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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牛顿的苹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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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线纠错中心”再一次将李燃从睡梦之中揪到了那个不一样的世界，这回到了一片海边的大草地上，看着还挺绿的。
但这显然给不了李燃好的心情，他愤而抓狂道：“还有完没完？”
天音并未正面回答，只介绍说现在这个关卡叫做“牛顿的苹果”，苹果分金银红三种，玩家将其投入至相应的石狮子口中即为成功，限时依然为24小时，伴随着“开始”的指令，一座气派巍峨的城堡慢慢地浮现在了李燃前方500米的位置。
“我们是正规并且仁义的机构，在这里，除开死亡的人会不被允许继续参加外，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都是小case，我想你已经见识过了。”天音用谆谆善诱的语气说道，“还是同上回一样，你可以选择在此处待着不动，过完24小时，系统自动判定出局，那么之后我们便再也不会找上你了。而且我保证，无论死亡还是退出，都不会影响你现在的生活，这可是很划算的买卖呀！”讲解过程中，天音刻意强调“不会影响现在的生活”，就是算准了来这儿的人内心深处其实都突出一个“想要改变”。
李燃的眼珠快速滴溜转了几圈，讲实话，他还是没有完全想通这个所谓“世界线纠错中心”的运行原理，尤其他在梦中看到的还是别人的婚礼，这种事情，是他一个外人参加几次类似无限流故事一样的游戏就会取消的么：“沈……这回程雨杉，我们11班的人也在么？”
他装作随口一问，不料这一次，天音竟然仍然好声好气地回答了他的提问：“随意透露他人信息是不道德的行为，所以不可以告诉你。”
李燃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道德？我还以为……你是机器人呢！”
少扯了！为了达到目的频频扰人清梦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讲究劳什子的道德？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天音没有出现被拆穿的窘迫，一如既往的平稳声线确实像极了无心的机器人：“我一直在注视着你们，所有人。”
李燃眯起眼，这有问有答但是答非所问的态度反而加深了他的疑问：“你不对劲！”
这种说法，其实就是在变相地向李燃透露“他们也在”，可他不相信这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会毫无缘由地对自己如此好心。所以……那些人，他的同学们，于他而言，是诱饵！李燃迅速醒悟过来，自己的性格已经被摸得透透的了，只是……
“我为纠正错误而来，”天音照旧稳如老狗的讲话当中似乎夹杂了一些些细碎微妙的电流声，“可是否要延续那些错误，只在乎于你们的选择。已经有人进入城堡了，为了保证公平性，本回交流到此结束。”
只是李燃毫无办法，谁都明白，这些诱饵，就是可以把他抓得死死的。
不去吗？
不去才怪。
迈入城堡敞开的大门，看到一楼的大厅中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他们正三三两两地四散在不同的地方，隐蔽或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新加入进来的李燃。
包括那个人，沈耀，他正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交织的各色视线令在生活中大部分时间已经习惯了沉默的李燃仿佛变成了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他严阵以待地抱起胳膊，朝着沈耀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沈耀还是那个样子，表情称得上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李燃在距离他20米左右的一个空旷地方站定了下来，姿势由抱臂改成插兜，却仍然摆着一副防御满满、全世界都不值得信任的神情，眉心蹙起了一个大大的结。
沈耀以极小的幅度弯了弯嘴角。
李燃某种程度上来说极其好懂，虽然是笨蛋，但是还不至于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李燃双手插兜，用不好惹酷哥的目光扫视这大厅里头的情况。
目前二十人左右，有人沉默如金，有人议论纷纷，也有同他视线相撞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刚一接触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燃心头一惊，只见那人骤然出手，使出一个东西朝这边扔了过来，但他的目标不是李燃，而是沈耀！
不过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就是了。
因为在李燃这里，行动的本能大过了脑子的思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用手接住了那个东西，是一只圆滚滚的溜溜球。
线的另外一头仍然牢牢拽在那个年轻男人的手掌之中，他用全场都听得到的声音笑嘻嘻地问：“啊！原来你们认识的啊？站得那么远，我还以为……”
周围此起彼伏的唏嘘声让李燃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球，他可能还没有发觉，他的掌心已经出汗了，而且，这种“症状”在沈耀走上前来、抬手抓住自己手背的情况下好像变得更加的严重了，甚至由此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战栗感。尽管那个人全程都没有给过他一个正眼，只是在用不知何时掏出的小剪刀剪断那根因为两人用力拉扯所以绷得笔直的线的同时毫无波澜地扔下了两个字：“放手。”
李燃傻乎乎地遵从了，他松开了手。
于是，那只溜溜球就此落到了沈耀手里。
他不愿承认这是他的本意，但是……
人的本能比本意还要诚实。
沈耀又将它飞快扔了出去，但不是朝着那位始作俑者，而是另外一个方向。
一个更年轻的男生正侧身靠在那一处的墙壁上，他被这“飞来横球”吓了一大跳，可第一反应却不是躲，而是伸手去接，没接着，就弯下腰追着去捡，那只溜溜球在地面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他的手里。
沈耀气定神闲地看完了眼前的这一出好戏，然后冲那个惹事的年轻男人说：“请不要随便乱扔垃圾，也许下回没这么轻易可以物归原主了。”
男孩握着断了线的溜溜球，露出了略显慌乱的颜色，他怯怯地看向它的主人——那个年轻男人所在的方向，而后得到了一个怒其不争的狠瞪。
果然，这两人也是在假装不认识。
大哥非要笑话二哥，何必呢？
周围的人皆是露出了吃瓜吃得十分开心的表情，上来就上演了一场相互揭短的戏码，谁不爱看？只要那纷纷扰扰的尘埃落不到自己身上，看多少都不会觉得无聊。
李燃的反应则是有些例外。他在默默气恼，气恼自己的迟钝，还有遇事慌张，这并不像他平常的样子，可只要碰上这个不讲道理的大少爷，似乎就会变得哪哪儿都不太正常……比如现在，沈耀就逮着机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少爷姿态光明正大地吩咐他的男仆李燃，若是再遭到令人讨厌的打扰，就要剥了他的皮——21世纪的现代社会，亏这人敢说出这种话。
只是大少爷并不在乎，甚至是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只要有李燃在，睡不睡不打紧，他定能为他挡去所有刀枪剑戟。
李燃的双手重新回到了他的口袋中，但是偷偷握紧了拳头，脸色也不大好看，铁青铁青的，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冷面门神了。
彼时恰逢程雨杉走进城堡的大门，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也听到了这番话。
那聪慧的少女悄悄垂下眼帘，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对角线上，并且还拉动了11班的另外三个人，他们在程雨杉的后头进来，然后全部被这神情冷淡的女孩子不由分说地包揽了过去。
江晴朗本来是有异议的，他那个急性子最是藏不住事儿，可是没招，对这个年纪的高中生而言，女神说的话形同圣旨，不理解也是肯定要照做的，顶多是悄咪咪送给叛徒李燃几个白眼，你可是咱们11班的人，怎么光记得往沈耀的跟前凑啦？真是不讲义气哦！
李燃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他偷偷地咬了咬嘴唇，看上去有些不甘心，但是……
他也不得不由衷佩服沈耀超强的观察和判断能力，到底如何才能得出那个年轻男人和站得离了他好几步的男孩认识的结论，李燃到现在才后知后觉，面相的某种神似是一条，但不刻意放在一起看还真是挺难发觉的，更为明显的要数他们额角中央突出的“美人尖”，一种单基因常染色体显性遗传，不常见，加之以试探物品溜溜球被抛过去后男孩不躲反而想要接住的互动印证来看，可以得出他们是亲兄弟的可能性非常大。关键是不止如此，沈耀的行动力也很强，敢想敢做，在李燃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光顾着愣在原地傻傻发呆的那一瞬间，人家已经快速地做出了相应的回击，实在是超级牛X的临场反应，但是……
但是，为什么你偏偏是沈耀呢？
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欣喜（划掉），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害怕（划掉）。
算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就这么一次，嗯，两次三次四五次……
数不清，不管了！
算你厉害！行了吧？
城堡门在第30位“幸运儿”踏入之后慢慢关闭，与此同时三座不同颜色的石狮子从地板底下缓缓升起，也分金银红三色，以及一块写着9/30的巨大显示屏，保证无论身处这座城堡哪一层的走廊上都可以将屏幕上边的数字看得清清楚楚。
天音随即宣布在场之人的任务，就是在这座城堡里找到所谓“牛顿的苹果”，于限时内将其投入到相应颜色的狮子口中方算成功，成功即可立刻回归现实。三色苹果以三三三分，共计9个，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21个人注定是啥也捞不着的陪跑员。
至于不同颜色苹果的区别以及最终没有拿到苹果的人该要作何处理，有人提问了，但是无人回答。
天音这突如其来的噤声让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种静得可怕的诡异氛围之中。没有人不明白吧？这是竞争者准备好喋血厮杀的前兆，无声但是强大的压力似是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还有比21个人一无所获更加糟糕的结局，那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取得成功。
要知道，在费尽心机相互使绊子从而导致共同沉沦的这条路上，人类从来不会令人失望。
这不，有人马上大声嚷嚷“金苹果绝对是最贵重的，谁都不许跟我抢”，当然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都说了是牛顿的苹果，明显是选择红色的啦，你到底会不会审题啊”，至于孰真孰假，嘛，谁知道呢？
沈耀也跟着大部队迈开了步子，还瞥了身边满面踌躇的李燃一眼：“你走不走？”
李燃说不好此刻的反应是不是应该叫做惊讶，他抿了抿嘴唇，又用余光瞅了瞅11班同样在偷偷看他的四位小伙伴，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那就快些走吧”。
呵，这种小把戏，沈耀也就是看破不说破了。此时此刻还在顾念别人的家伙，怕不是真拿他自己当做是救世主了。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越想……
“麻烦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
“那种打算要损人不利己的表情，”李燃并没有回馈给他正脸，沈耀便只能看得到侧面棱角线条的冷硬，“挺聪明一脑子，尽办傻事了，不觉得可惜吗？”
沈耀扯出一抹微笑，用吻颈刀锋一般温柔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所以你更喜欢损人利己的做法？Ok，我不介意试一试。”
李燃只觉得这对话说着心里难受，难受得他根本提不起兴致找什么苹果，何况这城堡里有这么多房间，这么多家具，一次次地重复翻箱倒柜的过程，只会为原本烦躁的心情火上浇油。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间屋子，处在城堡最高层的五楼，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公主的闺房，充满了与这两人之间气氛严重不符的粉红泡泡。
心烦意乱的李燃随手丢开了一个娇滴滴的洋娃娃：“都这种时候了，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闲情逸致非得思考这些？不曲解我的意思不舒服斯基是吧？”
沈耀也在找，可他极少动手，更多时候只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清楚的或许会以为他正在参观这座巨大的欧式建筑，还是妥帖保持了观光礼仪的那种文明游客，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似是与生俱来的冷漠，听着像是碎在了冬日里的冰：“反正你从来就不在乎。”
李燃蹙着眉与他对峙，只觉得这位沈家大少爷同电视剧里那些被娇纵惯了的刁蛮大小姐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也太喜欢无理取闹了！不明不白的，我才懒得莫名其妙受你的气，委屈巴巴的少年人忿忿地想，有钱了不起啊？有病……有病了不起啊！只是这话……他心虚，没那个胆子喊出声来，只能咬着牙关生着闷气，殊不知自己的眼神也因此跟着一块儿变得游离了起来，要老命，这可是拼眼神杀时候的大忌啊！
沈耀神情扭曲地咧了咧嘴角，自认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擅自做出了必须尽快甩开留恋的决定，转头就走。
不然……也许他又得发疯了。
这决绝的态度惊得李燃一个激灵，但他还是在一片混沌复杂思绪的包裹中果断地伸出了手，抓住了沈耀的胳膊：“你等等！”
这是必须得要迅速做出的回应，脑子里有个飘逸空灵的声音笃定地告诉李燃，不然……你会后悔的。
沈耀抬眸，用清冷冷的目光凌迟他，还有他那只正不礼貌地扒拉着自己手臂的爪子。
李燃被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剜得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咬定青山不放松：“我们这个队伍只有两个人，分开走……太危险了！你……刚刚才说了不会损人不利己呢！”
沈耀嗤笑道：“同你一起就不危险了？”
“我们并不清楚这个地方的底线，既然刀片和小剪刀都可以被带到这边来，那么其他的武器，甚至手（燃耀）枪之类的热武器，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过了，人数最多的那组一共有8个人，两两一队是最少的。9个苹果，太少了，一旦认真争抢起来，消灭有生目标尤其是落了单的竞争对手就很有可能成为最有效的方式。我们……很有可能出现双拳不敌四手的状况，更别说是单打独斗了。我，我们……反正不要一个人随便乱闯才是！”
嚯！你还考虑过这个呢！沈耀冲面容焦急的李燃歪了歪头，脸上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笑容，只是清清淡淡的，像是散开在灰霾天空里的云：“如果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就我们俩目前的武力值水平，送一个和送一双，能有什么区别？”
“我还是觉得奇怪，队伍之间的人数分布怎么会这么不平均？也不知道那8个人拉出来浩浩荡荡的架势是不是故意唬人的，毕竟我们也……”明明有6个人却分开行动，相当于是偷偷藏了一手。
只是你心目中的6个人而已，沈耀冷漠地想，对我来说，从来就只有……
所以沈耀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李燃藏在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你大可以去找人帮忙！”
别再拉着我，去找你的11班好了！
“我们的平均年龄大概是最小的，”李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清楚究竟是在讨论什么，反正事情就是这么难办，“帮不帮忙的，只怕大罗金仙也很难带得动啊！但是既然你这么安排了，肯定是有原因……”
他和程雨杉都听懂了沈耀在大厅时候的递话，而在这种事情上，李燃不得不默默地感慨那个女孩子的聪明。毕竟……他作弊了，沈耀的心思，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推理得了的，只是凭借类似于灵光一闪而且经常时灵时不灵的感觉……至于这感觉到底是个什么不靠谱的玩意儿，不好说。
“人多了吵闹，我只不过想安静地待一会儿，”沈耀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怒其不争地盯着某人看，“可惜啊，失算了。”
不曾想你一个人就可以做到比你们11班的其他人加起来还闹腾。
这是一个纯粹的主观感受，因为哪怕是11最能饶舌的江晴朗，在沈耀眼里也可以形同空气，哪怕他冲到跟前来上一段rap，沈少爷也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加充耳不闻。
但是你听听，李燃这啰啰嗦嗦在耳旁不停念叨的劲儿，怎么可能无视得了呢？
还不是因为……存在感太强了。
李燃则是瘪了瘪嘴，嘴硬的小骗子！又想要瞒着我，做人就不能坦诚一点么？
怎么还挤眉弄眼上了？沈耀甩了甩被那根钳制住了的胳膊，依然没有成功，该死的混蛋李燃，力气可真大啊，大少爷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心高气傲惯了，更加不耐烦被这般拘束着：“你放开，我要去找苹果了！”
李燃哪里敢松开他，“我们一起！”见大少爷仍然面色不虞，又急忙加码道，“找到了先给你！”见沈耀投来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这家伙幡然醒悟，又忙不迭地展开了一条补充条款，声音也跟着降低了八度，“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我找到的……”
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僭越到替其他人做主。
然而沈耀的目光里并不存在感激，反而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样子的未来呀？不着急穿过小池塘的门，大家争相抢夺的标的物也可以说送就送，就这么不值得放在心上吗？”
当然，不是了。
看到你和程雨杉的结婚仪式什么的……
讲真，我恨不得自戳双目。
咳！那个啥，画面也不至于那么糟糕啦！
就是在我的心里，特别的糟糕……而已。
你能不能不要……
可现下李燃被问得有些窘迫，他只好心虚地指了指头顶上方：“……那个，是它不让告诉别人，咳咳！上回特意提到了后果自负，你还记得吗？”
“哦，”沈耀当然记得了，他只是在试图剖开他的心而已，就像是捏着锋利手术刀的白大褂，因为利落下了刀，所以从表面上看起来难免有点儿鲜血淋漓，“希望你同样拥有好的记忆力，可以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另外，还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好了，我特别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那双明亮的黑色瞳孔就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深深吸引人，也致人如同浸泡在海水之中唯一可以依托浮木一般，不自觉地沉沦下去，“你可千万不要忘掉了啊！”
李燃怔怔地看了沈耀好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来，又似是不甘心自己被人瞧见了这般傻乎乎的呆瓜模样，立刻抬手薅了薅大少爷头顶柔软的发丝。见那人故作凶恶地甩了一枚眼刀过来，赶紧发动求饶系列连招，先是晃了晃被抱在怀里的手臂，又压下声音，凑在耳畔黏糊糊地跟他说，好，我知道了。
竟然快速变脸使出了撒娇这一招……太不要脸了！
被陡然升腾的热意熏得面色微红的沈耀假称是头疼得紧，速速将那腻歪的牛皮糖提溜到一边儿，抚着眉心说是找苹果去了，至于某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的事实……
这可是他自己要求跟来的！怪谁啊！
李燃始终错开半个身位跟在沈耀后头，双手再一次插回到了裤子的口袋里。
那儿藏了一把冷硬的刀片，似乎只有触碰到了它，才可以将他从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之中拉扯出来，由迷离变得清醒一些。
或许做朋友也不错……
李燃注视着沈耀的后背，踏进几步，踩上地面交叠的影子，使其缠绕成拥抱的形状。
就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可我还是知道的啊……
打着朋友的旗号侵占你身边最近的位置，就是属于我的狡猾。
走廊上，大屏幕显示数字为9/29。
意味着没有苹果被投进石狮子，但是已经有人打出GG了。
至今为止，天音亲口明确过的game over 规则，只有泄露了梦中所见之未来，但能触犯这种规则的脑子……应该不多吧？
所以这个退出了的人是因为……
他们忙着相互拉扯，谁也没劲儿出头去找人打听一番，横竖……没了也就是没了。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了一段，沈耀突然问李燃对于这套抢苹果的规则有何想法，李燃则是皱起了五官，嫌弃某人就喜欢把所有的思路都藏着掖着，还要挖空心思套他的话。
沈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笨蛋的心眼是愈发多了，有意思！
他们走入了一间性冷淡风格的屋子，此处也是五楼，从城堡最高层开始搜索以避开乌泱泱的众人，这本来也是沈耀的意思。
李燃好不容易找到了大段吐槽的地儿：“别提了！什么金的银的红的，啥意思啊？有什么区别也不说个明白，你看这好大一会儿过去了，我们搁这儿到处东翻西找，别说金的银的红的，连苹果毛都没有捞着……辣鸡破玩意儿，把大家弄进来，可问啥啥不说，就让人一头雾水地找苹果，真心搞不懂这一把究竟是个什么局！”
沈耀的嘴角又噙上了一抹笑意，当然这与李燃口口声声称的“嘲笑”关系其实不大。说心里话，沈耀还挺喜欢看李燃现在这样在他面前絮絮叨叨抱怨困惑的样子，尤其加上那些气呼呼的小动作，还蛮可爱的，所以哪怕大少爷已经控制得很矜持了，流淌的笑意还是会从眼角眉梢这些地方倾泻出来，带动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然后惹得李燃愈发跳脚，他就笑得愈发开心了。
“我就知道，你知道的！但是什么都不同我说！”
好了，更气了。
只是沈耀的这个破烂性格，哪怕心底深处认证了对方可爱也是经常开口不走寻常路的脑筋：“这一路下来，每一处我都与你同步得到的信息，凭什么认为我能了解得更多？倒是你们，从早到晚一直寸步不离，只恨不得没有往同一个地方睡觉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讨论出来才有问题吧？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肯与我说？”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强词夺理的词儿，任性的坏大少爷当真是不讲武德！
李燃心念如电，但决心耍无赖：“可前头都是我在说！你就搁那儿听故事呢！根本没真正吐露几个字……不管！你想的，不管是啥，反正必须得告诉我！”
“……这位，咳，卖萌不适合你。”但是管不住这一套对他自己就是有杀伤力，“规则方面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李燃大喇喇的直白眼神让年纪第一有些轻微的脸红，他斟酌着开口道，“但找苹果是一方面，我猜有些人应该已经蹲在终点也就是大厅中的石狮子附近守株待兔了，所以说，找得到不是万能的，能顺利投入狮子口中才算成功。”
李燃执着地望着他不动：“还有呢？”
沈耀扬起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的这副样子与此处清冷背景简直绝配，衬托出一种人气淡漠的感觉：“是啊，你应该也能够想到这些。”
“你在犹豫……呵，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我们从前的对话，你什么时候像是这样迟疑着考虑过措辞？结果呢，半天攒了一篇废话文学出来，猪都能看出来你不对劲！”
沈耀挑眉，李燃连忙摆手找补，这只是个比方，不许趁机诽谤他承认自己是猪，“这没可能！”男孩子正在翻找一个柜子，里边只有一些看起来比较陈旧的书籍，连苹果的影子都没有见着，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馁，但是又立刻拔到了新的高度，“瞧瞧你那嘚瑟的小表情，没张嘴就知道针对我能掉落出来什么没营养的象牙！还是免了吧！”
“……可把你能的。”沈耀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的确想了挺多东西，一时间讲不清楚。”他的笑容也变得迷离起来，“鉴于这里有30位朋友共同努力然而暂时还是没有一个人找到任务目标，我们大概有必要首先厘清所谓‘牛顿的苹果’这个概念。”
李燃本来就对牛顿这两个名字过（燃耀）敏，这会儿被再三提及，他觉得自己好像都快要对苹果过（燃耀）敏了。
“你的意思是，苹果指的可能不是实物？”李燃扫了扫柜子里的那堆书，随手拿出一本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比如画出来的，或者文字写出来的？”
“也许吧，”沈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你应该有听说过吧？苹果其实一种经典力学的象征物，可能会遇上要画受力分析图甚至解题的情况也说不定。”他才不惧怕李燃那骤然变得难看了的脸色，反而更加激进地挑衅道，“这一关很特别啊，就像是故意……”为你设置的，连时间节点都选得刚刚好。
李燃那因为惨遭雷鸣“物理光波之永不停歇碎碎念”的脑子再一次疼了起来。
怎么老师为了高考重新选科不停叭叭的嘴遁功夫又被转移到了沈耀身上？这一个两个的，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就这么恨不得他跟相看两厌的物理锁死了一对cp永生永世不分离？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说我适合学物理的根据究竟是啥？”我改还不行吗？
沈耀的瞳孔中汇聚着纯粹的黑色：“我打听过了，你初中的时候……”
“那都是抄的！是作弊！打听的什么玩意儿你就敢说自己打听了？这么劲爆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吗？”
“……”沈耀先是垂着眼帘沉默，又抿着嘴笑了一下，“可是你就惦记了物理，还记得我也提到过哲学吗？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心，还说不是真爱呐？”
李燃……李燃眼神幽怨，只想飞扑上去咬他一口。
“当时我只是随口一提，”沈耀迎上他小兽一般不愿意妥协的眼神，想了想，“好吧，也是有点依据的啦！就你这不只喜欢刨根问底还喜欢多管闲事而且喜欢到处呼朋引伴的中二性格，难道不会想要摸清楚世界的本质么？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次元壁，没想象过要打破一块，看看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人的说话和处事方式其实很容易出卖自己，而你甚至没有考虑过要掩藏这些。”
李燃……李燃更想咬他了，救命！
但他只是在用这辈子都没使出过的复杂眼神怔怔地看着他，“沈……我……”他的眼眶里突然多出了一些晶莹的东西，但是它们都是胆小鬼，它们不敢落下来，只能在他倔强的眸子里打转转，“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我……我不敢……那些只是靠作弊得来的……他们说，他们都这样说……而且他也……那不是好东西，学了没什么好处……”
沈耀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那本书，是一本《鲁滨逊漂流记》，就李燃目前这状态，必然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如果你还忙着用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洗脑的话，”少年的声音温柔，温柔到残忍，“麻烦不要继续待在这里打扰我。你应该知道吧？对我来说，没用的人不配得到好脸色。”沈耀半蹲下身，与坐在书柜前的李燃视线齐平，脸上笑意也是逐渐放大的，这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刻意的恶毒，“请你，滚出去！”
李燃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儿耳鸣。
可他不只耳鸣，还胆大包天。
沈耀的话炸得脑子嗡嗡的，他迷糊听了个大概，就这还敢扑去勾住那人的肩膀，给那人一个大大的熊抱。
沈耀由此受到的冲击属实不小，所以他僵住了。
没辙，从小到大，没人像是这样向他表达过……这应该叫做情感的流动性吧？
大脑一时间没有形成合适的应对机制，宕机了。
但是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年纪第一的脑子从突然歇菜到强制重新开机甚至都不需要花费太长久的时间：“你这是在浪费……”
“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李燃恳切道。
“别以为这样，你就有特殊的……”
“还有三十秒，”李燃的鼻音很重，语气却不如方才那般沉甸甸的，“谢谢你！”
慢慢感知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滚烫而又微凉的湿意，沈耀那张从来吐不出象牙的嘴终于舍得闭上了。
只能听得到彼此呼吸声的三十秒好安静啊，太长了，又好短。
沈耀的睫毛轻轻地战栗着，好像落下了一只翩跹的蝶。
他并没有错过李燃起身扭过头去偷偷揉眼睛的动作，却没有再次提起，只是出声催促他快些干活。
李燃吐槽他是爱指挥人的少爷毛病，沈耀哼笑一声，早知道我就这样了，你奈我何？
可是这个屋子的搜索同样是一无所获。
“这不科学！”李燃只觉得头秃得厉害，“这些书里也见不着，找个der啊！”
沈耀推开门，往走廊上挪了几步，看到显示屏上偌大的9/27，令人心惊的数字。
更不巧的是，他竟然迎面撞上了11班的那几个人，靠！这也太幸运E了吧？
大少爷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是看到了几团透明的空气，他转头退回了刚才的屋里。
李燃正在埋头整理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柜：“你怎么回来啦？”
“可能他眼神不好吧，”程雨杉倚在门边冷笑，大好的嘲讽机会，她是不可能放过的，“你们找完了，可以出去了吗？”
沈耀又拾起那本《鲁滨逊漂流记》，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认真阅读起来。
至于说话……方才有人说话了吗？
抱歉，没听见。
李燃冲他的小伙伴们拱拱手，露出了无奈讨饶的表情。
江晴朗干脆把门给摔上了：“既然大家都这么热爱这间屋子，那就一块儿找吧！”
要不是所有的门都设定好了的根本锁不了，他肯定得要把门栓也拉上：“师兄，要不你来守着门……”
禹洋刚准备开口答应，不想被边晓晓一把子拦住了：“你怎么不自己去守着？”
江晴朗瞪大了眼睛。在他心目中，边晓晓一直是个温柔乖巧的女孩，怎么自打上回……这丫头不是不理人，就是在或明或暗地针对自己？
我，江家大少爷诶，那能去看门吗？
无辜卷入的禹洋瞬间红了脸，他这个人性子不硬，被同学使唤了也会忙不迭打圆场说“没关系”，并马上抬腿准备往门边去了，但是被不知何时闪现到身边的李燃一把按住：“我来吧。”
“啊？”禹洋当场心梗，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熬不过一道来自于《鲁滨逊漂流记》背后的凶恶目光，那杀伤力，像是能给人立马就刺穿了似的。
江晴朗和边晓晓也深有同感，但是他们俩被程雨杉摁住了，有苦说不出。
“就你们几个这弱不禁风的身板，有谁能打得过我？遇到事儿还不是得我顶上。”李燃索性又推开了那张门，侧身斜靠在门框上，“各位，请开始你们的表演！记得小声一点，尤其是，”他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沈耀，心头有些无奈，可也只得是讨好地赔笑，“不许吵架啊！”
沈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可是全程都没有吱声，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吵架啦？
对对对，您不亲自下场吵架，便是在那拱火的路上，花样百变呐！
卑微的李燃只好朝这位少爷同样拱了拱手，唉，你们都是我的小祖宗！
程雨杉也找了个凳子坐下：“你这书看着有用吗？”
沈耀的回答照例趾高气昂：“可惜这里没有《白雪公主》，我想那个比较适合你……你们。”
沟通不了一点儿！程雨杉没好气地扭头看向李燃：“他还真就这么拉着你到处找苹果？”
突然被cue的“门神哥”有点儿心虚地挠了挠头：“这不按要求，我们本来就是要找……”
“要求找的是‘牛顿的苹果’，”程雨杉立马get到某人藏起来的坏心思，而她恰好没有为沈少爷保守秘密的义务，相反，她很乐意拆穿这点，特别是当着李燃的面，“既然没有看到苹果，为什么不试试找一找牛顿呢？提示这样明显，有的人不可能连这个都想不到吧？还是说哪怕注意到了，也只想将机会先为自己偷偷留着，趁旁边的人不留神再杀个回马枪，更加方便将目标彻底据为己有？”
沈耀并未否认她的说法，但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嘲讽笑：“如此言之凿凿，莫非你已经找着了？什么地方写着的人名，还是哪个地方杵着一个叫牛顿的NPC？”
程雨杉冷哼一声：“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哪里比得上无论想到了什么都只会三缄其口的家伙，那不是心怀鬼胎是什么？”
“这点我们彼此彼此，”沈耀毫不示弱，“你们俩……”他指的是程雨杉和李燃，后者正心虚地躲避他的眼神，真令人超级不爽，于是沈少爷愈发加强了阴阳怪气的腔调，“在各个地方留下暗号的事儿……哟！看看大家这反应，原来团结友爱的同班同学，也有不知道的呀？”
睚眦必报的人玩起祸水东引这一招，简直不要太溜。
李燃捏着裤口袋里的铅笔头苦笑一声，看吧，我就说瞒不住他。
他的另外一边裤口袋里，还藏着一枚小小的刀片。
这事儿程雨杉不知道，至于沈耀……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只是试试夹带物品的可能性，”程雨杉不慌不忙地说，“好像只有这种可以藏进衣物里的小东西能够被顺利地带进来，你不也带了……”一把小剪刀吗？
“不完全是，”沈耀毫不客气地反驳她，“我试了巧克力，小块片状的，不行。”
边晓晓小声地补充道：“嗯，我也试了，特意找来的小型翻盖手机收不到信号成了高级记事本倒是不意外，可是纱布和药品，我在衣服里缝了个口袋，却带不进来……”
江晴朗夸张地挠了挠头，“啊？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不好好睡觉，都搁这儿悄咪咪地做带货实验呢？”
他把囧囧有神的目光投向了目前为止唯一还没有“陷入同流合污”的好兄弟禹洋。
禹洋眼神躲闪：“我也试了带吃的进来……但是没成功。”
听完大家众说纷纭的阐述，沈耀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李燃眼前一亮：“你搞清楚啦？”
“……”沈耀有一种明明清醒着可还是被卖了、甚至得要帮人数钱的咬牙切齿感，“用一句话概括地说，可以带武器，目前来看，都是小的利器，但是不支持自带补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