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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衣游魂 ...

  •   【你认为什么是正义?】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爱与浪漫所向披靡!

      我们这两句话并不陌生,因为从小到大无论是影视剧还是各种脍炙人口的作品,人人都在颂赞这两点。

      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正义只会迟到不会不到”,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共识。

      那正义为什么要迟到呢?迟到的正义还能算得上正义吗?为什么上课迟到的学生会被老师罚站,但是姗姗来迟的正义却能获得歌颂?

      我躺在寝室上铺,盯着天花板深思,我叫顾卿卿,按理来说我此刻应该在图书馆里码暑期实践报告,由于提前完成任务,现在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刚闭上眼,便听见震耳欲聋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

      我来到阳台边从上往下看。

      即便我视力很好,但深更半夜,就着微弱的路灯,只能隐隐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

      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第三次了。

      一周之内的第三起女大学生坠楼。学生短时间内接连跳楼自杀,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曾经就有一所学校,因为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女生跳楼,加上校方的危机干预不到位,接着又有更多学生效仿坠楼女生的行为,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鸣笛纠缠在一处,我在这样吵闹的氛围中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刚收拾完,便听见门外有响动,有人经过,脚步沉重,听交谈声,是两名男性。

      女寝,年轻男人的声音?排除修理工,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虽然好奇,但是我并不想了解,可能我就是一个人情淡漠的冷血动物。
      7月份的南城即便是在清早也能达到37、8度的高温,我不耐热,打算去图书馆蹭一蹭空调。

      隔壁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我没多在意,准备出门,可是我的寝室门却突然被敲响。

      两名男性,我观察。在裤腿上蹭了一下手心的汗,让开路,让他们进来。

      他们亮了一下相关证件表明身份,果然是警察,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名字,高一点黑一点的那个叫陆叶,个子稍微小一点白一点的叫慕枫,他们说来找我聊一下昨天晚上的坠楼事件。

      我注意到陆叶警官额头细密的汗,于是我打开空调。

      “请问怎么称呼?”慕枫警官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彬彬有礼地向我询问。

      “你好,我叫顾卿卿。”我歪了歪头,礼貌回答。

      陆叶先是环顾了一下寝室,然后面露困惑,“为什么你的寝室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看过隔壁913寝室,跟你这里一对比,你这里就好像毛坯房一样。”

      我解释道:“因为我这一届大一的时候是住在老校区的,最近才搬到现在的校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只是先把行李送过来了。我因为有暑期实践,就暂且还留在寝室。”

      陆叶点点头,大致了解情况,随后立即步入正题:“你知道这所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是那三起坠楼事件?我听说过一点,群里已经讨论开了,但是,不是7月11号就发生的事吗?为什么现在才来调查?”其中的缘由我大概清楚,但有些不确定。

      “之前的两起坠楼事件校方给的回应是学生自杀,说是学业压力太大,但昨天晚上事发之后立刻有学生报警,我们这才了解到相关情况。”

      听说这回是因为刚刚好被路过的学生撞见,就是那名学生报的警。

      “所以……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还有事要做。

      “三名死者都住在你隔壁寝913寝室,暑期9楼留宿的学生不多,而你就住在死者隔壁,是离死者最近的人,在案发前,有没有什么异样出现?”慕枫问。

      竟然一个寝室的。我盯着地面上的斑驳,出神。

      异样?我指了指我的床位,“前几天晚上,我听到隔壁寝室有人在哭来着,我还说吵,没想到第二天就在群里看到说我们这栋楼有红衣女鬼出现。然后我就趴在门缝看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在913门口晃悠。”

      “那你有看清她的脸吗?”

      “没有,她带着面具,而且是那种没有五官的面具,我想她应该没有发现我。”

      “你不害怕吗?”慕枫又问。

      我摇头,“我能问一下受害者都是谁吗?”

      慕枫看了我一眼,翻开笔记本,“7月11日,第一起案发,死者是赵一一;7月13日,死者李悦;7月15日,也就是昨晚,死者是王天。她们都是从这栋宿舍楼高处坠落而亡,且都穿着相同款式的红色连衣裙,监控并没有拍到她们的身影。你认识她们?”

      我再次摇头,“不认识,我只听过她们的名字,您也知道的,虽然住在隔壁寝室,但并不是我们专业的人,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往来的。而且,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刚搬来新校区,这边校区的人我都不是很熟。”

      “那个……她们应该不是自杀吧?”我抬眼打量着慕枫。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慕枫挑眉,似乎想从我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能提供有效线索的重要证人,“因为她们没理由自杀啊,虽然我跟她们不熟,但毕竟是隔壁专业的,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慕枫点头,“三名死者精神状态良好,且无精神病史、无感情史,学业成绩优秀,人缘极佳,的确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三名死者身上穿着的红色连衣裙,市面上并没有销售,只接受定制,倒是哪里都可以定制,虽然款式奇特,但我们询问了几家店,说只要有设计图,是能够做出一模一样的来的。但是并不知道是在哪里订制的。”

      “这个裙子的款式,好像在两年前比较流行吧?而且还是晚宴款的小礼服。”我嘟囔。

      慕枫扫了我一眼,皱着眉,没说什么,然后和陆叶离开了。我一个人在寝室中央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阳台,往下看,随后拎着包出门去图书馆。

      等我再回到寝室,已经是21:30,热气还未完全散去,我打开空调,瞬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休息一会儿才想起我带到洗衣房清洗的衣服还没拿上来,于是又乘坐电梯下楼。寝室门口到电梯还有一段距离,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丝灯光也没有,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莫名让人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开始在心中怒骂学校的抠门,连个走廊灯都不舍得开。

      只有走廊监控的灯在闪烁着,更显诡异。

      好在一楼大厅灯火通明,能让人挺直腰杆,虽然一直坐在前台那个位置的寝室阿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问题不大。我拎着洗衣桶走到电梯门口,摁电梯的手却顿在了半空,又看了看其他两架电梯,都停在1楼。

      我可以确定从我下来到拿到洗衣桶总共才一分半的时间,而这短短的一分半钟内,我一个人也没见到,更不会有人那么巧乘电梯上到9楼。倒不是我阴谋论,只是今天,据我所知,9楼其他留校的学生,好像是有活动,聚会去了,因为她们那一片都是同专业的,今天的9楼,除了我自己,应该空空荡荡,而现在,其中一架电梯安静地停在9楼?

      我没多想,也顾不上害怕,拎着洗衣桶就往9楼爬。每层楼的隔间都有一扇窗子,能看到走廊上的景象,好巧不巧,我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我自己的寝室门口,以及913寝室。

      我清楚地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进入了913。

      这景象和我当时趴在门缝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顿时头皮发麻,此刻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此刻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口气爬9楼的缘故,双腿发软,一步也走不动。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便接听了,听周遭的杂音,应该是在车上,我将一只蓝牙耳机取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是慕枫老师吗?”

      “顾卿卿?”对面传来了慕枫儒雅的声音,“是又有什么发现吗?”

      我将刚刚的经历全部如实告诉了他,他问我学校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去她们的寝室待一会儿,但是我认识的差不多都回家了,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让我去校门口等他。

      因为不知道凶手的杀人规律,以及他会不会再一次行凶,距离最近的我也存在一定风险,同时也是提供线索的证人,所以他们有义务保证我的安全。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鬼今天进的是913,保不齐明天进的就是911,我的寝室。

      电话是白天慕枫临走前给我的,说我要是想起什么可以联系他。

      慕枫如约而至,还带着陆队,看样子他们两个应该是在处理正事的时候接到了我的电话,我自觉地坐上后座,然后将刚刚拍到的照片递给副驾驶上的慕枫老师。

      “我听你称呼我为老师,为什么?”也许是他想缓和一下气氛来安慰一下受到惊吓的我。

      但是我早就缓过神来,没那么害怕,回复他,“之前慕老师来我们专业开过讲座,我向您提问过。”

      “原来是你。”慕枫笑了,看上去就是个很温柔的人,“这里也是我的母校,南城大学的心理学可是很出名的,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妹了。”

      “那老师,以后我实习可以来找您吗?”我满怀期待,我对慕枫的专业方向可感兴趣,而且对于大学生来说实习可是至关重要的。

      “这个等以后再说吧,你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好方向么?”慕枫委婉地拒绝了我,同时也挑明了我没有目标,那可还真是受打击,不愧是慕枫,一眼就看出了我空白的人生规划。

      他们很快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慕枫温柔地和我挥手道别,“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立即打电话通知我。”

      “放心吧,我爸妈都在家,很安全的。”我咧嘴笑。

      我家住在19楼,我待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面,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路无事发生,开门,回家,一如既往地,冲着屋内大喊一声:“老爸——老妈——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我。

      我靠在门上,心血来潮翻身凑向猫眼,也就在我看向猫眼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挡住了猫眼,我被吓得一激灵,头皮发麻,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一种不知名的恐惧从脚底钻进了我的大脑,但门外的人很快便离开,在他手放下来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

      像是刚刚看见的那条红色连衣裙。

      不合时宜地,手机提示音响起:

      【恭喜你,你被盯上了。】

      我边叹气边关掉手机聊天界面,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

      这个人说的“被盯上”,应当是指被警方盯上,听说他们送完我回去之后就调查了三名死者的档案,发现三名死者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拎着早饭开门,身后站着两名警官,看着慕枫老师一进门就盯着鞋架看,我学着大人们请客那样,尴尬地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

      当然,他们没说什么。

      慕枫老师问我:“你家大人呢?”

      “他们去上班了。”我回答。

      慕枫和陆叶并没有在我的父母的事上面过多追问,而是开始问我三名死者的事,“我们调查到三名死者和你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但是你之前说,你只知道她们的名字?”

      我眨眨眼睛,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我和她们之前并没有太多交情,也不了解她们,四舍五入等于只知道她们的名字。”

      我耸耸肩,表现得很无辜的样子。

      但是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并不相信我。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不成就因为我之前说不认识这几名死者,而让我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了吗?

      “慕老师,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红色的连衣裙代表着什么吗?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我得说一点线索来自证清白。

      “代表什么?”这个话题果然很吸引他们。

      我打开衣柜,拿出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来,看到他们震惊的神情,我就知道他们还没调查到这里。也是,这件连衣裙在市面上可是已经绝版了的,毕竟是我高中毕业晚会时班级统一定做的,每个女生只要交了钱就是人手一条,我当然也有。或许当时的同学们,也就只有我还保留着这条裙子。但我没告诉他们。

      好在慕枫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想说很有可能是你们的高中同学杀害的这三人?因为只有你们的同班同学才知道这条裙子的含义。”

      我不好确定,毕竟我也只是猜测,“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三名死者都穿着这条红色连衣裙啊,应该除了我们班自己人,别人都不知道这条红色连衣裙的存在。我那个班虽然不是实验班,但是有不少人的分数线也是够上这所学校的。至于凶手是如何做到让三名死者都换上连衣裙的,可能也只有凶手自己知道了吧?”

      我耸耸肩,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而且只要查一查就能知道,前两起案发的时间我都有不在场证明的。

      我注意到从进门开始,陆叶脸上就有藏不住的愠色,我擅长读人的情绪,陆叶眼下很更生气,还有一些不甘。也难怪,几天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有用线索,正义的伙伴最是见不得凶手逍遥法外。

      “凶手真是该死啊,又是三个无辜的家庭。”陆叶攥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空气。三个优秀学生,前途一片光明,承载了家里人多少心血与期望,却遭受此等无妄之灾,让三个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这样的凶手,实在是可恨。

      两位警官没有继续追问,但是在离开的时候,慕枫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尤其是慕枫,好像在他的目光之下,我无处遁形。

      在他们关上门的那一刻,那个人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你高中的那档子事,可能要藏不住了。】

      他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再见到慕枫,也就是两天后的7月19日,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比较安静和偏僻,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慕枫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

      看我发愣,慕枫毫不客气地戳穿我一直以来的谎言,“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好,虽然你一直在在说谎,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发现不了那么多东西。”

      我沉默地听着,一手托着脑袋。

      “首先,你应该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这不仅仅是因为你住在受害者旁边的寝室。”慕枫开始从头算账,“一个有人居住的寝室,在38、9度的高温天气,门窗紧闭,空调、风扇都不开,很难让人不去注意,所以经过观察后,我们敲开了你的寝室门,向你询问三名死者的事。这个过程中我们注意到你其实很怕热,但在我们进来后你才打开空调,当时我想,大概是因为开空调,阳台上的风机会制造出一些声响,你应该早就知道隔壁是受害者的寝室,你害怕被发现,所以只能伪造出没人的样子,直到看到我们,是吗?”

      我呆呆地盯着慕枫,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你是故意引导我们发现你的。”慕枫给出的答案很肯定,没有半分动摇,片刻之后,见我默认,便开始下一点,“然后我们再来聊聊你的第二个谎言,你的父母。”

      我地咽了口唾沫。

      “我记得那天你说‘你的父母都在家’,可我们调查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父母离异,你们一家三口三个人分居三个地方。虽然那天去你家时,你很聪明地提前在鞋架上放好了男士皮鞋和运动鞋,但很明显才刚买不久,也没有任何磨损。其次,从你的话可以得知你家有进门换鞋的习惯,但你并没有准备你父母的拖鞋。外出工作,总不可能穿着拖鞋去工作吧?”

      原来是这样,“谢谢慕老师的指点,我下次会注意的。”

      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慌不忙,没有任何谎言被戳穿的不自在感。

      “接着,我们再来聊聊那三名受害者。”

      不愧是优秀的犯罪心理学家,他早就意识到了,就为了等今天一笔一笔地和我算账呢。

      “三名受害者都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甚至是你的室友,你不会不熟悉,更不可能仅仅只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只知道名字’。我们去你高中拜访过,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对这三名学生印象很深,成绩中等偏上,在高三的时候还参加了很多大赛,拿到南城大学的保送名额,履历确实很优秀,在大学里面也是,人缘好成绩好,私生活干净没有污点,在大家眼中都是前途光明的好学生好伙伴,都想不明白,这样优秀的人为何会被杀害。”

      我只是盯着眼前的咖啡杯出神。

      慕枫将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是我高中的毕业照,我讨厌拍照,缩在角落里,非常不起眼。

      “说实话一开始我没认出你来,当你的班主任给我描述你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你以前的形象跟现在……蛮大的。”

      我垂下眼眸,盯着那张照片,就算接下来的话慕枫不说,我也知道班主任会说些说什么。我无数次地听班主任说过我阴暗孤僻,不去社交,不去参加集体活动,整个人阴沉沉的,就好像潮湿的蘑菇一样。

      果然慕枫的话和我想的大差不差。这么多年了,我在班主任的眼里还是那个形象。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撒谎吗?”慕枫很认真地问我。

      我向后倒去,靠着椅背,优哉游哉的,摊摊手,“很简单啊,因为我不喜欢她们三个,我听到她们三个的名字就烦,看到她们的脸就想吐,只有说不认识,你们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提起她们的名字,可惜我失算了。她们三个又不是人民币,就算全世界都喜欢她们,我照样看到她们就反胃犯恶心。我应该有不喜欢她们的权力吧?一个个都假惺惺地做出惋惜的样子,明明根本不了解她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陆叶警官也是,为这些深受大家喜爱的人伸张正义应当事件很有意思的事吧?”

      慕枫微微蹙起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一口气吐露出心中的不快,我舒坦了,她们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毕竟,我是个阴暗冷漠孤僻的人啊,嘻嘻哈哈过家家一般的大团圆结局可不适用于我。

      凡人皆恶魔,这应该是个常识。

      相比之下,慕枫还是一脸平静,像是见惯了无数次这种场景。

      谁知慕枫突然指向了毕业照的另一边,“这个人,叫白滨滨,你认识吗?”

      “认识。”我扫了一眼照片,随后迅速移开目光,我承认我并不想看到这张照片。

      “她在高考结束后就失踪了,两年前她失踪后,你一直和她的母亲一起在寻找她的下落,并在之后的半年时间也没有放弃,可到后来,无论是你还是白滨滨的母亲都不再来了。”

      连这件事都知道,我别开头,并不想说话。

      “白滨滨和你,都是三名死者的室友。”

      “嗯,然后呢?白滨滨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两年过去了,白滨滨找到了吗?”

      慕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按照他自己的步调来质问我:“据你们班主任透露,在高中期间,白滨滨曾遭受过校园欺凌。听说因为……她的母亲破坏了别人家庭。”

      他用了比较委婉的语言,比当初那些人好多了。

      “不知道那男的有没有告诉慕老师其实不是滨滨的妈妈是小三。”我换了一只手撑着脑袋,“她也是受害者,真正该被讨伐的,是滨滨的爸爸。在原本就有了家庭的情况下,还用假身份欺骗滨滨的妈妈并有了白滨滨。慕老师你肯定没想到,滨滨的爸爸其实也是第一名死者赵一一的爸爸。”

      多亏了这件事,让白滨滨的高中生活宛如置身修罗炼狱。

      “白滨滨是因为这件事遭受的校园欺凌?”

      “差不多吧。”

      “当时的处理措施是什么呢?”

      “处理措施?那是什么?”我笑,“你认为对现在的学校而言,是学生的学习成绩重要,还是其他有的没的重要?表面上说得再好听,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成绩最大?”

      看到慕枫变化莫测的神情,我莫名觉得舒坦,我抬眼看向他,想知道他对于这个问题是什么看法,“慕老师,你说,什么才能算是真正的正义?”

      慕枫很敏锐地意识到我话里有话,并郑重回答,“听起来你似乎对正义的定义产生了迷茫?”

      “我只是想知道慕老师您是怎么看的。”

      “我想,正义的存在,或许是为了能让我们相信这个世界是值得让我们期许的。而我们的工作,则是将这份期许延续下去。”

      “那正义为什么要迟到呢?迟到的正义还能算得上是正义吗?大家似乎都在以此为荣,这真的是件好事吗?我不否认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的爽快与喜悦,但是在追寻正义的过程中所受的苦难,能一笔勾销吗?在正义到来之前,我们又要承受多少苦痛?这些,你们想过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事发之后才想起要主持公道和正义,却不在恶意滋生前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同类为什么要伤害同类?为什么要对不相干不了解的人有那么大的恶意?”

      我脾气爆,导致我们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僵硬,慕枫没来得及回应我,陆叶进来了,坐在一旁的空位上。

      “怎么这么晚才到?”慕枫问他。

      “南城公园翻修的事,出了点状况耽误了,不过翻修这事不归我们管,已经交给其他人了。”陆叶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你们聊得怎么样?接下来还得去南城大学一趟,再查查,总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漏掉了点什么。”

      慕枫起身,看向我,“走吧,一起去看看,你也想见一见失踪许久的白滨滨吧?”

      听他的意思,白滨滨找到了?

      不可能,都失踪两年了。

      我皱着眉头思考,但还是自觉地跟上了慕枫他们的脚步。我和慕枫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刚刚的争吵与质问。

      “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你们宿舍楼有一人和白滨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和你和三名死者都选过同一门选修课。”

      “是么?还有这回事?通识课而已,说不定是巧合。”我平静地回答,拿出手机,在屏幕上面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装进口袋。

      回到寝室一楼大厅,我看见宿管阿姨正在那儿整理东西,我跟宿管阿姨很熟,便笑着凑上去打招呼,顺便翻一翻登记册,我在那天离开学校之前就已经在登记册上把我的名字划去,这样代表着我已经离校。我往后翻了翻,大部分人都已经离校,13楼已经没有学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的时间有点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慕枫正盯着我看,然后目光也追着我的视线也落在了登记册上,我匆忙合上登记册,这时候才发现陆叶警官让宿管阿姨带着他去调监控。

      我跟着慕枫再次来到913,他在里面巡视了一圈,依旧没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慕枫什么也没说,调查完之后便带着我先去了警局,说我们只需要等陆叶的调查结果出来,就可以结案了。

      我表示不可思议,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竟已经将案子查清楚了?我还说这个案子那么扑朔迷离,肯定能拖很长一段时间呢。

      很快陆叶就回来了,带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我都认得,一个是熟悉的宿管阿姨,另一个是张晓婧,我跟她上过同一门通识课,对她的印象很深,因为她有着和白滨滨一模一样的脸,除了性子不同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区别,在第一次见面时,我都险些将她错认。

      这时候我想起了慕枫之前的那番话,难道张晓婧就是他口中的“白滨滨”?我狐疑地望向慕枫。

      “看你的神情你认识她。”慕枫捕捉到我的目光。

      “所以她就是凶手?为什么?”

      张晓婧是白滨滨?还是三起红衣女生坠楼案的凶手?这个结论可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但是经过档案对比,已经证实了张晓婧就是那个已经失踪两年的白滨滨。

      此次案件是母女俩联合作案。我记得当初翻看登记册的时候,13楼的张晓婧的名字明明是被划掉的,现在看来是故意这么做以营造出一种13楼无人留宿的假象,这样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而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能将三名受害者一个一个地骗上楼来。

      所以她故意选了和三名受害者一样的选修课,故意出现在她们面前,三人曾经都对白滨滨进行过校园欺凌,见到和白滨滨一模一样的脸时心中难免会有触动,只要给她们一点心理暗示以及施加一点心理压力,届时只需要在不同的时间悄悄给她们一人一张纸条,说是想谈谈当年的事,让她们来13楼找白滨滨,心中有愧的三人饱受心理折磨,自然不会怀疑,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然后让自己变得好受。

      第一名受害者赵一一,她在接到纸条后就如约前往13楼,9楼楼道里的监控将她的身影拍得清清楚楚,电梯里的监控也能看见她清晰地按下了“13”这个数字,但13楼楼道的监控是损坏的,当时宿管说是暑期维修师傅不在,可调查之后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报修。而在案发当天,还有一个惊人的巧合,教职工专用的电梯,都在案发之前停在了13楼,而那几天,值班的宿管都是张晓婧的母亲,而大厅监控显示,那段时间大厅没人。

      由此不难推断,宿管先上到13楼,躲起来埋伏,等到受害者应邀前来,一进门的时候就会被击晕,给她换好红色连衣裙之后,便将其从宿舍阳台推下。她们用同样的方法,依次杀害了剩下两人,就算其中有人意识到了是他杀,宿管也会用职权将其强行留在学校。而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足够她们再次行凶。

      至于她们为什么不报警?那得问死者了,说不定是心中有鬼,不敢报警呢?害怕到时候调查出来一些陈年旧事,她们光辉靓丽的形象可就不保了。

      随后警方在张晓婧的宿舍衣柜里搜出了关键性证据,就是她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死者原本的衣物。因为她要伪装成已经离校的感觉,不能轻易出去,一旦出去就有暴露存在的风险。另外,相关人员也调查到宿管在不值班的那几天,去校外的裁缝店定制了四条一模一样的红色连衣裙。

      三名死者,还有那个在走廊游荡的红衣女。

      证据确凿。

      张晓婧她们似乎完全不意外自己会被抓住,甚至也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作案手法以逃避罪责,据说当陆叶找到她的时候,她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可算是来了。”

      我听慕枫说完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盯着审讯室里张晓婧平静坦然的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

      这时,张晓婧转过脸来,和我对上视线,我明知道这是单向玻璃她无法看见我,但在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呼吸一滞。

      “她说,她一直都想报仇,她从不后悔自己杀了那三个人。”慕枫给我讲述张晓婧的想法。

      “还差一人。”我盯着张晓婧的那张脸喃喃,“她之所以还留在学校,是因为还差一人,当年欺负她的,有四个,还差一人,名字叫赵琳。”

      “这个我们也调查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将人带过来了。”

      我转头,刚好与赵琳惊恐的神情对视,我歪歪脑袋,冲她扬扬嘴角,但她却吓得浑身直哆嗦。

      好巧不巧,张晓婧正好从审讯室出来,即便带着手铐,也无法阻止她在看到赵琳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愤怒,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赵琳,但被其他警官牢牢拽住。

      赵琳情绪崩溃,她表现得极度恐惧,发疯似的哀求,“我对不起你行了吧?但我也没办法啊!我也要活下去啊!你把我们逼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你只不过是被骂了几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用得着要置我们于死地吗!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你连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你是想毁了我们的未来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那么狠毒!”

      现在表现得像是受害者一样,晦气。

      这时候赵琳她看到了我,指着我的鼻头骂同时紧张地看向陆叶和慕枫:“这俩人肯定是一伙的!她一定是帮凶!她头脑好,指不定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

      “她不是凶手,她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且有监控证明。”慕枫帮我解释。

      虽然被夸头脑好我很高兴,但我很讨厌这种不分是非就把人定性成凶手的行为,恐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真可惜啊,你逃过了一劫,明明只差一点点,你就可以和你的好朋友们团聚了。”

      你逃不掉的。

      宛若来自地狱的呢喃,她呆坐在地上,忘记了哭泣。

      我不记得这场闹剧最后是怎样结束的,我只记得铐着手铐的张晓婧,被带着离开了我,我忘不了她最后的那个表情,不甘又畅快,她已经疯了。
      这桩案件或许到此为止,两名凶手伏法,后续交代动机:

      张晓婧,也就是白滨滨,因为在高中时期因父亲出轨一事遭到三名死者以及赵琳的辱骂造谣,害得妈妈疾病突发进了医院,她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和妈妈报仇。而她的母亲宿管,则说,女儿受了委屈,她作为母亲却什么都做不了,本来她打算一个人动手的,没想到被张晓婧发现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或许是因为这个杀人动机太过于平淡,但我并没有那个权力来提出质疑。

      这件事后,一切又恢复原样。

      幸存的赵琳,自然是过回了她原本的生活,她甚至将这次大难不死当作饭后谈资,夸夸其谈,当然隐去了她高中时期的所作所为,在她的话语中,她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张晓婧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因为老天宠幸,她重获新生。

      她还有义气地带上了我。揣测我是张晓婧的帮凶,只不过被逃掉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她在向她的朋友们炫耀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坐在她后面吃饭,她无意间与我对视,许是被我吓着了,立马尴尬地转了一个话题。

      提交实践报告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慕枫,他看上去愁容满面,或许是这几天太忙了,我向他打招呼,他也看到了我,向我走来。

      “慕老师,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我迎上去打招呼。

      慕枫揉了揉太阳穴,“前两天,张晓婧母女,死了。”

      “怎么会?”我很诧异,先不说怎么死的,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什么人敢下手?

      “我们现在也在调查这件事,但是监控里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对象,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没有直接说那二人的死因。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慕枫会表现得这么累,看样子,这回又是一个大工程。

      “还有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前段时间南城公园翻修,从地底下挖出一具白骨,经过鉴定证实,这句尸骨是白滨滨。”慕枫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白骨周遭的衣物碎片经过检验,也可以确定是你们高中毕业晚会女生统一定制的那件红色连衣裙。还有我们调查到了张晓婧的整形记录,也就是说张晓婧本就是张晓婧根本不是白滨滨。而真正的白滨滨,两年前就已经遇害了,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创,也恰好与她失踪的时间对应。”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其妙,也就是说张晓婧将自己整成了白滨滨的样子,帮白滨滨报仇?

      而且为什么当时什么都没调查到,张晓婧母女一死,什么消息都调查出来了。

      “至于张晓婧的真实身份,则是白滨滨的表妹,和白滨滨的关系很好,她的父母早年间就出车祸双亡,白滨滨家给了她很多帮助还收留了她;那宿管与张晓婧并无血缘关系,身份不明,而白滨滨真正的母亲,则在白滨滨失踪之后,就改嫁了,早就已经离开了南城。”

      “那档案……”我问。

      “档案被人篡改过,张晓婧的背后还有人,我们正在全力侦查此事和白滨滨遇害一事。”

      这个事件一整个大反转,往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这,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事情涉及到我最好的朋友白滨滨,在她失踪的时候报案人中也有我,我还跟进了半年,慕枫答应我让我继续跟进,有什么消息会立马通知我。

      揣着各种复杂的心思我回到家,手机提示音响起,我打开一看,又是他:

      【累死我了,我想吃糖醋排骨】

      我当作没看见,摁灭手机屏幕,但是这条短信倒是提醒我了,该去买菜了,不然今天晚上就只有泡面了。

      我优哉游哉地去菜场挑了一点东西,有番茄酱,有白糖,还有一点仔排。

      回到家,发现门口已经多了一双鞋子,红色的裙子洗了晾在阳台,空气中飘着米饭的香气。

      “我回来啦。”我对着空旷客厅喊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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