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彩虹》黄碧玉

6、抓彩虹进度6%：痕迹

　　通过思念，我会把走失的人再找回来；
　　通过思念，我会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
　　——刘年
　　是一个沿湖露营基地。
　　每一顶帐篷隔得比较远，但能看到有孩子在跑来跑去，跑的近的孩子能看到额角亮晶晶的汗珠。
　　他们向最靠近湖边的帐篷走去，肖飞帮叶虹和罗晴晴拿着包。
　　“这是我弟弟，肖飞。叫岳哥。”
　　肖飞乖乖打招呼：“岳哥好。”见东西很多，他把两个女士包跨在肩上，领了一大包东西跟上叶虹。
　　肖飞和叶虹的亲昵是显而易见的，他就跟着叶虹，亦步亦趋。但叶虹的弟弟，他记得应该没有这么小。黎青岳疑惑地看向周伯虎，周伯虎在罗晴晴身后微微摇头。
　　秦明亮和刘琦在湖边钓鱼，有个女孩子在四处拍照。
　　见黎青岳和周伯虎搬着东西过来，秦明亮和刘琦固定好鱼竿走过来。
　　叶虹又介绍一遍肖飞。秦明亮指指拍照的女孩：“我妹妹，秦诗苑。”肖飞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帽大一的女孩子。
　　秦明亮接过一个储物箱，放下就翻东西：“我需要马上煮杯咖啡，要喝的举手，长得好看的优先！”
　　罗晴晴第一个举手。
　　“孕妇除外！”
　　罗晴晴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儿。
　　叶虹笑着举手，然后悄悄跟罗晴晴说：“好喝的话，偷偷给你尝一口。”
　　拍照的女孩儿也跑过来：“哥，我也要我也要！”
　　刘琦说：“秦诗苑，什么是你不要的？不干活的人没得喝。”
　　女孩儿哼一声指着一边的圆形围炉说：“我准备好围炉煮茶了！板栗都快熟了。”
　　说完，应景似的，嘭地一声，炉子炸起一团灰。
　　吓得周伯虎一个箭步挡在罗晴晴前面。
　　眼看周伯虎要发脾气了，黎青岳过去拿夹子把网上的板栗都拂开：“没事，板栗炸了。是不是没开口子？”
　　周伯虎牵着罗晴晴去另一边坐，完全当秦诗苑是洪水猛兽。
　　秦诗苑被他嫌弃的眼神伤害到，垮着肩一时站着很是尴尬。
　　秦明亮招招手：“秦诗苑，过来磨咖啡。几岁了，一时不看住你就闯祸。谁吓到你虎哥的儿子，他能给谁撕了你信不信。”
　　罗晴晴听到了：“谁说是儿子，明明是女儿！”
　　周伯虎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手放背上给罗晴晴安抚。
　　叶虹拍拍肖飞的肩膀：“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
　　肖飞没见过手磨手冲咖啡，过去跟着秦明亮转悠。
　　叶虹想着去清理东西，黎青岳看见了盖上储物箱盖子说：“还早，先歇会儿吧。看你想喝茶还是喝咖啡？”
　　叶虹说：“茶也可以。”
　　坐下来，瞥到旁边木盒子里的生栗子，拿起水果刀来准备切。
　　眼前一杯热茶放下，刀被拿走。
　　“小心割手。”
　　黎青岳用湿纸巾擦了炉子周围的灰，非常顺手地拿过栗子开始切口子。
　　黎青岳给叶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也许上次回程塞车不设防的聊天聊的太多，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她只觉得，他们一下子亲近了好多，又说不清。
　　他边干活边问：“要听音乐吗？”
　　秦诗苑听到了，拿着在磨的咖啡豆子跑过来，蹲在黎青岳旁边：“岳哥哥，要听我墙头的新歌，超好听！”
　　黎青岳转身从背包里摸出一个蓝牙音箱，连上放了朴树的生如夏花。
　　叶虹听到前奏，捧着茶喝了一口，舒服得忍不住眯上眼睛。她今天穿了一件姜黄色面包服，坐下时蓬松的衣服包裹着她，太阳的热量媳妇在面料上，她忍不住用脸颊蹭一蹭。
　　黎青岳短促笑一声，继续低头给栗子开口。她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他想。
　　他记得她以前说，冬日三大幸事：睡懒觉、晒太阳、吃糖烤栗子。
　　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周围的声音，风吹树叶的声音，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朋友们聊天的声音，一切都像他喜欢的白噪音。
　　舒服的，他有点犯困。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梦。
　　心柔软下来的瞬间，他被这清淡的欢愉抓住，宁愿时光就此老去。
　　秦诗苑：……这里还有一个人好吗？
　　秦明亮叫秦诗苑：“磨好了吗？干个活儿磨磨唧唧的，拿过来我看看。”
　　刘琦看了一眼黎青岳和叶虹，脑里灵光一闪。他和秦明亮挤眉弄眼儿，朝那边努努嘴：“什么情况啊？他俩以前认识？”
　　肖飞在旁边盯着瓦斯炉煮水。
　　秦明亮压低声音说：“别管。你只需要知道，原本岳哥没下定决心回来。那晚见了叶虹，转头就答应欧鹏这边了，说要回来青湖定居。”
　　刘琦无声一句：“what？”有什么我刘三儿错过的故事？？？
　　秦明亮摇摇头，示意闭嘴。
　　秦诗苑悻悻地过来，秦明亮说还要再磨一会儿，她已经没有耐心了，一把递给肖飞。
　　肖飞倒是愿意干，他琢磨着学会了以后可以去咖啡厅打工。
　　送外卖，虹姐姐会担心。
　　秦明亮看肖飞真的很感兴趣，也手把手教他，从水温、水速到水量。
　　肖飞冲好的第一杯咖啡，兴奋又期待地送给叶虹品尝。
　　“好香！好喝！你可以问问其它人。”叶虹鼓励肖飞。
　　黎青岳：“请给我一杯，可以吗？”
　　肖飞：“好的！岳哥！”
　　午后两三点，便携露营椅排成一列，一人手上端杯咖啡，当然罗晴晴杯里是茶。她偏头偷喝一口叶虹杯子里的咖啡。叶虹查过了，孕妇不是一点咖啡不能喝，也就帮她打掩护。
　　远处的风吹皱湖面，波纹一圈一圈，波光粼粼，让近处拂面而来的风变得湿润。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叶虹撑着下巴说。
　　罗晴晴问：“什么？”
　　叶虹：“想起来，我们公司搞客户服务活动，以前来过一次这里。我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印象里，我们早早地来，布置、生火、拍照、看孩子、补充食物。结束的时候天黑凄凄的，我只想早点下班回家，都不记得那天有没有夕阳，不记得湖面有没有风。原来就这么坐在这里这么舒服。”
　　秦明亮：“是很久没看过夕阳了。上次看还是上一次了。”
　　秦诗苑：“我昨天还看了。我们学校小树林里。”
　　秦明亮：“秦诗苑，小树林不能随便去啊。”
　　秦诗苑：“老师带我们去写生！”
　　肖飞：“你会画画？”
　　秦诗苑：“叫我姐姐，什么你你你。”
　　肖飞：“。”听不见。
　　罗晴晴：“我也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放下手机就这么待会了。”
　　周伯虎：“上次看电影的时候……”
　　罗晴晴翻版白眼儿：“那我还在尿点发朋友圈儿吐槽呢。”
　　刘琦：“最近那部悬疑片？一点儿不悬疑，全靠镜头晃。”
　　周伯虎：“我都差点儿晕镜头。”
　　秦明亮：“岳哥，怎么想的就回来了？上海不好啊？”
　　黎青岳：“为了现在一起吹吹风。”
　　……
　　突然都被肉麻到了。
　　周伯虎：“哥，上海待久了都这么聊天的？”
　　黎青岳笑着补充：“在上海，人人精致，忙碌，很多人喝咖啡。但很少人真的是喝一杯咖啡。那句话怎么说？咖啡是成年人白天的酒。”
　　叶虹听到这一句话，笑着转头：“那来干杯。”
　　黎青岳举杯。
　　其它人也两两碰杯。
　　秦诗苑提议打麻将，变魔术一样搬出一副迷你麻将，小方桌盖上一张桌布。
　　秦明亮：“现在大学生是不是没有作业？”
　　罗晴晴已经抢一个座儿了：“美女的事儿你别管。小彩虹来坐这儿。”
　　叶虹：“我很久没打了哦。”
　　周伯虎巴不得罗晴晴越高兴越好。张罗男士们去生烧烤炉子的火。
　　秦诗苑拉着要去帮忙的肖飞：“你走了就三缺一啦！不许走！”
　　肖飞缩回手：“我不会，没打过。”
　　罗晴晴：“你姐也很久没打了，我们先打两圈学习麻将。”
　　叶虹问他：“要不要试试？”
　　她希望他能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多试试他没做过的事情，多笑、多闹。
　　肖飞想一想，说好。
　　其实，他很排斥麻将。还有扑克。一切和赌博有关的游戏。
　　爸爸会把资助的钱拿去赌，赌完回家喝高粱酒，麻痹一般睡死过去。
　　但他想看看，麻将的魔力是什么。
　　摸了两三圈，肖飞说会了。
　　开始罗晴晴还不信，多两把了，连秦诗苑都看出来肖飞一直在给叶虹喂牌了。
　　周伯虎路过：“这么神？飞啊，你给你晴姐姐喂两把？”
　　肖飞：“可以。”
　　再两圈儿下来，秦诗苑受不了了：“你是不是骗人！你还说你不会？”
　　叶虹笑，肖飞脑瓜子好这事儿，她之前就知道了。但这手气，确实是有点儿太好了：“新手一般运气比较好。”
　　肖飞乖乖点头。
　　秦诗苑提出换座位，换手气。换了之后，还是她最惨。

　　秦明亮和黎青岳负责生炭火，刘琦在清理刚钓的鱼，周伯虎准备烧烤的串。
　　确认自己会打麻将之后，肖飞就觉得没那么有意思了，他想帮忙干活。
　　黎青岳让秦明亮去顶角，留下肖飞帮他生火。
　　他们先把碳条在长长的炉子里摆好。
　　“你喜欢我姐姐。”肖飞突然说。
　　黎青岳停下动作，无声叹一口气，一个小孩儿都能看出来：“这么明显？”
　　肖飞点头：“姐姐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肯定自己的说法之后，抬头得意地看他：“我也是这样。”
　　黎青岳笑了：“嗯，一样，也不一样。”
　　肖飞知道哪里不一样，他说：“姐姐分手了。房子里没有他的东西了。”他不愿意说薛典的名字，在他看来，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知道是薛典的错。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一样，姐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去年他就走了，然后周末姐姐接我吃饭，就没见过他了。”
　　肖飞问：“你能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样，姐姐渴了给她一杯热茶，她不好意思拿的零食递给她，给她讲有意思的话，让她轻松地笑出来。
　　“姐姐太辛苦，太孤单了。虽然姐姐好棒，总是说一切都是小问题，总是能解决好多问题。”
　　她总叫他别太累，叫他多跟同学玩，叫他享受青春。
　　可是明明姐姐最累。
　　肖飞看着这个男人，他是他目前的人生里见过最温柔最细致的人了。
　　黎青岳看着少年眼里的期盼，他当然可以，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用着讲誓言的心情回答他的问题：“我保证，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一直，一直，她在哪里，我在哪里。”

　　男人们在夕阳变红的时候生好了火，准备好了所有烧烤的食物。
　　用锡纸包着的羊排已经开始滋滋作响散发香味。
　　于是老位置又坐了一排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沉溺地，每个人的瞳膜被夕阳染成橙红色。
　　在近处炭火哔哔啵啵的声响里，和身边的人一起沉在一场十余分钟的最美落日里。
　　看完提椅子准备烧烤开饭时，肖飞好大声地说：“虹姐姐，我好像会一辈子记得这场落日。”
　　叶虹知道那是一种被大自然惊艳的感动，是知道落日之后还有明天的生之光，是这一刻与身边的人一刹那灵魂共鸣的酥麻。
　　她抱抱他，说了一句斯佳丽名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秦诗苑人来疯地抱住叶虹。
　　罗晴晴见状也去抱叶虹。
　　周伯虎抱老婆。
　　秦明亮和刘琦口嫌体直骂一句神经病，人却过去抱住肖飞和秦诗苑。
　　黎青岳不动。一堆人看着他。投降，也过去。
　　周伯虎吼：“岳哥，青湖欢迎你。”
　　罗晴晴吼：“小彩虹，我想死你啦！”
　　刘琦：“你们夫妻声音太大了！”
　　秦明亮：“刘三儿你声也不小！”
　　大家爆笑。
　　人堆里黎青岳看到叶虹笑得露出牙花子，他年少时的朋友们一把年纪干着莫名其妙的事。
　　他想，我应该也会永远记得这场落日。
　　因为，我爱的人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