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天才》后无来者

1、去找老男人

　　公元2662年桑归城。

　　一座占地面积不过二百米的科技厅灯火通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正守望在最大的监控厅，巨大的的虚拟屏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航空数据。

　　央往去外太空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消息了。

　　助理冰至楠天天在‘往来科技厅’守着地面通讯器，滥觞号的状态一直正常，但就是没有消息传过来。

　　静电通讯器上的定位信号早就消失了，冰至楠如坐针毡。

　　突然，他一个激灵，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左手，掌心里钻出来几条乳白色的虫子，有鼻子有眼。

　　“又来了！”冰至楠紧皱着眉，快步走到一个柜子旁边，拿出一瓶基因优化液，一口气喝掉。

　　低头再次伸出手掌看，虫子缩回去了。

　　冰至楠一口气刚叹完，体内的内置静电通讯器传来电话，他拍了下肩膀上的感应按钮，接通。

　　“央往还没回来？”对方是国家基因署桑归分署的署长，央峡农，也是央往的父亲。

　　“还没有，应、应该快了，滥觞号飞行器的能量不多了。”

　　“交给你的任务，等她回来一定要办到，明白了吗？”

　　“署长，央往的性格您是知道的，我尽量吧。”

　　滴——噜——

　　地面通讯器终于传来声音，冰至楠激动之余，没等对方再说话，就切断了通话。

　　他飞速跑到操控盘前，巨大的虚拟屏上显示了一排大字：能源已耗尽，信号即将中断，请立即启动紧急联系系统。

　　冰至楠脸色大变，抖动着双手按下了最右边的红色紧急联系按钮：“天才央！天才央！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央往！”

　　控制器传来一阵电磁音干扰音，断断续续好像也有人声，但完全听不清。

　　冰至楠发疯一样按着按钮，不断地扯着嗓子喊央往、央往，额头上一排排细密的汗珠渗出，可是对面完全听不到正常的人声，接着一声长鸣，连乱七八糟的电磁音完全断了。

　　冰至楠幻灭一般坐在地上，全身像失去知觉一样麻木，直到静电通讯器又传来电话，他呆滞着眼神，以后是署长追过来的电话，抬手拍了右肩感应器，声音有气无力：“署长，央往她......”

　　“我怎么了？”对面却传来一阵清脆有力的女声。

　　冰至楠震栗般站起身：“央往？你在哪呢？你没死啊？”

　　“你才没死呢，赶紧开光里来南郊接我！”

　　光里是央往在地面的交通工具，输入一个地面坐标，自动规避障碍，秒达。

　　这东西是她自己发明的，原材料是从外太空捞回来的，十分有限，造了两台，一台天价卖了，另一台自用。

　　劫后余生。

　　冰至楠飞奔出去，钻进停在外面的光里，启动系统，输入坐标，嗖一下直达目的地。

　　远远地，冰至楠看见央往穿着银色的太空服从球形的滥觞号宇宙飞行器跳下来的时候，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从嘴角一直爬到眼角，愣是把眼睛都挤成个初一的月亮，这模样，跟从奥斯卡领奖台下来似的，丝毫没有离开地球引力半个月的紧张疲惫感。

　　这姑娘长得细眉大眼瘦不溜秋的，圆溜溜的脸蛋中等的个儿，咋一看就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人见人想摸摸头的软萌妹子，今年二十岁，本来已经受邀于国家太空署，职位是太空工程师，但她本身性格外放，经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实验，不喜拘束，于是自己建了个麻雀大的科技厅，轰轰烈烈地搞发明，这已经是第九次驾着自研发的宇宙飞行器去外太空了。

　　冰至楠急速迈步向前：“仙女系保佑，你终于回来了！”他往后瞅了一眼滥觞号：“不是能源耗尽了吗？”

　　央往鬼笑：“我算准了，在它着陆的那一刻能源耗尽。对了，我不是给你发信号了吗？没听到？”

　　冰至楠摇摇头，央往皱了下眉：“滥觞这家伙还是不行啊，发的信息都收不到。”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滥觞号，歪头笑了下：“不过我是在它外面发的，因为我是吊着回来的，哈哈哈哈。”

　　冰至楠大惊，不明所以看着央往，央往没理他的反应，接着解释：“我这回有大收获！带回很多好东西，整个舱室都被挤满了，里面没我能待的地方了，不过这回超重，算是废了，叫人来把有机垃圾清理一下。剩下的等我来处理。”

　　冰至楠回头看了眼滥觞号，心疼的神情毛细现象般蔓延至整张脸。

　　这败家姑娘哎，这机器耗费了她好几年的时间才打造的，这才用了九次，还没等飞出银河系就领盒饭了。

　　冰至楠是央往助理，对外的话，性格带点冰。对央往那就是一个贴心小棉袄，从小和央往一起长大，年龄相仿，两家是世交。他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个儿，模样斯文安静，本是学太空工程的，因为从小检测出遗传基因不太好，便以为脑子也不太好使，其实就他这个大脑构造，就是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老把自己和这个天才女相比，所以觉得自己有点傻——愣愣是放弃了国家太空署的实习生，巴巴跑来跟在她后面打杂。

　　央往环顾了一下空旷的四周，抖落着脱厚重外套，露出里面白背心，有意无意问了句：“我家老农民这次终于不来接我了？”

　　冰至楠接过她的衣服：“你这都第九次了，终于把署长的脾气磨光滑了，他说了，你要是不继承他的衣钵，他也懒得管你了。”

　　央往扬眉笑了笑，没接话，两人钻进光里，直达往来科技厅。

　　只不过，这科技厅叫虽然叫厅，其实没多大，大概也就二百多平，里面摆着大大小小的央往从宇宙中带回来的各种“陨石星星”。

　　央往一进来，就走向正中间的操作台，按下中间开关按扭，科技厅的正中间，闪出一张巨大的虚拟屏。虚拟屏的两侧，摆放着密密麻麻的袖珍服务器。

　　“署长说，让你去基因署学习。”冰至楠跟在她旁边，她去哪他跟到哪。

　　“他都说了八千遍了，你看我听吗？”央往举着右手指，在空中不断划过来划过去，正前面的巨大虚拟屏映着一排排半球形图案和密密麻麻的不断滚动的代码。

　　“要不你还是听吧，搞太空实在太危险，你每次飞走我都心惊胆颤的。”

　　央往笑了笑，面前界面的不停的被划走变换，就像六百多年前无聊的人在无所事事地滑手机屏那样，只不过现在这个手机已经升级成了静电虚拟屏，现在已经完全普及到家家户户每口人身上。

　　这东西不用充电，只需消耗人体内百分之入八十的静电就可启动，也不用载体，每个人内置一块芯片，生成一个自己独一无二的号码，就可以随意调动一个绝对防偷窥的可大可小的虚拟屏。

　　央往没说话，滑了几下，就听见自己身体右侧发出一阵微小的鸣响，她拍了下自己的右肩，面前的虚拟屏闪出一张五十岁左右男人的脸。

　　这就是之前央往嘴里的老农民，央峡农，她亲爱的爸爸。

　　央峡农看样子是在实验室，手里正拿着一根试管，里面装着青蓝色的液体，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回来了？休整几天到基因科来学习。”

　　“亲爸，我真没时间，还有事。”

　　“你那些事我还不知道吗？天天就想着去太空，找什么第二个地球，你现在第一个地球都没玩明白，就算让你找到第二个地球，你还想带着全人类接着霍霍去？”央峡农带着怒气。

　　“这是我妈的心愿，我一定要找到。”央往倔强。

　　“孩子，你听我说，你妈妈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她是禁塑令的大队长，她比谁都爱这个地球。”

　　“地球不是我们一小部分人说爱就爱的，我不管，我不找到我不罢休。”

　　“行行，我先不跟你扯，你看看至楠的手，迫在眉睫了。”

　　“他手？他手怎么了？”

　　央往回头晃了一眼，没看见冰至楠，那边虚拟屏一闪，亲爸央峡农再见都没说一声，就挂了静电通讯器，空留个通话结束的界面。

　　央往又拍了下右肩，关掉了静电通信系统，回头去找冰至楠。

　　刚蠕动了下嘴唇，就看见冰至楠提着层层叠叠的饭菜盒走进来。

　　“天才央，吃饭！”

　　“又是机器人做的？”央往看了眼。

　　“方便嘛，不用单独检测成份。”冰至楠说了句，把饭菜放在桌上，左手迅速握拳收进去，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如今环境污染严重，饮食安全已经成了全中国人民的心病，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国家基因署发明的饮食成份检测仪，可以检测出基本的不利于基因的成份，当然更复杂一点的就需要送往实验室了。

　　央往眼睛瞟了一眼他的左手：“手怎么了？”

　　冰至楠看她的眼神，知道肯定瞒不过，这姑娘聪明的超忽寻常，任何给事情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除了一样——和地球人相处。

　　所以她从十六岁起就开始研究外星球，嘴上说是在地球呆烦了，只有冰至楠知道她为什么想寻找第二个地球。

　　冰至楠把手往她面前一伸，缓慢打开握紧的拳头，从手心突突往外冒出一条条令人恶心的虫子，有鼻子有眼，七扭八歪地扭动着。

　　央往脸色漫过一层浓浓的黑色，眉头一皱，看了眼冰至楠：“什么情况？真的异变了？”

　　虽说近几年屡有一些新闻说哪哪有人因为身上长出奇怪的东西异变了，接着没几年溃烂或者绞痛而死，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冰至楠重新握了握拳头，再伸开来，虫子消失了，随后冲她专属一笑，笑得如万年冰雪融化：“刚喝了基因优化液了，能控制自如。”

　　他早就查过一些关于基因突变会发生的各种身体变化，也想到了自己的千千万万种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他才刚十九岁。

　　“几天了？”

　　“一周。”

　　“检测了吗？”

　　“测了，没测出来，估计是要更深一层的细化检测，咱那个普通的机器测不出来。”

　　央往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人类的智商到底还是跟不上啊。”

　　冰至楠又跟着一笑：“跟得上的就那么几个，不够用嘛。”

　　央往又皱眉：“你没去找岁沉？”

　　“不想去麻烦他，你也知道我自己脑子不好，你去外太空的这些时间，有空我就把署长给的资料拿出来研究，可到底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央往转了一圈眼珠：“吃饭，吃完带你去找岁沉。”

　　冰至楠蹦起来三层高，双手往她肩膀上一拍：“真的？你真的要去学基因重组了？”

　　央往嫌弃地把他的手拍掉：“我去学，也不代表我要放弃我的外星梦想，我可以一心二用嘛。”

　　冰至楠知道，央峡农早几年就让央往去学基因重组，可是这姑娘死活不去，说没兴趣，央峡农鄙视地用激将法说过：仗着自己基因优良就独善其身，早晚被反噬。

　　可央往根本不搭理亲爸这一茬，每天研究外星飞球不亦乐乎。前几次央峡农还因为担心她，每次知道她要着陆都去看看还活没活着，后来干脆也不管了。

　　至于这个岁沉，是国家基因署基因重组科的负责人，虽然如今早是个信息化公开的年代，每个人的信息都可以在网上直接查到，但是据说这个岁沉，虽然长得惊天动地地帅，但性格就跟几百年前的一个叫赌神的影视形象似的，从来不拍照，所以央往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从十六岁起就研究基因重组的近三十岁的老男人，而且还是个重度环保患者，这么一来，央往更没有兴趣去学这个基因重组了。

　　只不过，为了冰至楠，再不想去，央往也要去。

　　央往和冰至楠在国家基因署桑归分署的楼里穿梭，打照面的人都惊心夺目地看着央往。

　　“天才科技少女居然来了？”

　　“她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科技厅吗？”

　　“央次都来了一年了，她现在才来？”

　　“据说央总让她来学习基因重组，她天天敷衍央总。”

　　“不用担心，人家是天才。”

　　这些话央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看冰至楠紧握着拳头，像是去打架，总觉得大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央往轻轻怼了下他：“放松，就算异变又能怎么样，又不会传染！”

　　冰至楠吸了口气：“传不传染不知道，但肯定遗传。”

　　话说得没错，央往一时没了脾气：“怎么？你还想从这里找个人回去搞遗传？”

　　冰至楠讪讪笑了下：“没，没，我这样，谁能跟我搞遗传。”

　　说话间，两人到了重组科，从偌大的金属门上的小小玻璃窗望进去，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一个一脸正经、言笑不苟，梳着个古典马尾的二十五岁左右女人穿着一身黑向他们走来问：“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