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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幻像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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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仆女,阿春和阿夏。”
商文轩左手搂着桃色长裙的明媚少女,右手搂着黄色衣衫的俏皮少女,一左一右,两人乖巧顺从地依偎在商文轩的怀中。
三人坐在一起,尚知予和舞七坐在他们对面,五人把本就不大的马车挤得异常紧促。
“阁主好生惬意。”尚知予出言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外出游乐呢。”
“你们两个大老爷怕不是羡慕本阁主左拥右抱。”商文轩会错了意,颇为得意。
大老爷们?舞七暗自窃喜,看来她今日的男装还是满成功的。
她出门前特意以暗色的妆粉为基,遮去了原本面容的温婉秀美,平添了几分英气,又将眉弓粗化,眼尾上扬,挑了一件素色男袍,干练清爽,自成一派侠客风骨。
“阁主想多了。”尚知予今日穿了一袭紧身劲装,织锦衣料以深邃的藏蓝色为底,与他那张皎如玉树,清俊如月的脸浑然天成。
“你们俩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商文轩沉浸在美人入怀的自我世界里,“我不仅能吃到葡萄,还能吃到两颗。”说罢他又搂了搂怀中的两人。
车夫一路颠颠簸簸走到半路给停了。
“各位爷们,小的不敢再走了呀,天色不早了,今晚会有赶尸人赶尸,小的真的害怕命丧于此,而且这离北郊林已经不远了,你们自己赶马吧。”说罢车夫一溜烟跑了。
“……那我来。”尚知予立马接下这个重任。
舞七猜测他就是不想看见商文轩。
“阁主大人最喜欢阿春还是我呀?”阿夏娇嗔道。
“都爱,都爱哈哈哈哈,你们都是本阁主最好的翅膀!”商文轩大笑道,“尚车夫,麻烦你慢点,我的阿春和阿夏晕车!”他不忘出言调侃尚知予。
看着他们熟视无睹的放肆模样,舞七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阁主,来,吃颗樱桃。”阿春娇滴滴地把樱桃塞进商文轩的嘴里。
“阁主,也吃颗我给你剥的樱桃。”阿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嘟着嘴,竟把一小串葡萄塞进商文轩的嘴里。
“阿夏走神了呀,这分明是葡萄。”商文轩毫不在意地吞入口中。
舞七随意瞥向阿夏,愣了一下,她发现阿夏的右手竟在微微颤抖,晃神之间,手又不抖了,阿夏将右手收入袖中。
“莫非是幻觉?”她抚了抚额。
舞七昨夜其实并未休息好。
她洗涑之时,窗户微微一颤,两只淋湿的小信鸽竟钻了进去。
“两只?”她一愣。
“小七多虑了,五毒派的一些表面情报早些年被纵尸派的小人散布得几乎江湖尽知,为师没听说过尚知予此名,可能就是普通的弟子。”
这是第一封信上所述。
舞七放下心来,连师父都没听说过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她缓缓打开第二只信鸽的信。
“尚姓在整个浔阳都并不常见,唯一跟江湖纷争有关、而且颇为有名的是尚璟,他是长青派掌门离华的大弟子,但是他五年前就死了,死因不明。正好你桂然师姐在长青派,你可问她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跟这个尚知予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会是巧合吗?她之前就怀疑尚知予是长青派的弟子。
但如果真的有关联的话……舞七苦笑了一下,桂然师姐还是长青派的奸细,她猜得没错,将来不免要跟尚知予撕破嘴脸、兵刃相见了。
她有些愣神,以至白日在百花楼门口遇见商文轩时,也只是呆呆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也在此处。
“阁主随我们一起去。”尚知予半黑着脸,他无奈地看向商文轩,“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北郊林。”
“本阁主会算命。”他高深莫测地把玩手中的罗盘,“算到你们不遵守承诺。”
“我们跟你可没什么承诺。”尚知予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商文轩咧着嘴,露出病态的疯狂笑容,眼中闪烁着扭曲的光芒,“有我弟弟的下落就要通知我,我要亲手把商文皓的心脏掏出来。”
商文轩这么想杀他弟弟的话,为什么会带两个仆女像是胡闹一样呢?她陷入沉思。
还没等她思考过来,商文轩突然毫无征兆地闭上眼睛,“咚——”脸朝下倒在地上,衣袖泛起层层褶皱,他的后脑勺暴露在外,上面扎着一根黑色的长针。
“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阿夏猩红着眼大吼,站了起来。
……
尚知予托着腮,一脸无所谓地看向前方迷雾散去,凭空出现的两个人。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个红裙,一个白裙,手拉着手,直直地站在百米之外。
“看来……是冲我来的呀。”
尚知予扔下缰绳,从马上一跃而起,跳到车厢顶部。
他用剑在手心划了一个血口,将血一抹剑身,血色镶嵌银光,诡丽不失耀眼,剑在夜晚中活过来一般熠熠生辉。
“以圆乱直,以物幻像。”
剑竖唇前,尚知予轻声念完,像是在给剑下达不容拒绝的指令,四处寒光乍现,他猛地朝车前的马挥去。
剑未刺中马,马的前额竟沾了淡淡血迹,它猛地扬起前蹄,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擅自改变轨迹,朝右急去。
尚知予一翻而下,落到地上,看着以诡异的速度直直朝他逼近的两人。
两人身体发黑,没有瞳孔,行尸走肉一般。
不,准确的说,是被两具操控的尸体。
……
舞七迟钝了一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慌了神,掀开帘子就想喊尚知予,还没来及出声,就被阿夏拽住,她的另一只手捂住舞七的嘴。
阿春愣愣地看着一幕,似乎被吓傻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夏一只胳膊死死地勒住舞七的脖子,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舞七挣扎着够腰间的剑,被阿夏发觉,她一脚踹去,“咣当——”剑掉在地上,阿夏冷笑一声,对着剑狠狠踩了两脚,“救……”舞七朝阿春望去求助的眼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然而阿春只是抱着脑袋哭嚎。
两人的身体紧紧纠缠,舞七扭动全身,想要挣脱阿夏的束缚,但无济于事,反而令她越来越被动。
她稳住真气,蓄力在脚上,准备出其不意踢向她时,阿夏的胳膊突然一松。
舞七迅速挣脱了阿夏,拉远了与她的距离,倒在车厢的角落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阿夏不敢置信地看向贯穿自己胸口的利刀,惊恐地瘫坐在地上。
商文轩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些许血迹溅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原本诡异的脸更显鬼魅,他轻轻松开了手中的利刀,“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中了毒针还活着?”他缓缓笑了,像是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罂粟花。
“毒针本是阁里研制的,我作为阁主自然有办法知道阁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你想要我死,自然就有人想要我活,你掌控不了局势的每一分变化,就要做好随时被别人反杀的准备。”商文轩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夏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没揭穿你只不过在给你机会罢了,希望这把备用刀派不上用场,但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夏血泪相交,泪水划遍脸颊,笑声细微而颤抖,夹杂在痛苦的抽泣声中,像是自嘲,又像是对命运的无奈与不甘,“我恨……我恨啊!还我爹娘性命!你不得好死!你这……”还没说完,她就双眼涣散,倒了下去。
商文轩伸腿,猛地把阿夏的尸体踹下马车。
“喂——”舞七刚想拦下,但迟了一步,阿夏已经滚进了无尽夜色之中。
“你是想让一具尸体待在车里吗?一具差点勒死你的尸体?”商文轩眯了眯眼睛,盯着她。
“我没有,只是……”舞七咬了咬下嘴唇。
“没有就好,我可没心情对付某些泛滥的圣母心。”商文轩冷嘲热讽。
这个人!舞七压下心中不爽,虽然救了她,但也不必嘲讽她吧!阿夏本来就是冲着商文轩来的,她只是无缘无故被连累了而已,况且他明明一直没事,还故意卡着她快窒息的时机才出手,说不是故意的谁相信呢!
这人也是怪胎,前一瞬还甜甜蜜蜜地说着情话,眨眼间就毫不犹豫地刺死对方。此时善乎,后时则变者矣,古人诚不欺她。
舞七秉着不跟小人计较的原则,冷冰着脸,将不满憋在心里。
“尚知予身边的人竟然这么废物吗?”商文轩像是起了劲,讥笑她。
“你什么意思啊!”舞七忍不住了,朝他吼道。
“我在地上趴了半天,就等你解决她呢,结果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被我阁中的一个仆女压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商文轩从上到下打量他,“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故意送死来了吗?”
“……”她确实很废物,舞七刚燃起的火焰被瞬间熄灭,“我跟你弟弟有仇。”她淡淡回复,没有继续理会商文轩的讥讽,轻拉开帘子,看向外面迅速掠过的夜景。
……
尚知予瞥了一眼远处的马车,慵懒地伸了伸懒腰,然后装作无事地朝面前的两具摇摇晃晃的尸体竖了个中指。
红衣尸体率先暴怒,她的身形一闪,如同恶鬼般扑向尚知予。然而,尚知予并未急于应战,而是身形微侧,轻松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紧接着,白衣尸体也加入了战局,她伸出利爪,凌空一跳,如影而至。尚知予冷哼一声,银剑一动,划破夜空。
“好像有打斗声。”舞七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尚知予!你听到打斗声了吗?”
无人应答。
舞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们跟阿夏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但是尚知予却没有反应,现在也不回答,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伸出手就要掀开帘子。
“喂。”商文轩突然拉住了她。
“我有点担心尚知予。”舞七道。
“他?他当车夫的如果出事马车怎么可能这么平稳呢?”商文轩嘲笑道,慢慢地逼近她的脸,“难不成有鬼?”
“胡说八道什么!”舞七赶紧向后退去,拉开两人距离。
月光下,红衣尸体身法迅捷,如同猎豹捕食,每一次突进都伴随着精准的刺杀意图,但总是被尚知予轻松化解。白衣尸体看准时机,专攻尚知予下路,尚知予几步躲开,三人身影在夜色中纠缠成一团。
尚知予没有进攻的姿态,他在躲避之余思考纵尸派为什么会提前埋伏在这里。
这两具尸体明显就是早有预谋冲着他们来的,但他们也是昨天才决定来北郊林。
难道有人通风报信?他忽然想到了马车上商文轩搂着的两个姑娘。
白衣尸体举起利刀横砍直冲尚知予人头,尚知予只好举剑抵挡,刺耳摩擦的声响在空气中撕扯,尚知予滑动刀尖,将利刀挑开,银剑砍掉白衣尸体的脑袋,利刀甩向红衣尸体胸口,此间没有丝毫迟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红进红出,尚知予收回银剑,以为结束了,谁知白衣无头尸体颤颤巍巍竟又站了起来,而红衣尸体也伸手拔掉了利刀,扔在地上。
“有完没完了?”尚知予不耐烦道。
……不对劲。
舞七蹙紧眉头,她的头竟然开始有种微微晕眩的感觉,按理来说她是习武之人,不会因为车上的颠簸就不适……难道真的是她太弱了?
舞七有些沮丧,但是鼻尖忽远忽近的血腥味又让她开始提高警惕,怀疑起来。
她趁商文轩不注意,猛地上前掀开帘子,朝前望去。
尚知予不见踪影,只有一匹马在孤独地向前方浓郁的黑暗狂奔。
“尚知予不见了!”舞七着急地站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商文轩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他早就不在车上了。”
舞七白了脸,“那他去哪了?他不会出事吧……我们坐在这里面不危险吗?”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这么丢下同伴不管吗?”商文轩躺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副惬意的模样,“他这种舍己为人的菩萨大概率独自处理事情了,你要相信他。”
舞七愣了愣,浓烈的血腥味又传入鼻尖,转瞬间又消逝不见,“莫非……他给这辆马车下了阵法?”
“你还不算特别笨嘛。”商文轩赞许地点点头,“说说看你是怎么发觉的?”
“一直有忽远忽近的血腥味,产生血腥味的原因只有刚才阿夏的那具尸体。”舞七低了低头,掀开帘子,看向后面极速退去的夜景,“我起初觉得这个猜想很疯狂,因为马车在我们看来是往前走的,但是下了阵法的话就不一样了,幻像阵法骗得了眼睛,却骗不了鼻子和感觉,忽远忽近的血腥味说明我们离阿夏的尸体忽远忽近,再加上我的头现在越来越晕了。”
舞七笃定地看向商文轩,“我们不是在往前走,而是在绕某一个点,不停地转圈。”
商文轩轻笑一声,“好吧,我收回对你废物的评价。”
“那我要感谢你咯?”舞七瞪他一眼,“尚知予应该离我们不远,这样阵法才不会脱离他的控制。”
商文轩闻道故意清了清嗓子,大声嘶吼,“尚知予!你能不能速战速决!你带的小废物都快晕死了!”
“……”舞七往角落里缩了缩。
“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商文轩不满地看了舞七一眼。
尚知予愣愣地看向不远处马车里传来的嘶吼,低声应道,“看来……要快点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