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住》九节111

35、对不起

　　陈槟打了很多个电话来，一直打到江因月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江因月也不想给手机充上电，反正她现在也不想跟任何人联系——和贺汀联系的话，也是讨人厌烦，没必要。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江因月已经看了天花板很多遍了，不敢合上眼睛，担心会错过世界末日降临的瞬间，她想睁着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敲门声很急促，江因月还是起身去开门了，她担心是吴凌菲忘了带钥匙——虽然这是很小概率的事情，但她也实在不想听那个“咚咚咚”的声音了。
　　但是站在门外的是陈槟，风尘仆仆，应该是从外地赶路回来的。
　　“抱歉，小月你还好吗？我姑妈看到你从心理咨询的店里出来，她们长辈容易大惊小怪……”陈槟额头冒着汗，气喘吁吁地说。
　　“那你呢？”江因月问。
　　“什…我当然没有什么偏见。”陈槟愣了一下，“但是小月你是有什么困扰吗？你也可以跟我倾诉，现在很多那种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
　　“你是来关心我？”江因月甚至笑了一下，“还是也想知道我这个精神病是去做什么心理治疗呢？”
　　“小月，我没有这个意思……”陈槟擦了擦额角要滴下来的汗，说，“我当然是关心你。我们这次团队不让请假的，我这是偷偷溜出来，想着看到你没事了，我再连夜赶回去。”
　　“我有事。”江因月叹了一口气说，“很痛苦。”
　　“你可以和我说说的。”陈槟又说道，“我有个同学是很厉害的医生，也许他能帮到你…不，他肯定能帮到你！”
　　江因月盯着眼前男人的眼睛，真诚的关心占了百分之七十，探究的询问隐藏在余下的百分之三十里。按照母亲的话说，她应当知足，应当感恩，应当和眼前这个男人相恋相爱、共度余生。可是她心底的那根弦，这几日被反复拉扯，又因为下午母亲的电话绷到了极致，在这一刻断了。
　　“同性恋，可以治疗吗？”江因月的脸上浮现痛快的表情。陈槟没有错，也不是来看她笑话的，甚至还真心想要帮她。但她太痛苦了，此刻只想要这样的畅快——终于不用伪装了，终于不用为了那所谓的对与错而束缚自己。人山人海的路太拥挤，她不想走下去了。
　　“你……”陈槟的脸立刻黑了，豆大的汗珠滑下来，掉进眼睛里，他皱着眉拭去，却还是被刺痛了。他转身往电梯走去，右手攥紧了拳，在电梯到达这一层的时候又折回来，一拳砸在门上，语气凶狠地吼道，“你们都TMD有病！你和那个温钺，一样恶心！”

　　秦漾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贺汀发了个消息。
　　“江因月可能不太好。”（秦漾）
　　“？”（温钺）
　　“你怎么认识她？”（温钺）
　　“具体细节你别问了。”（秦漾）
　　“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我怕你日后难过，我又会后悔。”（秦漾）
　　“如果你还是爱她爱到死去活来，就联系一下她吧。”（秦漾）
　　“我担心她可能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秦漾）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温钺）
　　“谢谢你，漾。”（温钺）

　　贺汀抓着手机在店里走来走去，负责人看见了走过来问她：“温小姐，你要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你先去忙。这里我给你盯着呢，保证不出问题。”
　　“我没事。”贺汀笑了笑说，“多亏你，这个顶上的颜色顺眼多了。”
　　“你真没事？”负责人怀疑地看着她。
　　“真没事！”贺汀耸耸肩，想让自己放轻松，踱步到了窗前，想着看看外面能轻松一点。
　　楼下有几个中学生追逐着跑过，一个学生大喊：“学霸！你答应我的可别忘记了！”
　　贺汀晃了晃神，好像过往那些时日就在眼前，江因月还是一个热爱学习、话不多、有点胆小、很可爱的学霸，而她还是那个不爱学习、想成为学霸恋人的学渣。
　　贺汀解锁了手机，给江因月发了条消息——“江因月，虽然我不原谅你，但我也很想见你。”

　　半个小时过去，贺汀也没能收到江因月的消息回复。她捏了捏眉心，只能拨语音过去，但是无人接听。贺汀有些着急，手心出汗，她打电话给秦漾，要来了江因月的手机号；但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温小姐……”负责人在朝她挥手。
　　“我有急事，先走了！”贺汀喊道，“麻烦张师傅你盯着！有事电话。”

　　贺汀开车到南耀国际，车子也没停正，便急匆匆坐电梯上楼去了。
　　江因月家门居然没锁，贺汀直接就推门进去了。客厅没有人，浴室也没有；卧室门敞着，贺汀走进去，床上也没看见人，再往里走，看见江因月躺在地上，整张脸都是眼泪。
　　还好，还好她没做什么傻事。贺汀于是松了一口气。

　　江因月怀疑自己真的把现实与梦境搞反了，不然她怎么会看见贺汀出现在自己家里呢。她从地上坐起来，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贺汀，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裤脚。
　　贺汀皱起了眉头，俯视她，问道：“江因月，明明犯错的是你，为什么你却这么委屈？”
　　“对不起，贺汀，对不起。”江因月哭着道歉。
　　“江因月，你总是这样。”贺汀俯下身，替她擦了擦眼泪，“你也知道我拿你没办法吧。我想过要报复你，要让你也尝一尝我当初的痛苦，可是一看见你，我就无计可施了。”
　　江因月抽泣着，想要解释，但是一开口，听起来又像是没有逻辑的借口：“贺汀，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错了。那时候我很害怕，我爸爸雷霆震怒离开了家，我妈妈说她只有我了，学校那边又要严肃处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按照我妈妈说的去做了……风波过去之后我以为一切都会复原，但是没有，贺汀，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我梦到你说你恨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可我还是害怕那样的梦……高考我也没法集中精神，考得很糟糕……我看到□□空间你的留言了，我真的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