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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垃圾与耳塞 ...

  •   这位姓李的先生似乎是一个明星,首先他长的就很有辨识度,是会让人赏心悦目的那种,而不是像小张小马这种只会让人起杀心的男人。还有就是我在离开他的豪宅之后就见到了他的广告,怀着好奇心去搜索了一下,果然是个小有名气的流量鲜肉偶像。
      他的粉丝很多,风评也不错,不过最近开始网上多出了不少人骂他。
      顺藤摸瓜地搜索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关于他的黑料。几乎都是什么绯闻、人品之类的。说他玩弄感情有很多前女友,有说他和当红小花热恋中,引出一堆“女友粉”“路人”怒骂他不上进没有事业心、只知道谈恋爱、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有人说他脚踏多条船,有人说他出名了之后就抛弃了原来的女友,还有人说他耍大牌不敬业等等。
      越来越多的人表示失望,然后脱粉,甚至回踩。评论区也是骂声一片,甚至网友还扒出了他高中时期的照片和成绩,很明显他学生时期并不是那种会认真学习的人,以致于现在又有不少人拿他的学历说事。
      “姐姐真可怜,竟然被这种人渣喜欢上。”
      “美女姐姐快跑!”
      “是我太老跟不上时代了吗?这年头上升期的爱豆竟然开始谈恋爱了?对得起你的粉丝吗?”
      “楼上的,男的都是这样的,看到女的就走不动道。”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曝出他谈恋爱了,之前甚至还抄穷人的人设,但后面被扒出来家里有一套豪宅。”
      “我靠,凭什么这种人能过这么好?当明星还真是赚钱啊,我这月薪四千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再涨涨?”
      “我就说我的钱哪去了,原来是被这种人赚走了啊,建议查查他的税这个圈子里肯定不会有人真的一干二净的!”
      “复议!!!”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爆料:“当红李姓小鲜肉疑似偷税漏税。”
      并且还附上了一张图,看上去很逼真,这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动了不少人,虽然当时这位李先生的工作团队很快就澄清了以上几件事皆为谣言,但关注的人远远没有之前看热闹的人多,也只有李先生的真爱粉看到,然后四处洗广场,不过在路人眼中,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甚至会置身事外地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等他们再次听人提起李先生的名字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作品,而是“那个渣男”“那个偷税漏税的”,甚至还有人会事不关己地说一嘴,“他不是已经被封杀了吗?怎么还在活蹦乱跳的?是不是有背景啊?”
      李饱受这类言论的摧残,因为这些本不该存在的谣言,给他打上了一种标签,这让别人一听到他的名字,想到的就是他子虚乌有的黑料,严重影响到了李的事业。
      这些造谣者之中,蹦跶得最欢的,李通过调查得知了小张的存在。小张也算个神人,每天都会在社交网站上匿名发送一条辱骂李的消息,总会通过各种方式来让李看到,但李根本不认识小张,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小张实在是锲而不舍地发消息骚扰,李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事业不顺,加上激进者的恐吓威胁,对于李来说,在双重的打击下确实容易萌发出一些不容世俗所接受的消极想法。
      但显然,他心中积累的怨气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所以在听完我们的要求之后变得迟疑了。真是没用,我心中开始瞧不起他,连为自己出气都没有勇气的人,活该忍气吞声。
      离开的时候方注意到我的小情绪,将手摁在我脑袋上,“你是在惋惜?没什么好惋惜的。你若是想动手,也可以亲自上阵,不过,我教过你的,只是你究竟想成为什么人,还得看你自己的选择。”
      我晃了晃脑袋,挣开他的束缚,大步走向前。
      果然有人追了上来。
      但我没闲工夫去管这些,自从看到了小张的照片之后,脑中就一直自动地播放起曾经记忆深刻的一幕:
      “我跟你们说,刚刚撞我那人就是白滨滨!”小张一副八卦的嘴脸,将众人招呼到他身边去,“你们猜她为什么那么匆匆忙忙的?甚至撞到人了都不道歉?”
      “呵,就白滨滨那人品,见到你能给你打声招呼就不错了还希望她给你道歉?”小张的质问迎来了众人对白滨滨更进一步的冷嘲热讽。
      “就是啊。”这时的大家都在兴头上,反正白滨滨现在也不在,随便说两句她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开开玩笑怎么了?
      “一整天垮着一张脸,像谁欠了她钱似的,话也不说,装高冷给谁看呢?是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吗?”
      此话一出,一众男生开始起哄,“哇,谁啊这么‘幸运’,竟然会被小三的孩子喜欢上,可要小心点啊,当心将来被她给绿了!哈哈哈。”
      他们从不吝啬对什么人的嘲笑。
      见大家都来了兴致,小张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肯定都想不到!白滨滨那么急着出去是干什么!就在她撞了我之后我刚想回去讨回公道,就见她在大门口跟赵琳现在的男朋友搂搂抱抱纠缠不清,啧啧啧,别提有多亲昵了!”
      那个时候赵琳等人还在场,听到小张这话,赵琳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成为了全场焦点,在场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有人明确地表现出对她的同情,毕竟她的前男友宋光辉就曾经纠缠过白滨滨,现在白滨滨又和她的现男友搅在一处,这换谁谁的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是赵琳这般控制欲极强的人。
      果然,不出看戏的众人所料,赵琳果然拉着赵一一她们怒气冲冲地出去了,估计是去找白滨滨算账,她们四个形影不离,这种时候,自然也是要一起行动的,说的好听是感情深,说得难听点就是四张狗皮膏药。
      在她们出去后,这场谈论依然还没有结束,这可是现成的八卦,怎么会有人忍住不说?
      有不明情况的人问道:“白滨滨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好像你们都很讨厌她?如果只是因为是小三的孩子在的话,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啊。”
      “唉,你平时忙着刷题,肯定没关注过这些。大家都讨厌一个人那肯定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就是,刚开学那会儿你没见白滨滨多得意,每篇高分作文几乎都会写到她的家庭,在一一面前炫耀她的家庭是多么多么的完美,可谁知,事情惊天大反转,白滨滨才是偷走一一幸福生活的人,看她那之后还说过一句话没?”
      “就是,而且她很装,像是在立人设一样,看上去只有那么认真了,我还总是听她说熬夜刷题睡不好觉,一看成绩,还没我高呢!”
      “作的要死,真当她自己是小说女主啊?我看就是那种炮灰女配!”
      “她天天熬夜,真的是刷题吗?我看啊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该不会是那种事吧?”
      “谁说不是呢,好多人都看到大晚上的白滨滨经常会跑到校门口和一个成年男性单独见面,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这种事情人云亦云,不过只是在造谣传谣而已,可是这种谣言,哪怕再荒诞可笑,只要传出去,就会给这个人贴上一种特有的标签,更不用说,还会有人懒得思考,就将此当成真相信以为真。
      实在是可悲。
      可悲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因为这就是现实,这样的事,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真正的生活,只会比任何文字影视作品中的更残酷更荒谬。
      对此,我只觉得人类这种生物是真的很可笑。
      或许这个班级确实很奇怪,又或许这个班级只是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恰好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会,而迫使我们这样天真的人迅速地认清现实然后逼迫自己成长起来。
      那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长的呢……虽然我从不认为我和这些人是一丘之貉,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班,但由于各种原因,我终究没能转出那个班,这么一待就是三年时间。
      因为我和白滨滨走得近,所以在白滨滨被孤立之后,我成为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所有的矛盾都是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开始的。
      高中生的时间都是异常紧迫,太阳升起来之前就要起床去上早自习,晚自习要上到十一点半,回到寝室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供六个人洗漱,然后十二点准时熄灯。当然,作为学生的我们还要打着小夜灯趴在床上的小桌板写作业,一边还要躲避查寝的阿姨,因为不准使用台灯。更有甚者,会在十二点半一点钟睡觉,然后三点钟起床挑灯复习,等到六点,再起床洗漱前往教室。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反正我是这样,日复一日,每天都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蹦跶。但是我觉得这都是正常的,高中生嘛,谁都在拼命,我并不聪明,反应力也不强,也不喜欢学习,如果不付出更多的时间,只会被别人远远地甩开,到时候就无法离开南城了。
      可偏偏是因为我早起的原因,成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转折点。
      寝室的卫生,是每个人轮流做的,这一天刚好轮到我,说是打扫卫生,其实也只是扫扫地,然后将卫生间的垃圾带走,仅此而已。
      可能是我长时间睡眠不够,竟然将垃圾打包好放在门边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这回事,整个人神情恍惚地去到教室开始背课文。
      我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第二个来的就是白滨滨,她见我一副昏昏欲睡死气沉沉的样子,过来拍拍我的脑袋,“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三点半就打开你的台灯了,虽然有床帘,但这样对眼睛不好,而且,你今早都迷糊到忘丢垃圾了,那么一大袋就放在门边,还好我顺手帮你丢了。”
      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清醒,抱住白滨滨,如同抱住了再生父母,毕竟这可真是救命的大事。我本以为这一天能够安稳地过去,但是上天还没能如我所愿。
      晚自习上课前,我看见班主任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逛街一般悠哉悠哉地逛到教室门口,站在门口往里看,好像那个探照灯一般。
      这幅样子就表明他有事要说,而且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看他的表情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果然,他在任课老师拿出课本准备开始讲课的时候,他径直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是指责寝室又被扣分了。
      而且好巧不巧,今天只有我们一个寝室被扣分,当我们寝室号被班主任严厉地报出来的时候,我们寝室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我。
      班主任注意到她们的目光,瞪向我,“这个寝室今天是谁打扫的卫生?垃圾未倒。”
      我站起来,回瞪回去,垃圾未倒?这怎么可能?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未倒,但白滨滨都帮我提出去了!她不可能骗我,而且我们寝室也就只有那一个垃圾桶。
      白滨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她也噌地站了起来,奔向我,然后望向班主任。
      其实扣分也没有什么严重的惩罚,只是站一天而已,然后被骂两句,反正今天也就只剩下几个小时,等班主任一走,我完全可以坐下。
      白滨滨奋力和班主任理论,我也跟上去,简洁明了地说明前因后果,如果我真的有错,那我绝对会认罚,但莫须有的罪名被强行安到我头上,我的尊严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听完我们的辩解,班主任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先是疑惑,最后停在了不耐烦上,瞥了我们两眼,似乎没想到我们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当着全班的面来质问他,而且我在班上行事作风一向稳重,虽然有不少人不喜欢我,但偷懒不打扫寝室卫生这种事,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我做不出这种事来。
      但是他们都选择视而不见,当然这是我的事,就算他们不发声,我也不会去责怪他们。
      班主任是名男性,在我的一生中所遇见的所有男性似乎都是一个样,高傲自满,从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死要面子,在他们眼中身为男性的尊严就是一切。
      尽管这个人是一名人民教师。
      班主任很明显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冤枉了我,但宿管阿姨拍的照片也是清清楚楚,垃圾桶里确实装着满满一篓的垃圾。
      这种情形只要再稍微认真想一想就能明白,既然打扫卫生的我在打扫完卫生之后就是最早离开寝室的,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吧。
      我不信班主任作为一名智力正常的成年男性,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目光并没有对上我的视线,或许曾经是对上的,但是对方主动移开了。
      班主任在思考对策,一个能够摆脱我又不会让他拂了面子的良好的解决方法,仅仅只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他似乎就做好了决定,清了清嗓子,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义正严词地为自己打圆场:“虽然这位同学可能真的倒了垃圾,但是还是扣分了,该罚还是得罚,不过不用站一天,就站到晚自习结束好了。”
      他一脸“大发慈悲”的样子,他好像觉得自己很理智,断案断得很公平公正,简直就像当代包青天一般。
      我不服,我没错,如果非说我错的话,那就是我早起的错,如果我不早起,等寝室所有人都走了再打扫卫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但赵一一她们四个每次都是掐点到教室,如果真的等寝室全走完的话,我必然会迟到,浪费的是我的时间而我依然会因为迟到受罚。
      哈,真是可笑,我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似乎被什么魔鬼给占据了,双拳紧紧地攥着,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下意识地就瞪向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赵一一四人。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的脸实在是太臭,把她们都吓了一跳,赵一一嘴唇开始颤抖,似乎马上就要掉眼泪,她们周围一圈的同学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然后纷纷去安慰赵一一。
      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明明受委屈的是我,明明遭遇不公的也是我,为什么她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还有其他人,现在这场面明明一看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吧,却还要去安慰赵一一?是因为她漂亮又头脑好?还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
      我的目光不再在他们身上逗留,攥着拳头回到我的位置准备开始晚自习,我没错,自然不会接受惩罚,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我心安理得地坐回了座位上,翻开书,任课老师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我在这门课的成绩还算不错。
      任课老师开始讲课,但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占据。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就好了,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活在世上……
      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所有的恶人全部死光光,那么这个世界该会有多美好啊。
      课后,我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怒气冲天,白滨滨说看我那架势就像是要去杀人似的,而且动静也很大,明明平常不起眼的我,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像是要去找人打架似的。就在我走出教室不久,赵一一她被赵琳扯着追了过来,赵琳急迫地解释:“等等顾卿卿!垃圾不是我们丢的!”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不少同学望向我们这边。
      他们在窃窃私语,明明这件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讨论呢?果然,这些人还是去死吧。
      我在意的从不是那些垃圾,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在意垃圾,我也不想再追究到底是谁在垃圾桶里丢了大量的垃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愤怒的原因仅仅只是不公之事没有得到正义有效的解决。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失望吧。
      不少家长都认为,只要你在学校里安分守己,就不会遇到什么事,就算遇到什么事,只要找老师就行了。而现实是,有这样想法的人,都还是蛮天真的。曾经会相信这点的我,也是个傻子。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社会。
      这小小的事件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之后安稳了一阵子,班上很快就热闹起来。
      明明都是高三了,学校却突然组织了一次大检查,在我们都还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教务处突然组织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查违禁物品。
      小说、杂志、耳机、随身听以及手机,这些通通都不允许出现在教室。我倒是无所谓,手机之类的我放在寝室,藏在衣柜的后方,袋子装着,吊在衣柜背后与墙壁的缝隙中间,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而且,手机是方让我带的,说是方便联系,以确定我的安全,就算手机被发现被收走,也有方兜着。
      我这里说得上是违禁物的,也就一本杂志,白滨滨那有一本小说,是我借她的,今天才给她,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带回寝室。
      还有就是,赵一一那里也有一本我的书。我本来是打算中午午休的时候就带回寝室的,但是她上午找上我,说想看。当时不少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小说就在我的手中,如果我当时不借她的话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谣言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我将这本无关紧要的小说丢给了她。
      小说本就是最近才买的,我一天就看完了,无趣得很,本想着周末带回家来着,今天都周五了,谁知道学校脑抽,竟然在今天大检查。
      这也是三年来唯一的一次检查。
      班上的人在全都被赶去走廊之前,有一次机会主动上交违禁品,能够从轻处罚,我看到赵一一毫不犹豫地把我的书交了上去,而将自己的杂志塞在了书箱最底下。白滨滨害怕,问我怎么办,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书交上去,左右不过是两本小说,如果不上交到时候被发现了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而且负责检查的女老师说,周末会还给大家的。
      更何况,我的几本小说的罪名,怎么比得过那些藏手机的?一个班五十多名学生,其中将手机带到教室的,最少也有十人。十部手机,够那些人受的了。
      教室里只有班长被留下辅助检查。
      我看以小张为首的几名男生女生对班长说了些什么,班长点了点头,白滨滨告诉我,班长在教室里暗度陈仓,瞒天过海,悄悄地帮他们藏匿手机。而事实是,偌大的一间教室,只搜出来了几个随身听和几本小说杂志,竟是一部手机都没有。
      我透过窗子看到满头大汗的班长,心想,他这样的身手和能力,不去当间谍真是大材小用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我目光上移,教室的角落里,监控正在运作着。
      班主任看到讲台上厚厚的一摞小说和杂志,脸都黑了。他开始秋后算账。
      我看见他拿起一本小说,是我的,绫行辻人所著的《Another》,粗略地翻了翻,然后冷笑一声,举起来严厉质问,“谁的?”
      或许是因为这本小说的封面画风过于诡异和荒诞,引起班中一片窃窃私语,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坦然地举起手,虽然我并不认可将推理小说列为违禁品这种做法,但毕竟违反了规定,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我的错误。
      第二本被拿起来的,依旧是我的书,不过那本书是放在白滨滨那里的,在班主任的质问中,我和白滨滨几乎同时举起了手,我低着头,没去看班主任,直到班主任喊出了白滨滨的名字,我不可置信地猛地抬头,望向白滨滨的方向。
      班主任并没有看见我举手,他将惩罚给了白滨滨。
      算账还没结束,紧接着他又拿出了第三本小说,这和第二本是一个系列的,这就是赵一一找我借的那本,通过我和白滨滨的表现,显然已经给赵一一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上交的时候书在谁那就谁认。三本书,刚好一人认一本,毕竟如果不是赵一一自己要借,这本书现在应该在我的寝室里。在搜查之前,我就是这么跟她们说的,白滨滨很好地履行了约定。
      这回我没再举手,而是望向了赵一一的方向。
      她低着头,无动于衷,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安的样子,但始终不敢看我,面对班主任的几声质问,全班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吭一声。
      可偏偏,这样的行为激怒了班主任,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发脾气,就是很沉默地在生气,说出的话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同时也自带压迫感,让人背后发寒,忍不住开始害怕。
      “做人要敢作敢当。”
      “你们读书是把人品都读没了吗?”
      “我数三声,要是还没有人承认的话,我就调监控。”
      “没人承认是不是?你现在承认的话还可以从轻发落,要是等我调监控把你揪出来,马上就给我把你家长叫过来然后收拾书包滚蛋!”
      班主任开始威胁,三声过后,然后拿着书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似乎是要去查监控。
      在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瞬间,班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倒不是因为这本书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不敢站出来承认,而是因为班主任要去调查监控,一旦查监控,他就会发现班长暗度陈仓帮这些同学们藏匿手机。要是被发现,他们会死得比我还惨。我倒是挺乐意的,毕竟这本书现在的主人可是赵一一啊。
      小张明显慌了,他咂了咂舌,“随便来一个人快点去认领啊!”
      “就是啊!你们刚才认下的再去认一次呗!”
      “快点啊,不然到时候查监控大家都要完。”
      我能感受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既然这么着急,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去做英雄呢?哦,我忘了,底层的渣滓败类是永远也成为不了英雄的。
      嘈杂声中隐隐可以听见赵一一的啜泣声,她突然站起来,抹着眼泪,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好了我去认就行了吧!”
      她一边哭着一边向外跑去。
      班里再次炸开了锅,不过这回不是关于这件事的,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谈。没过一会儿,赵一一就红着眼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怒气的班主任。
      班上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赵一一吸着鼻子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班主任则将手中的书重重地砸在讲桌上,“刚刚有同学来认了啊,那这回就不查监控了,你们逃过一劫。但是,这位同学说这本书不是她的,她是帮一个朋友认下的,我不知道你这个朋友是谁,但你自己想想清楚,一个不敢作敢当、一个没责任心的人,值不值得你交这个朋友!既然赵一一你帮你朋友认了,那就打电话叫家长把你领回去吧。”
      赵一一哭着,跟着班主任出去给家长打电话。
      在她打电话的这段时间,班主任又说了一系列侮辱的话,将赵一一口中的这个“朋友”贬低得一文不值,好像那个“朋友”才是让社会变得糟糕的垃圾。
      语言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大上许多。
      这一切都跟我无关,毕竟书是赵一一交上去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这本书的主人,如果不是她非要借,这本书早就应该在寝室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这是全班同学都看到的。
      纵使有人怜悯赵一一,但跟不用查监控比起来,赵一一的牺牲显得是那么值得。
      不过,我的三本书,一本都要六十多块钱呢。
      我带上耳塞,将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部隔绝在外,注意到桌上多了两张纸条,其中一条是白滨滨写的,她在纸条上安慰我:非常抱歉!早知道我应该把书带回寝室的!改天我重新买一本赔你。还有,赵一一也太茶了一点吧!谁都知道书是她交上去的!
      看到她的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一些,随后又打开了另一张纸条,是班长写的,言简意赅:你能不能去找班主任说一声,说书是你的,赵一一家里情况复杂,你懂得,这件事要是让赵一一的父母知道了,她就完了!你就帮她认一下吧。
      啊,真是感天动地负责认的班长啊,这么见不得自己的同学受委屈,怎么自己不去英雄救美?说不定到时候人家感动至极直接以身相许了呢。
      我随手就将纸条扔了,想了想,心中还是气愤,所以就又写了一张纸条,叫人传了回去。
      好啊,我去自首,说书是我的,你就不怕我把手机和监控的事抖出来?我倒是很乐意有人给我垫背,手机和小说,哪个罪名更大?
      之后类似的发言也没再在我眼前出现过。
      这幅耳塞的质量不太好,无法过滤掉更琐碎的声音。在我安静的世界中,洪水猛兽试图冲垮我坚固的城门,反倒更加放大了我自己同自己的对话。
      我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徘徊,曾经我嫌他烦,但现在却莫名地开始思考起来。
      “你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又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的?”
      我不知道我从前的看法,但我现在只希望,如果出现天灾之类的就好了,把这个班上的所有人,除了白滨滨,全部都送去地狱。
      下午放学,我几乎是没有任何逗留就离开了教室,白滨滨要去做兼职,我没有等她,今天来接我的是方,他像以往一般询问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我低下头,不像以往那样不耐烦地敷衍回答“没事”,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问出一个问题,“喂,我要怎么才能让那些混蛋永远闭嘴?”
      方正在开车,听到我的疑问,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安好心的微笑,“哦?如果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我一直都在说白滨滨懦弱,但我也并不强大,哪个弱小的,其实是我才对。只能每天都在期待着这群人赶紧消失,甚至希望天灾他们接二连三地遇到意外,但就我自身而言,我什么都做不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面,都会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坏心思,不能公之于众也不能付出行动,一旦有所行动,就会被律法制裁。这或许就是规矩和惩罚存在的意义。
      但当有些恶不能被及时发现与制裁的时候,律法又该怎么办呢?总不可能笑眯眯地对受害者温柔鼓励,说:“加油,再忍耐一下,正义马上就到了!”
      可人类是无法习惯痛苦的。
      遭受不公的人本就身处悬崖,再往后退一步,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未经过苦楚的神明怎么能懂得如何怜悯世人?苦难之中,无人相助,只能自救。
      可又要如何自救?
      我们救不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就是是否是正义的一方,却还要苦苦等待姗姗来迟的正义的神明做出审判。
      我心中作呕,不知道是因为晕车还是胃疼,反正怎么也不舒服,一直在干呕,我甚至想就这么从车里跳出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身边的人伸出手来抓着我的手,我们两个的手交叠在一处,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温柔地说,“别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是的,我们,只有彼此了。
      不管发生什么,总有人会在我身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垃圾与耳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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