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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凤兮挨了十记鞭刑,好像确实没啥异样。
      众人帮她换下破烂成缕的衣服,仔细查看白皙细嫩的背上,并没有伤口,只有几道浅浅的红色鞭痕。
      然而,公主毕竟金尊玉贵,大家还是非常心疼,又担心内里筋骨可能有伤,就强制让她躺着休息。

      宫里并不知道秋烟娘娘已殁,所以陵园这边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人。
      咸余太夫人只好拿主意,与众人一起,将秋烟娘娘葬在后山下的园地旁。

      一切完毕,花袭娘娘又累得病倒了,当晚发起高烧。
      看着月缕正一勺一勺,仔细喂花袭娘娘米粥,而娘娘口唇干裂,下咽极度艰难。太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生病之人,需要有营养的饭食,好好补充体力才行。只是,如今能给花袭妹妹吃的,也只是焦糊米粒煮成的清粥,连点肉腥都不到。如此下去,这病何时能好啊!”

      花袭娘娘含泪说道:“姐姐快别麻烦!刚送走秋烟妹妹,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又病倒了。姐姐再操劳下去,身体也难以承受啊!我若能好,便再陪着姐姐和公主,在陵园过下去;若不好,就去与秋烟妹妹做个伴吧。”

      “妹妹可不能自轻自弃,咱们姐妹在陵园相依为命,哪里还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若想弄到肉食,为妹妹补养身体,只能去外面才能买到。我手头多少有些宫里带出来的首饰,可以换钱,可恨没有法子出这陵园。”咸余夫人叹道。

      “这不难,明晚女儿趁着夜黑,翻墙出去,找户农家或猎户,换些肉食回来。”凤兮道。
      “这可不行!”咸余夫人和花袭娘娘赶紧制止道:“昨天那顿鞭刑总算熬过去了,再被发现私自出陵园,禀报到宫里,经小人煽风点火,保不齐又惹来什么祸殃。”

      “知道了!”凤兮不想让她们担心,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看有啥办法出去。

      冬夜极短,一般休息的很早,更何况连日来,大家都饱受惊吓和劳累。
      第二天夜里,趁大家都熟睡了,凤兮起身,换上一身便装,悄悄出门。
      因为怕撞见护陵兵,凤兮还是选择走草木较深的荒僻小道,一路来到陵园的围墙边。

      眼前的围墙虽然高大,但难不倒凤兮。
      她纵身一跃,用手中剑尖轻点墙身半腰,再一个凌空翻身,轻轻巧巧就落到了墙外。

      今晚没月光,幽深的夜空,仅数点寒星。
      陵园墙外的田夜,被一片黑暗笼罩,依稀可见地上凝着的白霜。脚步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阵冷厉的风吹来,脸上和耳朵如刀割一样。

      远处的村庄,隐隐约约可见亮着灯火,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又陷入一片寂静。再远一些的群山,只能看到一带若有若无的黢黑轮廓。
      凤兮沿着枯草丛生的纤陌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向有灯火的村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座村庄,只有稀少几户人家,全是歪斜破败的茅草屋。有的人家已经睡了,只有两三家茅屋的窗口,还透着昏暗的亮光。
      凤兮拣了其中一座仍有灯光,从外边看起来略微像样的茅屋,上前扣门。

      “是哪位贵客?”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老人家,我是都城来的。路过此地,夜寒天晚、霜浓路滑,实在难行,不知可否进来讨口热水喝?”凤兮道。
      “来了!来了!”屋内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向门边过来。随后,有人从内卸去门插,打开了门。

      眼前这位老人,须发皆白,眉目和善、神色慈祥,体形干瘦硬朗。他身上穿的衣服虽嫌破旧,却相当干净整洁。
      凤兮看见他,脑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不过没来得及多想。
      她向老人行了一礼,说道:“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上门打扰!”
      “不用客气!姑娘快进屋,暖和暖和,都冻坏了吧?“老人赶紧闪身,热情地邀请凤兮进去。

      进屋后,凤兮先对着室内半边打量了一番,见昏暗的墙角有座泥土灶台,上边摆着做饭用的铁锅、碗筷等,一旁还立着口瓦缸和两只木桶。
      灶台后边,堆的是烧火用的柴草,再一侧墙上挂着镰刀、斧头、草绳等打柴工具,想来老人家以打柴为生。
      除此之外,便是正对灶台另一边墙角的床铺,铺着旧的被褥之类。

      “寒舍鄙陋,没什么正经的家什,姑娘别见笑!”老人说道。
      “哪里,哪里!如此深夜,老人家肯开门收留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已经感激不尽!”凤兮忙说道。

      说完这话,她转身向房屋另半边看去。
      这边正中,是一片当作堂屋的空地,摆着一张粗糙木几,再无它物。
      再往里,有一方用半新的细草帘子隔出的内间小室,借着透出的油灯光亮,隐约可见窗下有名少年,正伏在桌前用功读书。

      “孙儿,快出来,见过客人!”老人对帘内的少年喊道。
      少年听爷爷唤他,放下书,起身掀开草帘走出来。他身形纤瘦,窄窄的面孔上,眉眼细致明朗,嘴唇红润、两侧唇角微微上翘,显得文静又聪明,让人一见就觉得喜欢。
      凤兮打量着少年,还是觉得面熟,就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

      “见过姐姐!”少年对着凤兮行了一礼,等她还礼后,又转身回去内室,坐到书桌前接着学习去了。

      “姑娘,你肚子还饿着吧,先坐下烤烤火,我这就给你做些吃的。”
      老人端来一个只剩下些闪着微光的炭屑的火盆,往里添了几块木柴,俯身吹得旺一些,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紧接着,他又拿来一只用木棒和草绳绑成的简易凳子,让客人坐下,自己到灶上忙碌去了。

      不一会儿,老人双手小心翼翼捧来一碗滚热的汤,放在几上。
      这汤看上去极清淡,上面飘着金黄的蛋花,还有一撮切得细碎的绿色冬菜点缀,闻起来清香扑鼻。
      凤兮拿起碗中的木勺,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立刻尝到了浓浓的蛋香,还带着一丝甘甜。

      喝完热汤,又被火盆烘烤着,凤兮觉得,身上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

      内室里边,少年仍在读书,他时而口中默念、时而仰头思考,极为聚精会神,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能惊动他。
      看着少年的模样,凤兮突然想起来,从前在簪花宫小书房,自己和龙意一起夜间在灯下相对而坐的样子,心里不由地升起一阵温暖,过后又莫名酸楚。
      老人继续在灶台前忙碌,偶尔抬头看向公主,向她绽开满是皱纹的笑脸。

      “姑娘,吃饭了!荒野贫寒人家,也没啥好吃的招待客人,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些了,还请不要嫌弃才好。”
      正当凤兮觉得昏昏欲睡时,老人过来将她叫醒。一抬头,见老人又把一碗菜和一碗饭放在了几上。
      那菜是一种切成小块的根茎,有细细的肉丝点缀其中,饭则是碎米混着豆和其它谷类的杂粮饭。
      “这些已经很好啦。真香啊,谢谢老人家!”凤兮凑上去闻了闻饭菜,开心地笑道。

      自从陵园的仓库被烧毁,凤兮与太夫人、花袭娘娘、月缕天天喝粥,偶尔到外边找几棵冬天还有的野菜,勉强增加些味道,到后来连野菜也很难得到了。
      就是那些糊米,也要省着吃,所以粥一天比一天稀。
      到眼前,这位从前对山珍海味都毫不在意的公主,却早就忘了肉是啥味道了。

      “姑娘,慢些吃。这杂饭极粗糙,小心噎着!”
      老人看着眼前这位狼吞虎咽的姑娘,她身上穿的虽是半旧衣服,但用料却不一般,加上容貌举止和谈吐均不俗,定然是都城富贵人家出身。只是,不知她经历了何种变故,显得有些落魄。

      “恩,好好。”凤兮一边答应着,一边并没有停下筷子。不一会儿,她便风卷残云,把饭菜都吃了个精光。
      “姑娘再喝些热茶,好消化饭食!”老人见客人吃完饭,便提起火盆中煨着的陶罐,倒了一碗水放到几上。

      凤兮一低头,看到几上的空碗,这才意识到,自己吃得太不客气。
      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我方才实在饿极了,也不知道,老人家和令孙儿是不是吃过晚饭了!”
      “我们都吃过了,姑娘不必惦念!”老人笑道。

      等喝完热茶,又小坐了一会儿,凤兮才想起此行目的。
      她站起身来,先向老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感谢他收留自己和提供饭食,接着又说道:“老爷爷,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实在说不出口。”
      “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人道。

      “方才我见爷爷给我做的汤和菜里,有鸡蛋和肉。不知这两样还有没有剩余,能不能匀我一些,哪怕一点点都行。我想带回去,给病人补充营养。”凤兮道。

      “这个...”,老人有些迟疑,实际上家里就养着两只母鸡,现在是冬天,产蛋本来就不多。
      至于肉食,也只有灶台边坛中腌着的几小块了,还是秋天与村邻合力捕获了一头小野猪,大家各分到的一份。
      因为孙儿读书用脑,又正长身体,这些是留给他吃的。

      “我有钱,我可以买!”
      凤兮看老人似乎不太愿意,就从袖中摸出一串金豆。
      这串金豆虽然不大,但颗颗饱满圆润,还刻着细致精巧的花纹,用条末端带流苏的丝线穿着,在火盆中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以前,凤兮她只觉得金豆是宫里哄小孩子的玩意儿,虽然听说拿到宫外,可以换各种物品和吃食,却并不清楚其真实价值。
      直到那年出征北境的路上,她在山阳城下,随手把一串金豆送给路遇的一对祖孙儿时,陪同的士兵才告诉她,宫里所出的这种质地极纯、又有巧匠雕花的金饰,在外边市面上可是极难得的,只一串就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了。
      所以,这次出宫,因为好携带,她就随身藏了好多串金豆。

      老人看见公主手里左右晃动的金豆串串,脸上立刻露出激动的神情,微微颤声说道:“姑娘,这串金豆,能不能借我观看一下?”
      凤兮点头,把金豆递给老人。

      老人双手接过金豆,捧在掌心,向火盆边凑了凑,仔细去看。
      看完后,他把金豆还给公主,问道:“敢问姑娘,这串金珠,可是宫里的东西?”

      凤兮一愣,想不到一位乡野老者,竟有这等眼力。
      因为看祖孙俩都是好人,就如实答道:“老爷爷,您猜得没错,这金珠确是出自宫中。”
      “姑娘可否方便告知,此物从何处得来?”老人又问。
      “这…”,凤兮不愿说出,金豆是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

      看她为难,老人又说道:“姑娘不用顾虑,老朽没有别的意思,只因为几年前,我和孙儿曾在山阳城下,遇到过一位恩人,也曾在她那里见过此物。”
      凤兮听了老人的话,借着映在老人脸上的火光,再一细细打量,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这位老人家,与当年山阳城下带着孙儿乞讨的那位爷爷,的确极为相像!

      难怪方才开门那一刻,自己脑中蓦地便有一阵熟悉之感。
      如今,老人家还是穿着缀了补丁的衣服,但不像从前那样褴褛,面色也好了许多也不再若那时瘦弱憔悴。

      “您就是当年逃难来的老爷爷?还有您的孙儿,正在小室读书的这位弟弟,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荆青?”凤兮问道。
      老人一听此问,立刻起身,说道:“没错,正是老朽和荆青孙儿。姑娘难道…就是当年赠送我们干粮和金珠的那位千秋国公主?”

      凤兮也站起来,用双手去扶住老人的胳膊,嘴里回道:“爷爷,是我啊!我就是您在山阳城下见过的公主,我叫凤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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