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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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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龙意早早来到宫门外的御桥头上，隔着桥望向高大的宫门，眼巴巴等着凤兮出宫，要接她同游天佑城。
不过是一晚未见，却仿佛隔了千秋万古长夜。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鲜亮的宝蓝长袍，更衬得星眸玉面、唇红齿白，身姿风流。身后牵着的红鬃马，体形高大，一身皮毛被梳理得油光水滑，被霞光一照，如同一团烈焰般夺目耀眼。更兼马背上锦鞍鲜明，斑斓生辉。
鲜衣怒马少年郎，正是春风得意时。
龙意心里激动，不知为何却又生出一丝怯意，仿佛生怕心爱的女子失约，不来见他。
马儿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心情，也躁动不安起来，不住地打着响鼻，四蹄去刨地上的青草泥土。
少年主人回头看了马儿一眼，猛然醒悟，心中不禁觉得可笑。明明是两情相悦，她怎么会不来呢？
于是，少年更停了停健壮结实的身躯，微微抬高了线条分明的下颚，将目中的星辰之光聚成两束，紧紧盯着宫门，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
然而，随着“驾、驾”几声清脆婉转的娇喝，伴随着一阵马蹄疾驰声传来，却让少年心中本已渐渐消散的涟漪，又重新剧烈荡起，直至涌起抑制不住的惊涛波浪。
凤兮穿的仍是她最喜欢的红裙，热烈能欺朝霞，飘逸更赛晓风。
一批黑炭样的矫健骏马，身披锦绣鞍络，托着团红影，已经冲出宫门，霎时疾驰过御桥，停在少年和红鬃马面前。
两匹马儿从未见过，却是自来的熟悉。它们各自扬起口鼻，轻柔触嗅对方，又转换身体团团搅在一起。
龙意和凤兮看着马儿的样子，又抬头一对视，同时莞尔一笑。
龙意本如冠玉一般的脸上，突然涂抹上两片淡淡绯红，他先腼腆开口道：“公主，你来啦？”
“怎么，小将军不欢迎？”凤兮一仰头，乌发上系着的鲜红丝带随风飘扬，一双凤目射出的光芒格外温柔。
“怎么会！”龙意小声嘟哝道：“我还担心公主不来呢！”
凤兮觉得可笑：“哈哈！小将军怎会有这般想法？”
龙意为了掩饰窘态，便转身努力扯过仍在与黑美人儿一样的牝马温存的赤红马，翻身骑上马背，手中执着五彩丝络缠就的马鞭，转头笑道：“臣下欲请公主前往天佑城最好的早市，一同品尝美味早点，不知肯赏光否？”
“好嘞！”凤兮面上亦绽开灿烂笑意，翻身上了黑美人儿的马背。
二人同时扬鞭喝马，驰过御桥外宽阔的长街，再转弄过巷，去寻那片早市。
为了今早的约会，龙意昨晚已连夜探过路径，将曲折复杂的巷弄路径牢记于心中，因此只在前边走。
凤兮随不知路，却一心相信龙意，只随着他前行。
不一时，二人便快到了早市，远远看那里好生热闹。
“天佑城第一早市”的名头果然非虚，有重重华丽精致的楼阁，也有一座座青瓦白墙店铺，鳞次栉比，绵延竟有几里路那般长，更有当街露天摆开的临时摊位，都在卖早点。
各家小二为了争着揽客，都使出浑身解数叫卖吆喝。
客人更是不分贵贱，有身着贵重绫罗绸缎、锦衣华府的贵客，也有衣裳略显粗陋的平民，人流汹涌混杂。
达官贵人、富商土豪乘的宝马香车，平民百姓坐瘦马毛驴，或停或拴，早把对面河畔路边占得满满堂堂。
龙意和凤兮才行近早市街，便闻到扑鼻而来的诱人香气。
见实在难再骑马向前，二人便在河边寻了两株枝冠相互接抱的大树，将一牡一牝两匹马儿栓了，徒步往街里走去。
他们沿街一路看去，见蒸笼里色白如玉、点缀着金桂的香糕，晶莹剔透的虾饺、烧麦，玲珑可爱的各色包子，油汪汪的炸糕，简直目不暇接、令人垂涎。
凤兮从小到大生活在深宫，虽然御膳早点的花样并不少，可却难得见到这般烟火气，不由看得呆了。
龙意凑近凤兮耳边，小声笑道：“公主，您看这里的早点，是否有可入眼的？臣下请您。”
凤兮听了，连忙摆手，也凑过去低语道：“嘘！小声，小声！我可是偷着出来的，到了这里，可不能再这样称呼我！”
龙意装作小心谨慎，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又眨一眨眼，说道：“那我该如何称呼才好呢？”
凤兮从没见过他这样滑稽有趣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随你！”
龙意还是笑说道：“那，我称呼你为'娘子'如何？”
他只顾趁着兴致玩笑，加之从前西征时，多少也沾染一些军营糙汉的话语习气，所以变说出这样一句来。
只是话一出口，他便又有些后悔，深觉自己唐突冒犯了，本想道歉，却觉得又会有愈描愈黑之嫌。
龙意偷眼看过去，见凤兮只盯住那琳琅满目的早点，而这里又这般嘈杂，兴许他方才所说的话，她也并未听到。
正心中庆幸，却见凤兮一转头，凑到他耳边问道：“你方才说，要叫我什么？”
龙意心中一紧，他又从来未曾在凤兮面前说过半句晃眼，踌躇半晌，只得也凑回去，将那两个字，以比蚊蚁还小的声音，心虚地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凤兮还是说道：“什么？我听不见！”
万般无奈，龙意只好略高声些，将“娘子”二再说一次。随后，他便低了头，红着脸，再也不敢看凤兮。
谁知，他耳边却传来银铃般清脆欢快的笑声，不知所措的一双手，也随即被另一双柔软微凉的小手儿拖住。
凤兮似乎再也不怕被人听见瞧见，只仰着脸，用一双明亮凤眸看着龙意的眼睛，口中问道：“龙意哥哥，你说得可是真心话么？”
“是…是！我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话！”龙意慌忙结结巴巴答道。
凤兮又问：“龙意哥哥，你喜欢我对不对？”
龙意被她感染，也不再有羞怯之色，坚定答道：“凤兮妹妹，我喜欢你！”
凤兮听完，眼圈儿竟渐渐红了。
许久，它才松开龙意的手，说道：“龙意哥哥，我想吃这里的早点！”
龙意见凤兮伤感，知道她应是想起来这几年所经历的艰难，心中感慨，于是便笑着哄她道：“凤兮妹妹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想吃！”凤兮撒娇道。
“好嘞，老板，这些都各来一份！再来两碗八宝莲子粥、两碗胡辣汤、两碗打卤豆腐脑、两碗甜豆浆…”龙意大声道。
“够了，够了！龙意哥哥，你当时几个人吃早点呢？”凤兮见他点单如此好爽，知道也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可如此多的品种，二人定然吃不完，岂不浪费？于是，赶紧阻止。
卖早点的小二见只有两位客人，却点了这样多的食物，也有些狐疑，再一看二人长相、穿着、气度，也不敢多说话，只得一样样给他们取来。
为了不惹人注意，龙意和凤兮特意挑了一个偏僻些的位置，坐下来，等小二将早点端过来之后，便一边吃一边闲叙。
这时，旁边又来了一桌客人，三男两女，都是豪富子弟打扮。他们点了一大桌早点，等上来的功夫，先东拉西扯打发时间。
一名黄衣男子大大咧咧对几名同伴说道：“你们有未听说，昨天宫中下旨，给宁国公主殿下又加了新封号，叫保国公主。”
那几名同伴本来个个刚起床，还有睡意未醒，听到这个话题，顿时来了精神。
”赵兄的消息，真够灵通的啊。难道公主殿下已经回都城了？”一名赭衣男子问。
“本少爷是谁，这样大的消息，哪有不第一个知晓的？”黄衣男子傲娇地说道：“听说啊，公主前晚回的都城，是乌小将军在围城大军退去后，连夜出城往北一路追赶，硬从翟雄国君手中，将公主殿下给抢回来了。”
“啊！都说翟雄勇猛残暴，乌小将军孤单一人，怎能如此轻易，就从他手中夺回公主殿下？”一名绿衣女子问道。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一起竖起耳朵、瞪圆双眼，想听黄衣男子怎么说。
黄衣男子放下夹着半只包子的筷子，高声说道：“这个啊，我也听说了。那北地的翟雄国君是厉害，可咱们的乌小将军也不一般哪！他赶上扎营的巫灵国大军时，天还没破晓，营区一片黑暗，敌人都还在做梦。乌小将军下了马，悄悄潜入敌营，进入一处大帐一看，嗬，好家伙，大鱼全在这儿了。原来，翟雄和他的将领当夜聚众饮酒，喝得是个个烂醉如泥。趁此机会，乌小将军毫不客气地出手，一顿猛杀，那些敌军将领伤得伤、亡得亡，最后就剩翟雄还算清醒，就与乌小将军对决。二人大战上千回合，最终还是翟雄认输，乖乖地交出了公主！”
“他们动静那么大，那些士兵，难道都没被惊醒？”绿衣女子追问。
黄衣男子绘声绘色地说道：“士兵都醒了啊，可一来他们群龙无首，二来还有公主殿下呢。她就被绑在隔壁帐中，听见打斗声，知道有人来救自己，于是使劲挣脱绳索，提起金柄长剑出门，见敌军士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见咱们公主殿下如此神勇，敌兵全吓破了胆，一阵抱头鼠窜！”
“太刺激了！公主殿下和乌小将军，真是武林双壁，若能配成一对就好了！”绿衣女子说着，与其身边另一名粉衣女子，皆一脸痴迷状。
凤兮和龙意在一旁听着，都哑然失笑。
龙意悄悄扫视了一下周围，幸好都是平民百姓，没人认出他们这俩正主。
黄衣男子眉飞色舞讲故事的时候，其他食客也纷纷被吸引，一边嚼着嘴里的早点，一边站起来，深长脖子在听。
他讲完后，食客们也议论纷纷。
有食客激动地站起身，振臂高呼：“此次巫灵国大军兵临城下，凶险无比。覆巢之下无完卵，若这些凶残贼兵杀进城里，在座各位和一家老小可都要遭殃了，哪里还能在此，安安稳稳享用这些精美可口的早点？多亏公主殿下，大伙儿才免了一场灾祸。我们都要对公主殿下感恩戴德才是！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听了，也一起喊：“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兮和龙意见这场面，赶紧将饭钱放在桌上，悄悄离开。
二人寻回马，骑着来到另外一条街道继续闲游。走着走着，就到了北城门下。
日上三竿，日光直射城门头上高悬的牌匾，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城门大开，不少百姓正出出进进，有推车运送货物的商贩、挑担卖菜的农人，还有进城赶集之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突然，不知何故，来往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不一会儿，就在城门口挤成一团。
出城的人，回头往城内涌；已进来的人，撒腿向前飞奔。一时间，被打翻的蔬菜、货物等散落满地，任由踩踏。
混乱中，看守城门的士兵高声吆喝着，强行闭上城门。
“不好！”凤兮和龙意同时反应过来，估计翟雄已从癫狂中恢复，又领着大军，来围城了。
二人急急打马来到城墙边，下马登上城楼，向下看去，果然看见一队骑兵，已渡过无尽水，正向北城门飞奔过来，身后扬起阵阵烟尘。
这支敌军队伍中，有人手执一杆黑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雄“字。最前边穿黑甲那人，看他姿态动作和手里的兵器，正是翟雄本雄！
令人不解的是，翟雄既然再次来攻城，为何只带着区区一队士兵？
他若以为，这样也能拿下天佑城，那不仅仅是狂妄，简直令人怀疑他疯病没好利索，反而愈发重了。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紧张戒备之际，翟雄和他的士兵已来到城下，抬头看见上方站着的龙意和凤兮。
他并没有显出愤怒或狂躁情绪，而是目光平静，还对城头上的两人点了点头。
数道目光相对，还是龙意先开口，大声喊道：“翟雄，你已答应撤退，却又带兵回来，是何用意？”
翟雄的脖颈扭了一扭，只听得骨节随之一阵“咔啪”作响。他眯眼回道：“朕当然答应过撤军，但前提是凤兮公主要去巫灵国，做朕的皇后。可是，公主却正站在千秋国都城的城头上，与自己的未婚夫并肩而立。乌小将军，明明公主言而无信，你为何倒打一耙，责问起朕来？”
“翟雄国君！巫灵国无缘无故，大举进犯我国，还困住都城，以此要挟公主。公主不得已，才答应你的条件。是你先行不义，又怎怪别人言无信？何况堂堂千秋国公主，怎么可能去当一个蛮荒邦国的皇后？”龙意道。
龙意的一番言辞，有理有据。
翟雄听完，一时语塞，就转向凤兮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互不信服，不再争执也罢。朕这次回来，只想向公主讨一个机会，望公主成全。”
凤兮见翟雄并没有强取之意，就开口道：“翟雄国君，有话请讲。”
“朕想与公主单独比试一场，若公主胜了，翟雄无话可说。若朕胜了，公主仍需跟朕走。如此，公主可觉得公平？”翟雄问。
凤兮还没说话，龙意就抢先说道：“翟雄，你堂堂男儿，为何专门为难一名女子？你还要将她作为筹码，简直令人耻笑！”
“乌将军此言差矣！公主是女子不假，可在朕眼中，却不输天下男子。如何比试不得？”翟雄反驳道。
龙意再要说话，凤兮用眼神止住他，转头对翟雄道：“本公主喜欢你这句话，女子不比男子差到哪里。我答应与你比试一场！”
“公主!”龙意还想劝说，凤兮向他嫣然一笑，说道：“龙意哥哥，放心好了！”
说罢，她从城楼上的兵器库中，挑了一杆长枪，由龙意陪着走下城楼。
士兵打开城门，凤兮与龙意并排骑马，缓缓走出。
翟雄看见一身飘扬红衣，手持长枪，骑在马上的凤兮，目光一亮。
凤兮高高昂起头，目光凌厉地回看向翟雄。一旁的龙意则皱着眉，看翟雄的眼神中全是敌意。
“乌小将军，难道你要和公主一起，来个二打一？在千秋国都城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翟雄对龙意说道。
龙意极不情愿地一拍马匹，退到不远处。
翟雄又看向凤兮，咧嘴一笑，说道：“公主，出招吧！”
凤兮也不答话，猛然一抖长枪，直指翟雄面门。
翟雄头一侧，举起长戟，向公主腰间横扫过来。
公主向后一仰，躲过长戟，又顺势一转身、再向前一探，长枪随之刺向翟雄肋下。
翟雄侧身避开枪尖，同时举起长戟，向公主侧背猛然砸下。
“小心！”龙意见翟雄出招狠辣，显得更加紧张。
凤兮却不慌不忙，也不躲避，只回枪一送，枪尖伸入长戟倒钩，再借力一顶一带，竟然将马上的翟雄拽了一个趔趄，长戟也差点脱手。
这可让翟雄吃惊不小，他的长戟沉重无比，砸下时力道沉重，竟被公主轻易接住，还险些将自己带下马，其中固然是使了极其精妙的巧劲，但她气力之大确实不输男子！
他以极强的腿力，夹紧□□马肚，又绷住脊背，总算勉强稳住身形，又将长戟向下斜着一送，才从公主长枪的枪尖上脱滑出来。
二人一起停了片刻，又各自出手。
一个招招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一个灵动如出海蛟龙，柔中带刚。
如此再斗了数百回合，未分出胜负。翟雄所用的兵器和招数都很费力气，身体又没完全养好，喘息声便越来越重。而凤兮却气定神闲，越战越勇，隐隐占据上风。
“公主威武！公主威武！”城头上的士兵们，早就听到过公主的种种传说，只是从没见她真正与人交手过。
如今，看着公主身手如此骁勇，就连“天下第一雄主”都被压制，个个亢奋莫名，齐声呐喊助威。
打斗到此刻，翟雄的心理也起了一些变化。他本来信心满满，以为凤兮武功再精，也难成自己的对手。
可眼前这名女子，又一次让他出乎意料。再听着千秋国士兵排山倒海般的喊叫声，那种深藏在心底，甚至平时根本意识不到的自卑，又悄悄升起。
“命运，都是命运，自己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翟雄这样想着，公主那杆游动的长枪，变得眼花缭乱起来。他不由自主，用起更蛮重的力道和打法。这也是国师传给他的招数中，最可怕、也最自损之处。此种招数，固然能给对手带来巨大压力，可自身破绽也暴露无遗。
终于，凤兮在堪堪躲过一记长戟横扫后，长枪浅浅刺入翟雄胸部，鲜血顺着枪尖渗出。
翟雄抬眼，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凤兮。
在旁人看来，他只受了个皮外伤，然而只有他本人知道，公主已经手下留情。她本有机会，让枪尖再向前送一些，直接刺破自己的心脏。
凤兮也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平静无波。
士兵们见公主伤了翟雄，惊愕佩服之余，又爆发出一阵呐喊声。
“公主，注意防备！”龙意不仅不像士兵们那样兴奋，反而更揪心。他担心翟雄受伤后，一旦再发疯起来，公主才会真正身临险境。
不过，翟雄却一收长戟，抱拳道：“朕败了！朕即刻履行诺言，撤走巫灵国大军，有生之年，不再领兵踏足千秋国一步。公主保重！”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带领属下亲兵，向北方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