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世界》阅读指南》照采

3、发现破碎之人1

　　丽达再度睁眼时，她已经从无尽的黑暗坠落到光天化日的现实，故事里的现实。

　　成为了一名高三学子。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来到学校，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背书。

　　而距离丽达两步远的地方，穿着宽大校服的女孩从楼顶纵身一跃，在丽达面前摔成了四分五裂的一滩泥。

　　溅了一身血。

　　课本的书页上也无可避免地沾上了点血迹。

　　丽达还在愣神，那颗摔在地上裂了大半的人头却立了起来，对着丽达咧嘴笑，无声地做着口型：下一个是你。

　　天旋地转。

　　丽达想提醒那颗人头牙上有辣椒都来不及。

　　是梦而已。

　　丽达正趴于房间的书桌上补觉，垫着亟待解决的周末作业——七八张试卷。

　　尸化也稳在小臂部分，不再侵蚀其他地方。

　　人物的故事背景和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地灌入丽达的脑海。

　　她索性维持原来的姿势，消化起这些记忆。

　　庞杂到事无巨细。

　　这位高三学子名叫周珊，普通人一位，就是尴尬事有点多。拍周岁照时被画了个喜庆的花脸，而又由于圆嘟嘟的脸蛋总被人揉，导致口水不止。照片上的她，可爱到有些痴呆。

　　三岁时揪隔壁大黄的耳朵毛，被狗咬了屁股。

　　四岁时嚷着要爸爸骑大马，拉在了新手奶爸的脖子上。

　　五岁，抓着幼儿园漂亮的小男孩亲，后“移情别恋”向幼儿园温柔大姐姐老师求婚。

　　六岁进了小学，第一天就撒欢爬上了学校里的樟树，主要还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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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鸡飞狗跳地活到现在。不过长大的周珊到底收敛了些，很少再让人尬得飞起。除了上星期在数学课上半梦半醒地听课，边涂风油精边翻白眼，最终趴在桌上睡熟，还说着梦话“嘿嘿，漂亮老婆。”被数学班主任拎起来罚站外。

　　周珊消化着这些记忆，逐渐脚趾扣地，从椅子上起身转而扑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瘫成条咸鱼，像只鸵鸟那样把头埋在被子里。

　　这时，手心里的蛇纹突然一亮，虽无声音，但令丽达如闻棒喝，脑子嗡的一响，神思清明起来。

　　是了，她不是周珊，而是丽达。

　　怪诞世界这本书看似贴心地让丽达了解故事人物背景以更好的走故事剧情而不崩人设，实际上是看这小孩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来历忘得一干二净，又对登乐岛上的生活记忆如隔云雾，模糊而有不真实感。

　　因此抓着丽达的缺点乘虚而入，用平凡真实的大量记忆冲击丽达的精神，妄图洗脑丽达，令其成为真正的周珊，再让周珊按部就班地跟着剧情走，合理死在结局。

　　而丽达也差点如它所愿。

　　现在既然恢复神智，故事定然不会放过她。因此丽达思索片刻，拿指纹解锁了周珊的手机，搜索起笛子入门基础教程。

　　按理来讲，走故事剧情应该是以魂入书，化身为故事人物。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丽达是身魂一起入书。因此输的指纹是自己的指纹，幸而也解得开。但是对高三生周珊而言刚刚好的桌椅高度，对一米四五的丽达而言就有些不方便了。

　　所以丽达选择从椅子上跳下来躺在床上看手机教学视频。

　　看着看着，眉头逐渐皱起。

　　拿起骨笛试着吹了一下，嗯，勉强吹了个响。

　　丽达调整了下姿势，照猫画虎地对着视频学起来，吹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高低飘忽不定。

　　话说周珊的周末只有这一个下午而已，作业却还一个字没动。为了不崩人设，丽达决定，先把作业做完。

　　调动起脑子里的记忆和知识点，丽达做题的速度逐渐提升，写字逐渐熟练。

　　遇到周珊的记忆也无法解决的题目，就翻翻课本，现学一下知识点。

　　丽达不禁感叹，做题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东西，而知识又是多么美丽。

　　书桌边床头柜上摆着的仓鼠笼里，灰色小仓鼠趴在木屑上，用一双黑色豆豆眼冷淡地看着丽达，好似在说：这饲主又发什么疯？

　　丽达做题正酣，大门外却不识趣地响起铃声。

　　周珊和母亲住在一起，而母亲常年加班，不可能回来的这么早。因此这铃声有些可疑。

　　铃声仍旧在响，不开门不罢休似的。丽达只好走到大门前，踩在小凳子上看了看猫眼。

　　门外无人，只地上放着一个快递箱。

　　莫名其妙。

　　丽达转身，那铃声又响起来。

　　丽达不为所动，回房取了骨笛。这才走到大门处开门拿了快递。

　　门外静悄悄，地上的快递箱散发着无害的气息。

　　丽达看了眼，上面显示收件人是周珊，没错。

　　于是关上门，把骨笛别在腰间，将快递箱放在客厅茶几上，拿水果刀拆开了。

　　快递箱里装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是梦里那颗头，容貌却更美了几分。乌黑长发间血渍若隐若现。艳若桃李的美人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丽达，随后竟笑了，不过这笑阴冷如鬼魅，只叫人不寒而栗。

　　而后更是脸上的血肉寸寸往下掉，可见白骨。头颅间，眼眶里两个眼珠子仍是新鲜活泼，滴溜溜地转，当场给丽达表演了个真正的脑袋开花。

　　撞鬼了，要么就是谁搞的恶作剧。普通人一定会这么想，然后尖叫着丢掉这玩意。

　　丽达漆黑的瞳仁却难得泛起波澜，眉眼含笑，不过长久未笑，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黑发黑眸，眼下青黑，又面皮白如死人脸，笑起来居然比美人头还瘆人些。

　　“真漂亮。”

　　丽达轻轻摸了下美人头的发顶，语气赞赏，笑容真心实意。看美人头的眼神像看着件艺术品。

　　美人头：？？？不是，她有病吧？

　　美人头现在非常麻爪，虽然她没有爪。按照常理这个小屁孩不应该大喊大叫着把自己丢掉吗，再不济也应该吓得躲回房间吧。反而用这种炙热的眼神望着自己……咦，变态。

　　被变态吓到的美人头萎靡地将血肉又都收回脸上。

　　丽达并不知道美人头的心理活动。长久生活在登乐岛那个怪谈乐园，她的审美也有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虽然在异变发生之前，岛上的怪谈安安分分不会伤人，甚至是遵纪守法好镇民。但是本性难移。有的居民时不时就掉个头流个血什么的，甚至变成狗狗满地乱爬。而好心的过路人就会帮忙捡个头什么的，不忘夸句：有创意，挺好看。

　　而被怪谈们带了这么多年，丽达的审美观和生活理念也早就歪到了爪哇国。

　　丽达摸着美人头的长发，发现有些毛燥打结，鲜血顺着发尾滴滴答答，弄脏了茶几地板的话，原主的家长似乎也是会生气的。丽达决定入乡随俗，扯了几张湿巾把美人头的血擦干净，把快递箱也连带湿巾扔进垃圾桶。

　　随后就抱着美人头走进了洗手间，把美人头的头发洗干净后，又把护发精油什么的都安排上，最后用半温不热的吹风机将美人头的头发慢慢吹干。

　　吹干后的头发乌黑发亮，丽达把美人头抱回房间，作业课本被理到一边，转而摆出镜子和梳子。然后拿着牛角梳，眼睫低垂，认真细致地梳起美人头打结的头发。

　　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梳发，一只手固定住头发，梳发时刻意避开头皮上那些还在流血的划痕，梳至刘海，发现刘海根部有块狰狞的疤痕，也并未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轻轻拂过，神色如常。

　　美人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一双丹凤眼生生瞪成了杏眼。

　　心中竟涌出股诡异的感激之情。

　　头发八百年没这么柔顺好看了。

　　不行不行。

　　美人头定定神，深觉这小孩不一般，居然用糖衣炮弹腐蚀自己。

　　可是她梳头梳得好舒服……

　　美人头终究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她是来吓人的！立刻龇牙咧嘴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转头咬上丽达的手腕。

　　丽达迅速从书桌底下抽出袋薯片，撕开往美人头嘴里倒，梳头的动作仍然没停，像是在安抚美人头一样，温温柔柔地道：“怎么？饿了？”

　　美人头被塞得腮帮子发酸，呆住了片刻，才回神嚼起来。

　　这小孩，有病！

　　但别说，还真别说，这薯片，味道不错。

　　在一边的灰色仓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趴了，气得坐起来，爪子扒在笼子上，瞪起豆豆眼。哪里来的新宠？

　　动物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丽达真打算把这美人头当猫猫养的。正好，原主衣柜底下还塞着个很久不用的猫窝，可以拿来用。那是养鼠之前原主买的，本以为可以养只猫，可惜期末没考好，父母只准她养只鼠。

　　美人头被安置在猫窝里时，心情复杂。大小合适不说，还温暖舒适。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怪谈怎么可以被当成猫咪养。

　　但谁让这小孩唱的摇篮曲古怪呢。

　　『登乐岛上幸福安乐,人人生活美满富足,邻里街坊亲切友好。』

　　『黑水海上风浪不息,牙鲨幽灵争相撕扯,沉没之后无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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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头听着听着真就睡熟了，还有种安安分分地呆着，就此开摆的冲动。

　　把美人头哄睡之后，丽达加快速度写起了作业。写好正好也该出门去学校了。她不忘出门前把仓鼠的水和粮添上，美人头的也没落下。

　　这才背起书包，顺便把垃圾提出门丢掉。

　　周珊家离学校挺近，拐几条巷子就差不多到了。

　　到校的时候，刚好下午五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才上晚自习。丽达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教室里却差不多坐满了人，讲台上的老师也已经等候多时。

　　鸦雀无声。

　　丽达适应良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课桌上刚发下来堆着的各科的周考试卷看起来。

　　时间对于高三而言真是飞逝，不知何时绚烂的夕阳就暗淡下来，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完后，老师只是讲了一张卷子，下课就不知不觉响了。

　　丽达被知识洗礼得脑袋有点昏涨。

　　同桌也是个有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拿手指戳了戳丽达的手肘，嘿嘿地凑近笑道：周珊，怎么回事，这就困了？我有速溶咖啡你喝不喝？

　　丽达看向同桌，这才想起，这姑娘叫王鹃，是和原主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不小心一点的话，说不准会被看出来并非本人。

　　接着就摇了摇头，回道：“我讲过了嘛，咖啡和风油精都对我不起作用的。”

　　王鹃不疑有他，打算起身去外面走廊接水冲咖啡。

　　“也是。这咖啡对我倒是起作用，那我去冲咖啡啦。”

　　丽达点点头，继续埋头研究题目。

　　学得如此认真，一是因为要维持原主的成绩不崩人设，二是丽达作为一个在岛上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朋友，对这些知识倍感新奇，自己也愿意学。

　　等丽达从学习里清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王鹃和丽达同是走读生，又同一段路，是以收拾好书包拉着丽达离开。

　　丽达摸了摸书包里放着的骨笛，将拉链拉好，也就背起来跟王鹃走了。

　　路灯昏黄而街上人影渐稀，放学的学生们早四散着回了宿舍或者家，只有丽达这个班，要额外多学二十分钟，因此目之所及都十分冷清。

　　走了一小段路后王鹃也左转与丽达道了别，丽达有预感，在这段路上她说不定能再捡一只宠物回家。

　　果不其然，在昏暗小巷口碰见截修长白皙的小腿，倚在墙边，令丽达觉得心动又熟悉。

　　尤其值得一提的还是断口整齐，而不流血，干干净净，看得出处理得干净利落。

　　小腿发觉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对劲，面前这个本该被吓到的小孩的眼神更是不对劲，它怀疑自己遇到变态了，一时间慌得忘记了要原地消失，急得蹦哒起来，一跳一跳的要往巷子深处逃去。

　　丽达快步追上，抱起这截小腿，神色有些不甚明显的雀跃，步伐轻快地回了家。

　　小腿：？剧本不是这么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