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世界》阅读指南》照采

9、发现破碎之人7

　　灰尘随后又排成另外一行字：要完整地活剥下来，真的很耗费心力。

　　丽达面色平静，并不惊讶。原主的死法实在好猜。

　　刚才她端详合照发现原主最突出的地方就是一身皮肤偏白，无甚瑕疵，唯一的一颗红痣长在手腕处，将手腕衬托得欺霜赛雪。

　　钱佳美的手腕虽然也有红痣，但手型更加纤细，明显不是原主的手。因此，大概是剥了原主的皮盖在这具肢体躯干头颅都完美的身体上。

　　仿佛是去掉原主头颅后从脖颈处一路往下剥，钱佳美的长相已经很美，不需要套周珊的五官上去。

　　丽达低头俯视着王鹃，不解地问道：“你恨我吗？”不然为什么盯上这一身皮，用堪称酷刑的方式活剥，周珊毕竟是王鹃多年的挚友，难道不值得她放弃这身皮去寻找其他目标吗。

　　王鹃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看起来困极。

　　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很小声的说：“我很喜欢你。”所以非你的皮不可。

　　未尽的话丽达没有听到，在王鹃闭眼入睡的同时她就下意识觉得不妙，攥紧骨笛就挥向王鹃的脖颈，不料突然袭来汹涌的困意，晃了两下栽倒在地上，只来得及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骨笛，就睡了过去。

　　寂静的教室里，传来清脆的破裂声，王鹃的脖子像被锤击的玻璃一样呈现出蜘蛛网状的裂纹，她反而露出恬静安稳的笑容，沉沉睡去。

　　发光的杜鹃花撑开透明的骨肉，在空气中舒展，暴涨着迅速覆盖了一切，枝叶与花瓣交错织网，在玫红色的花海下使梦境重构。

　　丽达被王鹃拉入了运作状态下的核心梦境，这既是最后一次对丽达的致命袭击，也迂回解释了为什么非要挚友的皮不可。

　　——

　　丽达在睁眼之前，听见王鹃耳语般说：“我给你五次机会，试着活下来。失败了就一直在这里陪我吧。”

　　等丽达睁眼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在乡下院子里的大榕树上筑巢的小鸟。

　　树下的窗户里传来隐隐的谈话声，丽达拍打着翅膀飞落到窗台。

　　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一对很有精英气质的夫妻满脸苦涩地与一位精神矍铄的黑发老婆婆交谈。

　　“妈，我们带去省医院看了，医生说娟娟是大脑先天性发育异常，大脑边缘缺损，几乎不可能治好。”

　　“我们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真教育不好，那孩子惯会知道怎么慎人，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就直不楞登地盯着你，一个没看住就抓点小动物来扭脖子玩。”

　　“我俩也忙，没空看着她，就想您帮着带几年，等工作稳定了再接回去。”

　　“妈，这些钱您收下，就当是娟娟的生活费。”

　　老婆婆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这事。

　　夫妻俩如释重负连头都不回的走了。

　　院门口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丽达认出这是王鹃的父母和奶奶，原来王叔王姨一直对王鹃冷淡，是因为她有病？

　　丽达正打算飞走，忽然发现窗台边的地上有颗玉米粒。

　　非常不对劲。

　　丽达警惕地瞪着豆豆眼巡视周围一圈，果然看见了蹲在角落直直盯着自己的幼年王鹃，惊恐起飞。

　　刚才她可听说，王鹃很喜欢扭断小动物的脖子。

　　见小鸟要逃，幼年王鹃非常虎地一把抓住小鸟的翅膀，下一瞬就摸上了鸟脖子。

　　丽达惊恐地用鸟爪狠狠挠了王鹃的手，这孩子不但不松手还更加用力了。

　　关键时刻还是幸亏王鹃奶奶出现，才留下了丽达一条鸟命。

　　“娟娟，奶奶这有小蛋糕，你把小鸟放下，奶奶就把蛋糕奖给你吃好不好？”

　　王鹃登时把半死不活的丽达扔在地上，拿手去抓小蛋糕，被王鹃奶奶抓着去洗手去了。

　　半死不活的丽达则被奶奶上了药喂了食，养在笼子里养伤。

　　有王鹃奶奶罩着，王鹃确实很久没有对丽达动手。

　　不如说被教了一辈子书的的奶奶逮到，王鹃的生活特别充实，每天拿零食蛋糕当胡萝卜吊着学习，早早开始认字背诗，抽不出注意力给丽达。

　　直到五个月后，丽达父母给王鹃奶奶打了电话，报告了“意外怀上您的小孙子了”这件事。

　　王鹃奶奶知道这有点大孩不行养个二孩的意思，有意对王鹃隐瞒，才四岁的王鹃不知从哪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天早晨凑到正在给心爱的杜鹃花盆栽修剪枝叶的奶奶那，说道：“奶奶，我知道爸妈不要我了。”

　　奶奶惊得剪歪了叶子，把她心疼了半天才缓过来，问：“你从哪听的乱七八糟的……”

　　王鹃认真地看着奶奶：“我也不想要他们了，这个名字我也不想要了，我要换一个。”

　　此时的王鹃叫王娟，娟字，意为美好。

　　奶奶沉默片刻，索性借着这个由头给夫妻俩去了电话，打算好好责问一番那对小夫妻还没有父母慈心，想不想养这个孩子？

　　谁知刚说了开头夫妻就爽快应下：“妈，我看这孩子还是跟您投缘，您就亲自取个名吧。”

　　老太太被噎得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气的不轻的老太太把王鹃搂进怀里搂紧：“你的爸妈不识得宝，我这个老人家识得，奶奶给你起个新名字，以后宝贝就叫杜鹃花的鹃，好吗？以后奶奶疼你，好不好。”

　　幼年王鹃还闹不清楚“娟”和“鹃”有什么区别，但总归不是一个字，于是她乖乖点头。

　　丽达看王鹃被奶奶安抚得挺好，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

　　当天晚上就被王鹃摸黑撬了笼子，干脆利落地扭断了鸟脖子。

　　丽达拼命挣扎又刮了王鹃一爪子，扑棱着翅膀掀翻了桌上的水杯，死得很不安详。

　　等王鹃奶奶被客厅的动静惊醒，披衣到客厅打开电灯，就看见王鹃拿着把小刀很入迷的将小鸟尸体剁成一段一段的。

　　姿态从容，手法娴熟。

　　她借着月色审视自己的猎物，小脸隐没在黑暗里，眼睛闪闪发光，第一次在奶奶家露出开心的笑容。

　　如果不是在黑夜而是在白天，如果不是在虐杀小动物而是看书、画画、唱歌或是随便做其他什么事情。王鹃奶奶都一定会看着这个场景欣慰地笑，并且培养孩子在这方面的兴趣爱好。

　　可惜，世上的事情大多事与愿违。王鹃奶奶第一次特别清楚地认识到：她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孙女。

　　但她只是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抽走王鹃的小刀，从上衣口袋取出块帕子擦去王鹃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的喷射状血渍，把王鹃抱在怀里哄着。

　　“以后不要杀小动物了，阿，不高兴就告诉奶奶，奶奶给你买小蛋糕吃。”

　　隔天，教了一辈子书从不信神佛的老婆婆请了尊佛供在家里，点起香双手合十地虔诚叩拜。

　　“小孩蒙昧无知，望诸天神佛恕罪，望我佛慈悲，庇佑鹃鹃此后不再沾血。”

　　随这尊佛一起带回家的，还有用红绳串着的玉佛，据说开过光能安神静心。

　　老婆婆还极为费心地掏了退休工资把家搬到县城里，让王鹃接受更好的教育，顺便接受热心友善的社区氛围的熏陶。

　　但这一切都和丽达没有关系，她死状凄惨，愤愤不平地再度睁开眼，就变成了一个深受化疗折磨瘦成一把骨头的中晚期癌症中年男子，身处偏僻小巷内，正眼含热泪跪着同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话：“你说你有办法治我？”

　　白大褂冷静点头：“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救你。”

　　丽达抬头一看，哟，是熟人，嘴比脑子快地喊了声：“吴医生？”

　　吴医生疑惑低头：“你认识我？”

　　丽达摸了摸掉光头发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猜的，厉害的医生大多姓吴。”

　　吴医生一副你小子很有眼光嘛的表情，从白大褂底下掏出一把半人高的生锈大剪刀：“那我们就赶快开始治疗吧。”

　　丽达配合度极高，当场躺下。

　　吴医生以一副认真严谨的主治医生做派，用生锈剪刀划开了丽达的肚皮，又摸出刀叉汤勺在肋骨与内脏间翻找病灶。

　　病人依然极其配合，一声都没吭，这不禁让吴医生有点另眼相待，这还是第一个这么冷静且全然信任他自己的病人。

　　吴医生斗志满满地丢开刀叉汤勺，凭空变出个手术台和电锯，比着丽达的脑袋就要往上锯。

　　“等等，吴医生，你得再变个束缚带把我绑好，我怕等下乱动影响你手术。”

　　吴医生难得露出惊奇的表情，第一次夸了病人：“你很上道嘛。”

　　丽达不忘夸回去：“您的医术也很高超。”

　　在电锯轰鸣与骨末横飞中，丽达在心里腹诽着，她哪里是上道，她是看得多了。这位“吴医生”作为登乐岛上唯一拥有白大褂的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半点医术不懂，就爱放血开膛。

　　但你还不能怕不能质疑。

　　一质疑他就放着你流了一地的肠子不管直接消失，如果老老实实配合他，反而最后会一个响指一切物归原位，疾病作为医药费被他收走。

　　丽达在登乐岛当傻子那些年常常叫他魔法师，很少称他为医生。

　　所以这一次丽达很有把握，自己绝对能好好活下来，只要有吴医生这个外挂在。

　　正在手术进行的热火朝天时，小巷深处高中生王鹃也悄无声息地实施着流浪猫虐杀计划，并且拎着一塑料袋的流浪猫尸体打算丢到巷子口的垃圾桶那，好巧不巧碰见了手术现场。

　　王鹃瞪大了眼。

　　丽达瞪大了眼。

　　吴医生泰然自若。

　　丽达一见王鹃张嘴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连忙在束缚带之下挣扎着试图伸出尔康手，用完好的声带说道：“你听我解释……”

　　王鹃笃定地下了结论：“这个医生是食人魔吧？你是自愿被他肢解后吃掉的那种变态。”

　　吴医生瞳孔地震：“还能玩得这么花……不对！我不是食人魔，我是医生。”

　　王鹃发出魔鬼质疑：“你是医生？你是说不在手术室进行手术，并且手术环境还是脏乱未杀菌的小巷子，不使用手术刀而是电锯把病人大卸八块的那种医生吗。”

　　丽达虚弱地挽回：“吴医生你别听，是恶评。”

　　王鹃补了最后一刀：“这种意义上的医生，在社会上，一般叫做变态杀人魔。”

　　吴医生被质疑得体无完肤，解锁了除傲娇把病人扔下和打个响指治好病人之外的第三种结局——捂着脸带着哭声丢下手术工具和病人凌乱地小跑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