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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是啊,胡大人,你也不问问,这庭院和正房的大门,为啥都这样残破?还有院里的柴垛,是怎么变成一堆灰烬?你还可以去后院,看看被火烧塌的仓库。”
      月缕见公主要被鞭打,情急之下,说话就像炒锅里的豆子。
      “这一切,可都是那军承遭的孽。军承先试图调戏羞辱秋烟娘娘和公主,因为没能得逞,就怀恨在心,带人来行凶报复。而公主,出于保护娘娘们的安全,不得已才杀人。这些事情,全都是我亲眼所见,刑部若要仔细拷问,我情愿上堂作证!”

      “还有文书说得什么毁坏土地山林,也实在冤枉。”花袭娘娘也接着道:“本宫想问问,这大半年,内务府为何没有份例送来?我们这几名妇人,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在后山下开垦一小块荒地怎么了?我们为了活命,只好依靠自己双手劳作,怎地反成了罪状?”

      胡草毕竟是个年轻官员,入职时间不长,暂时还没沾染太多官场习气。
      方才,他一进门,就注意到庭院里的破败景象,还觉得疑惑。听完月缕和花袭娘娘的话,他立刻明白了。
      他又看向凤兮,说道:“军承乃是兵部委任,纵然有天大罪过,都得由刑部和兵部一起处理。公主不该私自杀了他。”

      “本公主并非有意杀他,实则是一桩意外。”
      凤兮说着,又把那晚军承带人来闹事,被击退后,又偷摸烧了后院仓库,还藏在墙根下等着看笑话,自己只是随手隔墙掷剑,想不大却杀了他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咸余太夫人、花袭娘娘和月缕这才明白,为啥公主的剑,却跑到刑部官员手里;刑部又为何断定,是公主杀了军承。

      胡草也不算个糊涂人儿,又听完公主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然而,他沉默一阵,还是说道:“下官只是来执行命令,并不是审案。若其中的确有隐情,还需要娘娘和公主设法禀报宫里,再由太后裁决。”

      “既如此,那是否要等案情彻底查清,再论是否该对公主用刑?”咸余太夫人问。
      胡草脸上有些为难,鞠了一躬,说道:“刑部文书已发出来了,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和公主,不要为难下官!”

      “这算什么话?如今的刑部断事,难道都是糊里糊涂?”花袭娘娘气愤地说道。
      “母妃,娘娘,多说无益。我们困在陵园,出也出不去,就是有理,又找谁去说?”凤兮道。
      “如此以来,你便要白白受辱?”咸余太夫人听了,也知道女儿说得不错,无奈之余,流下泪来。

      凤兮拉住咸余太夫人的手,替她擦拭眼泪,口中说道:“母妃别担心,女儿好歹是个练武的,身板儿映着呢,区区二十下鞭刑,还是受得了的!”
      “啥孩子!常言道:儿是父母的心头肉。鞭子打在你身上,也疼在我这个做母亲的身上啊,你让我如何忍受?”咸余太夫人越说越伤心。
      花袭娘娘和月缕也上来,一把抱住公主,放声痛哭。

      “姐姐,公主,又出了什么事?”众人正伤心哭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极虚弱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秋烟娘娘。
      门外这一阵混乱动静,给秋烟娘娘也吵醒了。她挣扎起床,正艰难地背靠门框,形容枯焦、唇色惨白,浑身了无生气。
      “娘娘,没,没什么事!您快回去躺下,看再多招风寒,就更加好不了了!“月缕赶紧过去,要扶秋烟娘娘回屋内。

      “不,我不回去。方才的事儿,我也略听到了些。”
      秋烟娘娘扶着月缕的双手,颤颤巍巍勉强站着,看向胡草,说起话来细不可闻:“所有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若非那天军承羞辱我,又被我斥责,他就不会怀恨于心,也不至于到这庭院打砸放火泄愤,公主自然也不会杀他们。如今要问罪,不如将罪责归于我。刑部的鞭刑,也尽管冲我来好了!”
      说完之后,娘娘又是一阵猛烈咳嗽。

      “秋烟妹妹,你的身子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受刑。这一鞭下去,可就没命了!”咸余太夫人着急起来,赶紧拭了拭眼泪,亲自过来扶她回屋内。

      “不,姐姐不用管我。先皇在时,算是宠幸过秋烟。秋烟若因维护后妃和公主的尊严而死,也对得住先皇的圣恩了!”
      秋烟娘娘说着,弯身咳得更厉害了。到最后,竟将一口鲜血,喷在了门廊的地上。

      “秋烟妹妹!娘娘!”众人看见她咯血,顿时慌作一团,七手八脚将其强行扶进屋。

      胡草看着这一幕,神情当中,似乎有些不忍。
      他入朝为官前,还在每天对着南窗、苦读诗书的时候,就听到过凤兮的盛名。传说这位公主文武双全、风姿卓绝,不输神武女皇。

      后来,公主随先皇出征归来,因有功受封,一时誉满天下。不仅是武人,就连读书的文人,也奉她为学习楷模,仰慕至深,胡草当然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回身招手,叫那名行刑打手到身边,贴耳朵说了几句什么,又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要放到其手中。
      行刑打手点了点头,却并未接那锭金子。

      安顿好秋烟娘娘,凤兮走出来,对胡草道:“胡大人,本公主话已说尽,这就行刑吧!”
      胡草听了,心里更加佩服,又行了一礼,说道:“公主豪爽仗义,不为难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多有得罪了!”

      咸余太夫人被花袭娘娘和月缕搀扶着,也出了屋,回到廊上。
      当看到公主脱下身上斗篷,用双手撑定一根廊柱,准备受刑时,太夫人顿时伤心欲绝。她两手向前伸,失声唤道:“凤兮!万万不可啊!”
      花袭娘娘和月缕担心接下来行刑时,太夫人看见更加受不了,就左劝右劝,才将她又扶回屋内,关上门。

      胡草一挥手,打手走上来,手起鞭落。
      只听“啪”的一声响,凤兮的身体,随之猛地哆嗦了一下。她身上穿的那层薄薄的夹衣,已经裂开,只是不见血迹。紧接着,又是两声鞭响。
      如此下来,很快打完十鞭。

      “啊~~~!我的女儿!”
      咸余太夫人在屋里听到鞭声,一声声令人肝胆俱裂,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惨呼,硬挣扎着要再冲出屋来。
      秋烟娘娘早被鞭声吓昏过去,花袭娘娘和月缕一边痛哭,一边竭力想拦住太夫人。

      公主身上的夹衣,已经被鞭子抽成丝丝缕缕。衣内所絮的丝绵,片片飞扬。
      她听见屋内的痛哭声,眼中也噙满泪水,不为自己,而是不忍母妃这般年纪,却还要为女儿操心。

      这时,屋内咸余太夫人的声音忽而停住,却传来花袭娘娘和月缕的焦急呼唤。
      “母妃!”凤兮听了,知道母妃恐怕已经昏倒,便向胡草和打手略一行礼,以表歉意。随后,她拾起放在廊下椅靠上的斗篷,遮住身上的破旧夹衣,快步跑进屋去。

      屋内,太夫人果然昏倒在花袭娘娘怀里,月缕正小心给她喂水。
      凤兮进来,看见母妃的模样,立即屈膝跪下,一边流泪,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呼唤。
      听到女儿的声音,太夫人幽幽醒转,一把将她紧紧搂住,要揭开她穿的斗篷,去看背上的伤势。

      凤兮怕母妃再伤心,用手紧紧护住斗篷,将嘴唇凑近她耳边,柔声说道: “母妃,那打手的鞭子,看似极重,可手下留着情呢。方才这几下,打在女儿身上,一点儿都不疼,就像是挠痒痒。”
      太夫人听了将信将疑,不过见女儿脸色平和,泪眼中含着笑,又不像说谎,这才心里好受了一些。

      这边,花袭娘娘已经又跑出去。她一向性情温和,可眼下已经彻底被激怒。
      只见这位娘娘,发髻散乱,红着双目站在廊上,先用手指胡草,又转而指向打手和其他人等,怒斥道:“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酷吏,一贯仗势欺人,如今竟欺到公主头上。可怜先皇一世操劳,当下朝中风纪竟败落成这样!早晚有一天,这传承绵延三百年的千秋国,会毁在你们手上!”
      胡草听了,脸上只能苦笑。

      这时,凤兮也赶出来,对花袭娘娘说道: “娘娘还是回屋吧,让他们快些用完刑回朝复命,这庭院也能落个清净!再喧闹下去,不说母妃,只怕秋烟娘娘再也受不住惊吓了!”
      花袭娘娘听了,才又想起来,回屋去看秋烟娘娘的情况。

      凤兮关上屋门,又来到廊柱边,做好了受刑的姿势,说道:“继续行刑吧!”
      打手见公主准备好,扬起鞭子就要再打。
      谁料,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从哪儿猛然间卷起一阵狂风,霎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众人全都用手护住眼鼻,以防被沙尘迷住,脚下也站不稳。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后还是阳光明媚。再看庭院中,除公主原地不动外,其他人都狼狈不堪。
      打手跪在地上,双手扒住屋廊的台阶,勉强没被风吹走。
      胡草的随从们,被风吹得屁滚尿流,有的躺在柴垛灰窝里,有的瑟缩在墙角,有的抱住大门的门框,不过还都清醒。只有胡草本人,正直挺挺地躺着,似乎原地昏迷。

      打手、随从们爬起来,赶紧围住胡草,连掐带揉好一阵折腾,才让他醒转来,只是神色怔愣眼发直,也不说话。
      有人到廊上,搬来太夫人坐过的椅子,让胡草坐着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见公主还廊柱边,等着受刑。一名随从问,方才二十鞭,才打完十鞭,是否继续?
      胡草点点头,又摇摇头。
      众人见了,全都懵圈,不知道倒底打还是不打。胡草又用手指了指打手,再指向廊柱。

      看大家仍然不解,胡草脸上犹豫了一下,让打手凑近自己,对他小声耳语几句。
      打手听着,面色已为之大变,随后他眼里光芒一闪,径直走到廊柱前,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廊柱大人,请代公主受刑!”接着便抡起鞭子,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随从们见了,个个目瞪口呆。就连凤兮,也甚觉意外。

      咸余太夫人在屋里,听到外边电光雷鸣般的鞭响,不顾月缕劝阻,执意还要出来,哪怕拼命也要护住女儿。
      谁知到了门外一看,那鞭子打得哪里是公主,而是廊柱!

      打手对廊柱用完刑,收起鞭子,向胡草禀报:“主事大人,凤兮该受的二十下鞭刑,全数打完。”
      胡草已经清醒过来,起身对着太夫人和公主行礼,说道:“娘娘,公主,今天行刑已必。下官这就回去,向刑部复命。”

      “谢胡大人开恩!”咸余太夫人和凤兮一起,对胡草还礼。
      “娘娘和公主不必谢下官!要谢就谢先皇罢!”胡草说完,被随从簇拥着,转身就要离开庭院。

      恰在此时,一阵极尖利的哀哭,从屋内传出,闻者无不感到撕心裂肺。
      “是花袭娘娘!“咸余太夫人、凤兮和月缕赶紧转身进屋,去看出了什么事。

      胡草等人走出大门时,听到屋内传出颤抖的声音:“秋烟娘娘,秋烟娘娘殁了!”接着又是齐声痛哭之声。
      听到这个消息,胡草脚下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出大门外。等他再站稳后,又听背后有人喊:“胡主事,请留步!”

      胡草听事公主的声音,就转过头,听她说道:“秋烟娘娘已殁,皆因娘娘病势缠绵,又缺医少药,与其它无干。因陵园封闭,还望胡主事回去,能一并禀报宫中知道此事。母妃与我,皆感激不尽!”
      “请娘娘和公主放心,下官一定将消息带到!“胡草答道。

      回到都中之后,胡草写了一封复命文书,呈送陈尚书。
      文书中提到,陵园行刑时,前十鞭下去,公主背上已经皮开肉绽,惨呼连连,令人极为不忍。
      然则,刚要去打后十鞭,陵园天空突现异象,自己被风吹倒,昏迷中竟见先皇站在面前,对公主遭此残酷鞭刑大发雷霆,并口授旨意由廊柱代为受刑。自己便遵旨,吩咐打手对着廊柱打完另外十鞭。
      同时,胡草业禀明行刑过程中,秋烟娘娘受惊而殁,需请太后示下,如何安置后事。

      陈尚书读完,让人重新起草一份奏报。其中,着重添油加醋,描述公主受刑的惨状,还有先皇显灵后的怒意,却隐瞒了秋烟娘娘之事。然后,亲自将奏报送到太后宫中。

      太后读完奏报,对先皇显灵发怒恐惧不已,同时又懊悔自责,不该在朝堂上听信陶杰一面之辞,就下令惩戒公主。
      她一夜辗转反侧,偶尔睡着后又噩梦连连,亲眼看见先皇站在榻前,横眉怒目痛斥自己行事糊涂,全忘了昔日夫妻情意,对自己留下的唯一一位公主,这样刻毒残忍。
      等清早起来,太后神思倦怠,左想右想还是把怒意全撒到陶尚书身上。
      于是,她命人以陛下名义拟旨,将陶杰革职查问,调任陈丘为兵部尚书,着他大力整饬兵部风纪,这才觉得对先皇有了交代。

      陈丘与陶杰,本来是同年,一起读书的时候略有交情。
      后来,陶杰先一步入仕,凭着善于钻营,在官场快速爬升。陈丘眼红,去求他提携却被拒绝,因此怀恨在心。
      陶诘杰靠着阿谀奉承太后的本是,取代了原尚书崔靵,掌管兵部之后,便大搞贪污腐败,捞了不少好处。
      陈丘愈发感到愤恨,这次终于寻到机会将他扳倒,又鸠占鹊巢,眼见就能飞黄腾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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