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的艺人总想爬上我的床》不识冬

9、第 9 章

　　“真是老狐狸啊。”
　　凌晨两点半，林守墨才从“碧海潮天”小区开车出来，这里是临海最富盛名的富人区，也是星辉董事长居住的别墅所在地。
　　从下午一直和对方扯皮到现在，虽说最初保下TRY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但为此他也牺牲了自己相当程度上的自由。
　　“漏出破绽了......”
　　一边开车，林守墨一边感叹，不禁失笑摇头，不知情者看了大概会以为林守墨是谈判的胜利者，但实际上他只是在输的程度上努力让自己没那么惨而已，至少他是完全不想再回顾一遍谈判过程。
　　谈判的过程中，谁先露出了破绽谁就必然是失败者。
　　当初林守墨找到董事长门路谈判进公司的时候，是他手握对方的把柄，死死抓住了节奏，没有给对方扭转的机会，先得一局。
　　如今他以求人的姿态过来，天生弱了一筹不说，TRY也成为这场谈判中他最大的弱点，对方紧咬着不放，他只能牺牲底线，一退再退。
　　他笑，是因为吃到了教训算是多学了一课，和这些人打交道，不是你掌握了一点点未来的讯息就足够的，活在当下的人，自然有活在当下人的智慧，除了那些穿越回大时代之前，掌握着时代浪潮改换信息的天命穿越者，其他重生者的优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
　　和董事长新定的交易暂且放到一边，他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与TRY有关的交易。
　　TRY组合会由对方发话保下，避免了原地解散的命运，这三人还是由林守墨负责，但正如任秋部长事先提醒的一样，公司不会再倾注更多的资源给TRY，想要出道不会拦着，但就连出道发布会需要邀请媒体也只能林守墨凭自己的本事去邀请。
　　比扣着合同雪藏要好一点的程度。
　　这已经是林守墨当下能谈到最好的结果了。

　　林守墨开车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凌晨两点的宿舍，灯还没熄。
　　他进了屋，正看见殷述坐在客厅沙发上，本来就白的脸此刻更是多了一丝惨然，也就比纸人多了点生气，他连林守墨那么大的智能锁开门的声音都没注意，整个人就僵坐在那，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的一只手在微微颤抖。
　　“其他人呢？都睡了吗？”
　　林守墨喊了殷述一声，殷述没有反应。
　　他走过去，站在了殷述面前，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殷述全部的视野，他终于意识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抬起头看向林守墨的方向，只是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无神。
　　他嗫嚅了几下，似乎是想要打招呼，但最后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挤出来，只能扯了个难看到让人想哭的笑。
　　林守墨皱起了眉头，“不想笑就别笑，没人逼你。”
　　殷述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那双眼睛却似乎闪烁了一点泪光，林守墨立刻有些慌了神，“诶？你别哭啊，你要笑就笑，多笑笑，别哭！别哭！”
　　林守墨不说还好，他一说，殷述就真的忍不住了，眼泪就那么流了一下。
　　林守墨手忙脚乱抽了纸给殷述擦，可他越擦，殷述眼泪流的越来劲。
　　“我们，是不是，出不了道了？”
　　殷述从没想过这会是如此大起大落的一天，早上高高兴兴出门，去拍一个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能接下来的代言，下午经纪人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还和队员们久违的一起开黑，然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各种噩耗。
　　至暗时刻就这么降临了。
　　林守墨在这个问题上回答的很坚决，“你放心，你们会出道的，我保证。”
　　对着林守墨那双坚定的眼睛，殷述的眼泪渐渐消失不见，他本应该对林守墨的话做出些反驳，毕竟现在网络一片喧嚣，公司内部也各种消息流窜，他从各种渠道得到的结果都确定了出道计划被搁浅，你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又能怎么样？
　　但或许是他心中对林守墨的一种迷信，或许是他迫切想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的心灵一个依靠的支点，他想要相信，他选择相信。
　　他这才想起来林守墨一开始的问题，“......他们都在房间里，还没睡......也没人睡得着......”
　　林守墨见他终于不哭了可算是松了口气，他从小最怕人哭，哪怕是小学时候校霸嫌他多管闲事想要教训他，结果被他反过来教训一顿，不值得同情的校霸哭了，他也受不了，只能拿自己紧巴巴的零花钱买冰棍安抚对方。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怎么，想我了？”
　　见林守墨这个时候还能不正经，殷述没来由心情安定了下来，“......我们都以为你丢下我们跑了。”
　　“哪有经纪人丢下艺人跑的。”
　　“......”
　　但出不了道的艺人还能算艺人吗？
　　殷述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他前面已经决定相信林守墨的话，此刻再说出来就不合时宜。
　　但林守墨还是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也明白了那份不安在他心头萦绕，于是他双手扶住了殷述的肩膀，让殷述的双眼与他齐平对视。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明白吗？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们。”
　　被这样炙热又充满力量的目光注视着，殷述那幽暗的心灵中仿佛射入了一道光，他眼神中的茫然渐渐在这注视中被打散，重新变得凝聚了起来。
　　“......你去郝轩那看看，他的情况有些不好。”
　　情绪稳定下来后，殷述便有些自责了起来，他作为队长没有照顾好队员，是他的失职。
　　林守墨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不要一起来？”
　　“没有人情绪低落的时候想被人围观，哪怕是好意。”
　　见殷述情绪真的恢复了过来，还能说出有条理的话，林守墨也渐渐放心了下来。

　　咚咚咚。
　　“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应。
　　林守墨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回应，但他也没有再等，而是选择直接开门。
　　幸好门没锁，他顺利见到了郝轩房间里的景色——一片漆黑。
　　不仅是灯没开的程度，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而且开门的瞬间有一股冷气袭来，空调温度只开到16度，明明是夏天，却能冻死个人。
　　林守墨看到这场景的瞬间，很想把灯全部打开，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借着开门后走廊带来的微弱光亮，已经看清楚了那个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影。
　　他没走两步又停顿下来，走回去把门关上。
　　“郝轩，你还醒着吧。”
　　“......嗯。”
　　低沉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林守墨这时候发现郝轩的低音炮还挺好听的，
　　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暂时也不说话。
　　郝轩躲在被子里也能感受到床边上压下的重量。
　　他不知道经纪人想要说什么，但想来应该是来安慰他，然后告诉他出道的事情黄了，让他振作起来再努力之类的话吧？
　　现在度过的每一分钟，不，是每一秒钟，对郝轩来说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他本想等经纪人组织好语言向他说出他已经有所预想的话，但经纪人许久没说话，于是他等不及了，自顾自说了起来。
　　“林哥，我今年大四了，大一进了星辉当练习生，中间有参加过选秀综艺、有公司内部选秀，每一次都差一点就能出道。任秋部长总说我的实力是有的，但还是欠缺了一点点。她每次都这么说，我也每次都这么相信。或者说我不得不去相信，因为我除了相信和努力，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林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吧？你这样的人应该来之前就把这些打听清楚了。”
　　林守墨在黑暗中“嗯”了一声。
　　“我会许多乐器，基本上所有的大众能见到的乐器我都能演奏，最擅长的是钢琴。那时候学钢琴很贵，小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的时候还能负担的起，后来两个弟弟出生了，我偷偷听到爸爸妈妈在房间里算账争吵，然后就主动要求不去学了。是当时教我钢琴的老师觉得我很有天赋，觉得可惜，就放弃了一些休息的时间单独教我。后来其他乐器的学习我是自己打工、网课、去街头偷师，反正就是各种手段都用上学会的。”
　　郝轩诉说的语气很平淡，但林守墨却能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屈不甘。
　　纸面上的资料到底不能详尽，至少他就不知道郝轩学艺的过程这么艰辛。
　　“所以后来我要考音乐学院，哪怕周围亲戚朋友都说学音乐没有出路，爸妈也没有阻拦我，因为他们觉得亏欠了我。但他们没有亏欠我，他们只是没有能力，没有能力谈什么亏欠呢？有能力没有做到才能叫亏欠。”
　　“所以我努力进入了星辉当练习生，努力了这么多年，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尝试出道，但努力了这么久，铁打的人也会累。不瞒你说，你来的那天，我就想着如果新的经纪人带来了什么坏消息，我就干脆放弃了。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当练习生这样的简历可进不了大厂，现在放弃说不定还能赶在最后一年做一份漂亮的简历。再不济，当个音乐老师也能补贴家用。我家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我没有义务供养他们上学，但我也想帮爸妈减轻一点负担，而不是成为他们的负担。”
　　林守墨静静听着，他对郝轩更加了解，了解是共情的基础，上辈子他走律师的道路见过太多绝境中的人，尤其是有一段时间做公共援助，人间惨剧遍地都是。他早已学会冷静看待这些，至少郝轩的人生没有走投无路，他只是越走越窄，又不准备越走越窄罢了。
　　“所以经纪人，如果你是来劝我再努力一把的话可以不要说了。”
　　“我决定放弃了。”
　　郝轩低沉的声音彻底消散在了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郝轩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但又没有完全被掀开，有个人钻了进来。
　　两个人的气息在黑暗中裹在一个被子里交融，而等林守墨开口，就还是那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抱怨语调。
　　“冷死我了，你说你开这么低干什么，刚才听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关空调。”
　　郝轩身子僵硬，一动不动，也一句话不敢说。
　　林守墨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压低了声线说道，“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是来劝你再努力一把的。”
　　“林——”
　　“你听我说完！”
　　林守墨难得有些粗暴的语气完全压住了郝轩的气势，“我已经和公司上面谈过了，TRY不会解散，但也不会有更多的支援，想要出道也好、跑通告、发专辑等等都可以，但都需要我们自己来努力。”
　　“我对自己有信心，可以给你们拉来工作，但我也提前跟你说，现在的情况下想要像之前那样有公司做底要来好项目就没那么轻松了，脏活累活只要不影响组合形象我也会去接。”
　　“你刚才说，你一直在努力和相信，是因为除了努力和相信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有我在，你的努力和相信都会化作你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
　　“之前我们的约定还在，我会让TRY火起来。”
　　“那你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片刻后，郝轩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话？”
　　林守墨在被窝里点点头，额头和郝轩的额头碰在了一起，他一瞬间僵了一下，但为了不影响形象和说话节奏就当作没发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听我的话，先休息两天，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再来讨论接下来TRY该怎么活动运作。还是说，你连这两天都不愿意等，铁了心要离开？”
　　“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拦你，但你要想清楚了，这或许不是你距离出道最近的一次，但却是你能够出道的最后一次机会。”
　　林守墨听着郝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狭小的被窝里，从郝轩鼻息中传来的热量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守墨对自己的提议有信心，毕竟上辈子TRY糊了之后，真的彻底摆烂连身材管理都放弃的就只有胖小子殷述，其他两个人都在努力为了团队而活动。
　　现在无非就是连出道都没出，TRY在偶像圈还没成立的情况。
　　情况或许更糟，但有了他这个变数，抵消之下应该还是正的？
　　许久后，郝轩才答道，“......让我想想。”
　　“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林守墨撂下了时限就钻出了被窝，然后快步逃出这个大夏天的冷柜屋。
　　只不过他在开门的时候很明显感到了撞到什么，也听到了“咚”的一声。
　　他低下头，便看见被门撞倒在地的许逸秋正揉着脑袋对他怒目而视。
　　嗯，原来是这小子在偷听，那撞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