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苦追四世，我当了女帝》春又潇潇

41、第 41 章

　　凤兮和咸余太夫人的住所，是陵园角落的一处小院。
　　院内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比墙外村落的茅草屋好一些，但和华丽舒适的王宫相比，当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花袭和秋烟两位娘娘，本来被安排在另一个院落。
　　她们以不愿占用过多房屋为由，托护陵军承代为向宫中申请，允准与太夫人、公主共住一院，愿意住偏房。

　　陵园冷清荒僻，夜晚一片漆黑。
　　风掠过后山的密林，隐约飘来野兽的吼叫声，杂着不知名禽鸟的号鸣声，闻之令人孤寂到心底。
　　因此，凤兮和母妃也很高兴，能多两个人作伴，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花袭和秋烟两位娘娘，也都性情超脱，想着逃离深宫岁月漫无边际的消磨。
　　她俩都觉得，能太夫人一起出宫守陵，又有公主时时在眼前，反倒多了几分生趣和希望。

　　一开始，陵园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太后以托梦为由，发派娘娘们也罢了。可就连曾在沙场立功的保国公主，也连带受殃，朝堂、民间自然都有闲言碎语。
　　为了粉饰形象，免遭人议论刻薄寡德，太后给内务府下旨，三位娘娘和公主的吃穿用度，还比照宫中标准配给。

　　内务府官员多势力之辈，对失势宫人可没那么多好心。定期送到陵园的份例，多少会打折扣。三位娘娘和公主也无心计较。

　　从前在宫中时，有太监和宫女伺候，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如今，一切全要靠自己。
　　太后懿旨中，本来允许娘娘们，各带一名宫女和太监。娘娘们却称“既是守陵，不敢贪图享受”，婉拒了这种恩惠。

　　咸余太夫人临行前，替服侍自己多年的下人们，都安顿好了前程。
　　宫女大多给些钱财，打发出宫回家。在宫外无家可回，或不愿出宫者，还有出不了宫的太监，经太后批准，送往其它宫殿当差。
　　碧柳和月缕两名贴身大宫女，与太夫人感情深厚，皆跪地哭求，非得跟随来陵园。太夫人考虑到碧柳家中有哥嫂在，不忍心她遭罪，就打发出宫回家去，最终只带月缕一起。

　　太后感觉自个儿一腔好心，终究付了沟渠，多少气恼。
　　三位娘娘和公主离宫当天，她闲坐椒香宫，语带嘲讽地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离了下人，她们能不能活得下去！”
　　绿绮劝道：“为这种事儿，娘娘大可不必置气。打从您做皇后起，哪怕做得再好、再周到，也不能让所有人都称赞。能知晓别人的善意，还知恩图报，并非谁都能做到，反倒是嫉恨人人都会。”
　　“绿绮，你说得很对！当年，若锦鲤真被废黜，如今该出宫守陵的，怕就是哀家了。你猜猜，谁会对哀家母子心存善意？”太后道。

　　事实上，三位娘娘和凤兮，起初的确吃了大苦头。
　　她们原来将锦衣玉食，视为理所当然。如今发现，真过起日子来，竟需要面对那么多的麻烦。
　　最基本的，财米油盐是不缺，可汲水、生火、做饭，要么太累人、要么不得法。忙活半天，弄得灰头土脸，却总是锅里的米煮不熟，炒出菜的味道难以下咽。

　　娘娘们都能忍，一切慢慢学。
　　可公主正长身体，每天不是读书、就是练武，吃不好饭怎么行？
　　不过，凤兮并不在乎，反倒安慰母妃和花袭、秋烟娘娘道：“我在吃上不挑剔，您看我这身体，不是强壮得很么？”

　　还好有月缕在。她原先在宫中，只管照顾太夫人衣食起居，并不做洒扫庖厨的粗苯活计。
　　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月缕凭着从前看别人做活儿的记忆，尝试着摸索，过了一阵子，各样竟都能干得像模像样。
　　同在陵园熬日子，没了宫中尊卑规矩的约束，众人很快变得像亲人一样。娘娘们和公主不想看月缕一人劳累，都力所能及边学边做，逐渐解锁了一些新技能。

　　几位娘娘还觉得不满足，合计了一下，让月缕去请护陵军的火头，放下身段，向他请教“怎样炒好一盘可口菜肴”。
　　那位身体胖胖、憨厚老实的火头，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能当娘娘们的师傅。他教得卖力，娘娘们学得也认真。不出一个月，都可以做几个像样的小菜了。
　　大家相互品尝后，首推秋烟娘娘的手艺最好。如此，吃的问题解决了。
　　至于劈柴、背柴等重活儿，公主是一把好手。她看上去身板苗条，实际上却是个大力士，这让花袭和秋烟娘娘大感意外。

　　凤兮住进陵园，天天盼星星、拍月亮，等龙意来看望。知道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龙意终于现身。
　　他在庭院门前下了马车，左右手各提一个大大的食盒，还带了两名随从，每人背着超大的包袱。
　　天气开始转凉，包袱里边装的是为大家准备的过冬棉衣，还有不少风干的肉、茶叶、调味香料等物。
　　在打开食盒的一瞬间，众人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她们这才觉察，已经太久没品尝过如此精致的美味。而往常在宫中，这些都是日复一日，让她们无比腻味的普通饭食。

　　凤兮和龙意一起动手，从食盒中取了些饭菜装好，到陵园后山上，找了处开阔草地坐下。
　　这里视野极好，抬眼望去，目光越过下方陵园，就能欣赏到暮色下寒烟笼住的碧痕湖。

　　二人一边吃食物，一边有说不完的话。

　　“乌小将军，都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看本公主？”凤兮佯装责怪地问道。
　　龙意赶紧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回道：“在下非有意怠慢，只因祖父一向病着，所以未能脱身。望公主海涵！”

　　凤兮看他说话时，强装出的正经模样，差点乐出声来。再一细回味，才知师傅老人家又生病了，便赶紧追问一番。
　　“不用担忧，祖父已大好了。”龙意说漏了嘴，惹公主挂心，觉得有些懊悔，赶紧出言安慰。

　　凤兮默默无语，内心却思潮翻涌。仔细想想，不免悲从中来。

　　自从父皇驾崩，从前的日子，全都变了。
　　在这个深处荒山野岭的陵园，一贯养尊处优的母妃和两位娘娘，天天在为吃穿琐事操心。她们曾经娇嫩白皙的手指，都生了厚厚的老茧。
　　而自己，没有龙意在身边陪伴，只能独自读书练武，总觉得空落落的。就连师傅，以前那样身体健壮，竟也病势缠绵。

　　“来，尝尝香酥鸡！这是我家厨子最拿手的一道菜，还有这一样烧肘子，这一样…”
　　龙意看出凤兮情绪低落，猜想过去几个月，她一定很孤寂。为了表示安慰，就一个劲儿地把好吃的菜，都夹给她。

　　对于公主的心境，龙意感同身受。
　　他自己从小到大，父母远在边关，虽说祖父母慈爱，乳母、丫鬟照顾得也周到，可心中总觉得缺了什么。

　　只是，对龙意来说，凤兮的神色又极陌生。
　　在他的记忆中，公主从来都是在陛下、咸余娘娘宠爱下，那个无忧无虑、活泼爱笑的小妹妹。

　　“你也吃！“凤兮收回思绪，也给龙意夹了些好菜。将菜放在他碗里后，见他看向自己拿筷子的手，本能地缩了回来。

　　龙意目光一愣，放下碗筷，握住凤兮那只细白的小手。拿到面前来，一边仔细瞧着，一边用手指抚了抚她指头上的硬茧。
　　凤兮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和柔软，心情一下平静下来。

　　“这几个月，你和娘娘们，是否都过得很辛苦？”龙意抬起头，看着凤兮的眼睛问道。
　　“不，不辛苦。一切皆好。”凤兮神色有些不自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轻轻地从龙意手掌中抽回来。

　　“你手上，明明磨出了厚茧！”龙意眉头紧皱，眸中满是心疼。
　　“练武的人，手上有茧算什么？”凤兮极力装出笑脸，眼里却有泪水盈出。
　　“练武生的茧，与劈柴磨出的茧，怎能一样？”龙意道。

　　凤兮瞒不过他，索性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确实劈过柴，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就当又练了一门斧头功。”

　　龙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公主劈柴都不忘练功。等我回去，说给祖父听，他老人家一定深感欣慰！”
　　“能让师傅高兴，也算值了。”凤兮也笑道。

　　天色渐暗，两人并排躺在清凉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满天繁星。

　　“公主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我们随先皇、还有我祖父出征那晚？咱们也是这样看星星。”龙意道。
　　“当然记得！”凤兮说着，忽又指向天上，说道：“看，星星又笑了！”

　　龙意看向天空，果然满天繁星都在眨眼。
　　有些调皮的星星，似乎知道有人在看，竟跳跃起来。还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成群结队划向天际，一刹那消失不见。

　　“我想念父皇了！”凤兮突然叹道，情绪有些委屈。
　　龙意伸过胳膊，握住凤兮微凉的小手，略用力紧了紧，又转头凑在她耳边，柔声道：“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你。”
　　凤兮也转头，粲然一笑，说道：“龙意哥哥，谢谢你！”

　　怕咸余太夫人担心，二人又躺了一会儿，就起身下山。
　　今夜只有星辰，没有月光。草丛间小径看不分明，两人并排，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身体越靠越近。

　　二人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各自心中，同时悸动起来。这感觉令人有些怕，却又恋恋不舍，不想让其轻易流走。
　　不知不觉，两只手紧紧牵在了一起，因为紧张，各自手心都沁出了汗水。

　　终于到山下，陵园内的路好走多了。
　　两人担心被别人瞧见，便将牵着的手松开，只沉默地走着。夜晚的陵园如此安静，以致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凤兮打破安静，小声说道。
　　“公主不想念从前了？”龙意问。
　　“从前种种，皆是过眼烟云。即便被困荒野，我也要好好走下去，照顾好母妃，也活出自己的样子！”凤兮说道。

　　“你是天下最强大邦国的共主，天佑城王宫的金凤凰，怎会一直受困。总有一天，公主身上的光芒，会再照亮千秋国，惊醒天下！龙意也会加倍努力，早日建功立业，接公主出陵园！“龙意坚定地说道。

　　当晚，龙意借宿护陵军营房。
　　他先送凤兮回去，到了院落门前，刚想离开，又扭转头，恰好见公主也从门内转身，两人相视一笑。
　　龙意这才回身离开，在苍茫夜色中，身影渐行渐远。

　　随后两三天，龙意和随从一起，从后山深处林中，采来足够过冬用的木柴，再一块块劈好，在庭院中靠墙堆垛整齐。

　　“小将军，这些够多了。还是歇歇吧！”
　　三位娘娘忙好别的活计，端着茶水过来，见劈过的木柴被整整齐齐码好，眼看要高过围墙，龙意却依旧挥汗如雨地劈着。
　　凤兮蹲在一旁，手里拿着条粗布手帕，时而替他擦擦汗。
　　“没关系，龙意不累！娘娘们以前对龙意都很好，现在龙意终于报答了！”龙意停下来，喝了口茶水，憨笑着说道。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花袭娘娘赞道。

　　“小将军当然是真心帮咱们，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心疼公主吧！”秋烟娘娘打趣道。
　　咸余太夫人和花袭娘娘听了，都抿嘴笑起来。龙意和凤兮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龙意，脸已经红到了脖颈下。

　　“公主和小将军一起，陪娘娘们说说笑笑，这情景像又回到从前宫中了呢。”月缕在旁暗自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