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住》九节111

14、检讨书

　　江因月很生气也很伤心，她不理解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为什么贺汀好好的就不理自己了呢。
　　周末江因月一个人在家，一边写题目一边难过，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该浪费时间纠结这些烦心事。可是她不纠结也不行，她就是很在意，一点一滴，都很在意。只要有关于贺汀，她就没法不在意。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江因月站起身，赤着脚跑到阳台上，那里的窗子正对着楼下繁华的街道。她坐在窗边，看着行人都匆忙起来，飞快地跑着，裤子上溅满了泥水；也许会有一两个人是不害怕的，泰然自若地走在雨中，离的太远了，不然她也许可以听见他们哼唱着愉悦的曲调。
　　贺汀和她第一次见面，也是一个雨天。
　　不知道贺汀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她有那么多朋友，肯定是不会像自己这样孤单吧。江因月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又悲伤起来，还有些许的烦躁和不安。

　　期中考试，江因月的成绩一落千丈，掉到了年纪十名开外，胡钰担心她是压力太大，也没有像从前一样责骂她 ，反而安慰她说不要在意这一次的失利。
　　但是江因月知道自己快疯掉了，她受不了贺汀的冷漠，受不了贺汀和别人亲密地交谈，她们明明是相爱的人，绝对不能，不能就这样分开……

　　江因月拿走了贺汀的车钥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放学。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走廊上也渐渐安静下来，贺汀再次跑回教室，在抽屉里翻找自己的钥匙。
　　“我不要这样。”江因月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声音在发抖。
　　贺汀才注意到她还没回家，也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钥匙。
　　“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江因月一步步走向她，一串又一串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她委屈地说，“但你不可以不理我，我受不了了！”
　　贺汀叹了一口气，抱住了走近的江因月，轻声道歉：“对不起。”
　　江因月还在流泪，推开了贺汀的拥抱，整个人像淋了大雨的小猫，可怜又倔强地瞪着贺汀。
　　贺汀抓住她的双肩，低下头亲吻她湿掉的眼角、脸颊。
　　“这是在干什么？！”
　　教导处的王老师出现在教室后门，此刻正愤怒又震惊地看着她们。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父亲在客厅来回踱步，这是这两个月来他第一次这么早回家。
　　江因月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哭着说：“妈妈，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怪物……”
　　“全职在家，不知道你都在忙些什么！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父亲仍然在责骂母亲。
　　“那你又做了什么呢？！十几年来，她有你这个爹跟没有一样！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为她付出了什么？你关心过她吗？”母亲目眦尽裂地冲着父亲吼，“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求我？凭什么要求小月？！你配吗？”
　　“不可理喻！”父亲愤怒地踢掉了母亲最爱的一盆绿植，离开了家。
　　江因月不敢哭了，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她知道父亲是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家了，他彻底抛弃母亲和自己了。
　　“小月。”母亲在叫她，温柔地抱住了她，“去洗洗睡吧，妈妈来想办法。”

　　江因月在家里待了三天，母亲带着办法回来了。
　　“……你就说这一切都是贺汀的引诱，你那天是要拒绝她的，却被她强……强行猥亵了，你也很害怕，希望学校能够公平公正，还你清白……”胡钰手里拿着打印好的稿子，对江因月说，“你必须听妈妈的，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江因月的脑子里突然闪现父亲牵着小男孩的画面，那么温馨的场景对她来说十分刺眼，而她和母亲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又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月月，妈妈只有你了啊。”胡钰望着她，流下了眼泪。
　　这句话如同千斤巨石压向江因月，她明知道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她还是强行支撑着，她听见自己木讷的声音说：“好，我答应。妈妈，你别哭了。”
　　江因月按照母亲打印出来的内容誊写，一字一句都是对贺汀的诬蔑，也是对她的惩罚。她流了很多眼泪，母亲在一旁安慰她说没关系，学校领导和老师会知道这是悔恨的委屈的泪水。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为何悔恨，又因何委屈。

　　江因月把检讨书交上去的时候，无比期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立刻坠落，杀死这一切混乱，也杀死她。
　　但是一切都很顺利，所有的人都原谅了她。她回归到平静的生活，她的名字仍然站在那个大榜上最顶端，她仍然在百日冲刺时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鼓舞着大家。
　　唯一不同的是，贺汀消失了。但没人在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意过。
　　江因月开始失眠，有时候一晚上都睁着眼睛睡不着，她无计可施，就拿书出来背拿题出来写。她以为天亮了清醒过来就会有新生，她不知道其实小憩的梦里已是最美的时刻了。她过不了这个冬天，迎不来她的春暖花开。
　　等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不对的，等她终于决定说出真相，她却找不到贺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