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苦追四世，我当了女帝》春又潇潇

79、第 79 章

　　史书记载，千秋国国都，天下第一繁华富丽的天佑城，毁于一场血雨和一次外敌入侵。

　　那场血雨，下了整整一夜。大地上，血洪滔天，生灵涂炭。
　　天佑城坐于千南山余脉，地势略高，侥幸没沉入水底。尽管这样，此城也遇浩劫。汹涌的洪水，在城墙上冲开缺口，涌入城里，席卷街市房屋，吞噬来不及躲避的官民百姓。
　　绵延五百余年的繁华，如梦境一样，瞬间破灭。

　　宫城却像得到了神力庇佑，血雨倾落时，上空像被撑了一把无形大伞，未落任何雨滴。王宫就在一片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中，依旧光彩夺目地屹立着。

　　当时在位的，是锦尘皇帝。
　　陛下大难来临，下令紧闭宫眷住的后宫门庭，派侍卫好生把守。接着，外围宫门全部敞开，放子民进来避灾。
　　王宫附近，成千上万在水中苦苦挣扎的人们，黑暗中听见宫墙上侍卫喊话，纷纷挣扎游过来，这才幸免于难。

　　最终，除了王室和宫人安然无恙外，天佑城能逃出生天的人，还有这几种：被皇宫开门收容的幸运者；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家中有高而坚固的楼阁，正好躲避洪水；伏在侥幸没倒塌屋顶上的市井百姓。
　　灾后京师府衙清点人口，发现都城居民损失大半。

　　所幸存粮的国库也在高处，没被血雨和洪水浸泡冲毁。
　　千南皇家和私人金矿，在血雨中眼中积水，重启后有一部分勉强可以开采。
　　仗此后盾，锦尘皇帝决定，遍施恩泽，给全国幸存百姓发放钱粮，又下令减租减税，举国休养生息。

　　为了充实都城人口，城里接纳了不少流民。
　　官家登记完无主破屋或空地基，免费分派给新来的百姓，以建造些简陋屋棚，暂时栖身或开设买卖。

　　两三年后，城中高门大户和普通百姓，又纷纷开始整修府邸房屋。整座城池看上去，终究不如从前恢弘，街市也难现往日繁华，可总算恢复了部分元气。

　　然而可惜的是，这座古老都城，实在命运多舛。
　　她曾躲过巫灵国大军围困，从滔天洪水中涅槃重生，却因为最近一次外敌入侵，彻底变成废墟。

　　当年万盛女帝无子嗣，就在王室宗亲中，遴选了一位子弟做太子，驾崩后由他继承大位。新帝名叫锦禄，算得上是名合格的守成之君，在位无大功，也没犯大错。
　　锦禄皇帝的后宫，只生了一名男丁，便是锦福太子，性情懦弱、荒淫无度。

　　锦福陛下在位的时候，朝廷党争陡然白热化起来，政务废弛，各级官员欺压百姓、胡作非为，惹得民怨四起，四境边关也滋扰。千秋国的衰败势头，比当年锦鲤先帝时更明显。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前代攒的家底，任凭锦福折腾，天下城邦一时仍不敢小觑之。

　　再下一代，就是锦尘皇帝。他是一名性格温和仁慈，胸中也极有抱负的君王。
　　登基后，陛下努力效仿万盛女帝，化解平息朝中纷争，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加强边境守备，逐步去除前代滋生的种种弊病，已经小有成绩。

　　然而，锦尘陛下所有的努力，一夜之间，被血雨浩劫打断，化为泡影。
　　灾后政事千头万绪、纷乱如麻，他只能更加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多次累得病倒。
　　因为天下尽毁，流民遍地、乱贼蜂起，情况略好的千秋国，就是一块大肥肉。周边邦国先试探骚扰，见千秋国一时无力抵抗，胆子就更大了，于是纠集起来大举进犯。

　　凤兮和白剑到了天佑城，眼前看到的，只有残垣断壁。护城河淤平，杂草灌木重生成了狐兔乐园。城墙倾颓，残余部分遭风雨侵蚀，只剩土堆上头荒草随风摇摆摇。
　　曾经巍峨的城门，现在只有一个大洞，人与野物都能进出。夕阳照在门楣上，“金积门”三个大字残迹可辨、默默诉说当年繁华。
　　从门洞望进去，城里一片死寂，不似有人烟居住。

　　虽然知道世事无常，可看到这幅景象，凤兮心里，仍然沉重悲凉。白剑在前边走，凤兮跟在他身后，二人踏着没脚的疏松黄土，从门洞走进城内。
　　城内街道，还是旧时格局。凤兮甚至记得道路名称，还有通往的方向。只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车马的喧嚣，全都不见。

　　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茅草房，只有少数青砖黛瓦，全都摇摇欲坠。
　　破屋顶上，草或瓦被风旋走，空余墙壁房梁。三两处雕梁画栋的楼阁，也斑驳破落，木栏上，明显有刀剑砍过的痕迹。
　　这让凤兮分不清，记忆中的繁华，眼前的寥落，何为真实、何为梦境？

　　二人漫无目的，沿一条大道走着。大风骤起，尘土遮天蔽日，砂石、枯叶和房屋上的朽烂碎屑，一起扑在脸上。
　　无数残留的门窗，一起随风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让人毛骨悚然。黑漆漆的门框和窗户后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偷窥两个陌生人。

　　为了躲开风沙，凤兮带白剑飞上空中，下意识地来到宫城旧地。
　　从上往下看，毫无意外，皇宫也是一堆残骸，倒塌的砖瓦、焦黑的描金木头，横七竖八。
　　中间的空地里，茂密的野黍随风摇曳，伸展缠绕的藤蔓肆意生长。

　　“父皇，母妃，乌老太师，龙意哥哥，荆青，爷爷，南宫山，王后，锦鲤哥哥…”凤兮静静站在废墟中，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在她脑海闪现。
　　短短百年凡间历劫，这里是她的家。她遇到的人，都记忆犹新。
　　他们曾给过自己温情、爱情、友情，一起经历过得意时的意气风发，也尝过落魄的艰难困苦。还有，最后在至高位置上的如履薄冰。凡此种种，一起涌上心头。

　　夕阳的最后一缕残光消失，天色暗下来，凤兮才转过身，与白剑一起离开这伤心之地。
　　二人继续在一条废弃街道上信步而行，朝一个似乎有灯火亮光的地方走去。
　　今夜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也无星辰，时而有个黑影从眼前横穿过去，匆匆隐藏起来。

　　一直沉默无语的白剑，突然问道：“当年，你便在此城历劫？”
　　“是的！我转生这座曾经华美富庶的城池，生来便是皇家公主，可还是免不了尝遍凡人艰辛。”凤兮说完，面带苦笑。

　　“帝姬是否尝过凡间情劫？”白剑又问。
　　凤兮想不到，白剑会问这个问题，她惊愕地转过脸去，但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犹豫了一下，她才点头道：“自也难免。”
　　“是与龙意魔神？”白剑接着问。
　　“不错。”凤兮又点头。

　　白剑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走着。
　　凤兮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就接着说起来过去的皇宫，如何错金绘彩、熠熠生辉。
　　白剑叹息道：“凡人喜欢痴迷无用之物，实在可悲！”

　　凤兮并不知晓白剑过去的经历，以为他从没到过凡间，自然不明白，他所谓的“无用之物”，对凡人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耐心解释道：“凡人不同于仙魔，之所以喜欢黄金财货，是因为其无所不能。可以购买粮食、衣物、土地、房屋、马牛羊，甚至别人的妻子儿女、兄弟姐妹。还能打造成巧夺天工首饰和器物，装饰出高贵奢华。”

　　白剑道：“粮食、衣物、房屋、牛羊马匹，是生活所需，可以理解。但是，占有役使别家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可恶至极！”
　　“凡人皆有贪欲，如同无底深渊。“凤兮道：”此城往南有座金山，不知多少年轻男女因为家贫，不得不卖身为矿奴，日日劳作、累死无数。我做女君时，严令不准皇家、官家和私矿虐待压榨奴工，却屡禁不止。天佑城被邦国觊觎，遭受灭顶之灾，也是因那座金山。”
　　白剑再一次轻叹：“成也金山，败也金山。”

　　“喵呜…”二人前方，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
　　随后，一道黑影双目闪烁亮光，从一侧破屋顶猛扑下来，停在路上，看了他们一眼，又向前一窜，不见踪影。

　　凤兮记得，以前宫中各殿妃嫔为了打发时间，都爱养猫撸猫。
　　猫虽然是被豢养的宠物，却很有主见，常常逃走、四处流浪，但不会离人太远。这里既然有猫，附近一定有人住。
　　于是，她和白剑加快脚步，向猫影追去。

　　两人赶了一阵，以为跟丢了。谁知，猫影又从一个墙洞窜出，这次也不隐藏，而是沿街道跳跃飞奔。
　　时不时地，猫还停下来，回头看上一眼，似乎有意引他们跟上。

　　二人继续追猫。
　　那猫见了，转过身，又是几下腾挪跳跃，再一转方向，进入另一条街道。
　　等凤兮和白剑到了那条街道，见猫如方才一样停下，正转头顾盼。可不等他们靠近，猫又接着向前跑开。

　　如此，大约再转过三五条街，这次没再看见猫影。
　　二人眼前，是一个齐整的院落，有微弱的灯光，从院墙上透出来。
　　院落有两扇宽阔的大门，门楼上重檐翘角，彩绘着花纹，甚为华丽。门楼上，还悬挂了一块匾额，写着“无忧祠”三个金色大字。

　　凤兮一看，立刻明白是哪里了。
　　这座祠，她曾经听月照姐姐说过，是都城一处天下皆知的求财拜神场所。相传，自从建城，就有了这座祠。
　　当时，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富商巨贾、细微平民，都坚信祠中供奉的神极灵验。
　　因此，无忧祠香火供奉一直兴盛。就是其它邦国的人，有机会到天佑城，不管多忙，也一定会专程来拜，祈求庇佑自己财运亨通。

　　不过，凤兮从没来过无忧祠。
　　她做公主和女君时，金银财物应有尽有，无需求财。在陵园那几年，倒是很穷困，可她所想的，只是用双手劳作，让母妃和自己能吃饱穿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