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世界》阅读指南》照采

12、发现破碎之人10

　　王鹃一时卡壳，没想出反驳的话，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丽达决然地将眼一闭：“不能高考？但求速死。”

　　闭眼的丽达没有看到自己脚下是一个较为巨大的圆形阵法，正熠熠生辉，发着绿色的荧光。

　　王鹃听完一笑：“死？不，你会一直活着，我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丽达猛然睁眼，潜意识觉得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

　　现在的情况貌似是……她要努力让自己彻底死掉。王鹃似乎在用她的尸体举行什么邪性的仪式使死去的周珊复活。

　　丽达像条砧板上的鱼，生死不由己，只有一张嘴受自己控制。

　　她反唇相讥：“周珊早就死了。”

　　丽达并未穿来的故事里，周珊的死亡并不是由她收到那个装着人头的快递开始的，而是三年前她在天台碰见王鹃摸着玉佩哭泣，上前抱住她安慰。这时，王鹃就将她纳入了自己人生中重要朋友的名单，也因此动了杀心。

　　动了杀心的王鹃并不着急，她只是暗戳戳引导周珊到教学楼下的花坛旁背书，让钱佳美摔在她眼前，自己顺势收获了破碎之人的第一个关键部位——头颅，在三年间设计着其他人的意外死亡，收割走其他关键部位，最后，仅差心脏和人皮。

　　王鹃亲手剜出自己被黑线侵蚀以至于边缘已经有些暗淡、裂痕遍布的心脏，使得破碎之人更加完整，自己则用杜鹃花填补空洞的胸膛。

　　然后，破碎之人对周珊的绞杀就开始了。

　　她自收到人头开始就惊恐不已，还以为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的逼真幻觉，在终日惊吓中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最后被破碎之人引诱着跌下了楼。

　　事实上破碎之人的完美和她本身的四分五裂都是一种幻觉，她在跌下楼的同时认为自己该死了于是心脏停跳一命呜呼，被王鹃接住了完整的尸身带上天台藏起来，等到夜色降临，阵法画好，合适的时间到了，就被王鹃钉在木架子上剥皮。

　　于是丽达很有把握地说：“你钉着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我只是倒霉撞进这副皮囊的来自其他世界的孤魂野鬼。”

　　丽达的样子不似说谎，王鹃停下动作看着她的眼睛。

　　瞳孔涣散眼白发黄，这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王鹃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是谁？”

　　丽达很坦诚地说：“我叫丽达，来自登乐岛，是一个傻子，不过现在脑袋清醒了，不傻了。”

　　王鹃开心地笑起来，不是因为她觉得这番话荒唐，而是她相信这是真话。这也代表着，她失去了一个挚爱亲朋，又一次。

　　笑得开心的王鹃捧住丽达已经散发出尸臭的头颅，眼神凶狠：“既然周珊已经死了，那么丽达，你就代替她陪着我吧，永生永世。”

　　“我对你一见如故，傻子。”

　　丽达反倒吃惊，果然这王鹃脑子有病，居然没有如她所想，知道皮囊之下藏的是其他孤魂野鬼后放弃复生仪式。

　　谈话之时一张较为完整的人皮已经被剥下，王鹃将其挂在木架子上，拿起放在地上的笔，看了丽达一眼，写上丽达的名字来历，将笔一扔，催动起阵法来。

　　天台上的风愈发强烈，人皮在风中猎猎作响，偏偏就是不动。

　　丽达只觉得无数根针刺着自己的头，脑髓都要被勾出头附到这人皮上去。但这疼痛持续了好一会儿，竟然有加强的趋势，闪着荧光的阵法也滋滋冒起电光来，丽达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生生被劈开，白眼一翻，就死了。

　　阵法在丽达死去的同一时间彻底报废，复生失败。

　　王鹃和丽达都不会知道，复生失败的原因是，阵法上的来历和名字写得不完全对。

　　没有写上丽达的全名，来历更是不对。

　　天台上狂风渐小。

　　王鹃失神地看着钉在木架子上那颗孤零零的人头。

　　片刻后她扑在地上捡起被吹到角落的笔，用力擦去阵法上丽达的名字，重新写上周珊的出生日期和姓名。

　　她不甘心，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决不允许自己失去第二次。

　　孤身一人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因此更加渴望将亲朋牢牢攥在手里，最好融进骨血永不分离。

　　所以就算周珊的尸体里只剩异世残魂，她也要勾出周珊的记忆与执念附在人皮上。

　　阵法催动，黑线舞动着寻找属于自己的营养，血肉骨骼乃至全身都已经啃食干净，但是仍然不够，黑线扎进王鹃的眼眶一路寻到她不太完整的脑子，痛痛快快地吃了个干净后，黏在在杜鹃花心脏旁，对跳动的杜鹃花上附着的力量、情绪、回忆很有兴趣。

　　随着阵法的成功，人皮从木架浮到半空中，那张轻飘飘的人皮仿佛附上了灵魂，轻拂着爬满黑线的王鹃的脸庞，无声地关心着。好像在说，王鹃，你怎么啦？

　　王鹃本该泪流满面。

　　如果她还有泪腺和眼球的话。

　　但她现在只剩下一颗属于自己的杜鹃花心脏。

　　所以她流不出泪，只能用黑线组成的面部轻快地笑起来，用手握住轻拂自己脸颊的只有人皮的那只手，很高兴地出声：“我只是看见你很开心，珊珊。”

　　——

　　丽达第五次睁开眼睛，疼痛感还残留在脑袋里，让她痛得想吐。

　　她还剩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这一次，她是她自己的样子。

　　她醒在偏僻巷子的某处，巷子外的街上街灯微亮，只有清洁工在清扫大街，早餐店热气腾腾。

　　此时是早上六点半。

　　终于拥有健康能自如活动躯体的丽达几乎要哭出来，这一次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要在核心梦境里捏碎那颗杜鹃花心脏，再把破碎之人的心脏给烧个干净！

　　你可以说她在核心梦境被杀了四次有点疯，但其实她早就被多重梦境搞得精神不太正常了，只是还强撑着维持正常。而核心梦境不愧是核心梦境，将她强撑着维持的正常打击得粉碎。

　　丽达出了巷子在大街上晃荡，看见自己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学，她紧随其后。

　　本想打个招呼，可上学的丽达好像完全看不见自己。

　　不如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无视她的存在，她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一个社会认为其不存在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存在感下降为零的丽达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思，只是大摇大摆地跟在上学的丽达身后，看钱佳美狗狗祟祟地监听办公室谈话，满意地飘到王鹃处报告消息，浑然不知办公室的丽达开始打听起她的生平。

　　而跑完操的王鹃扮演着关心朋友的开朗小太阳角色，也不着痕迹地刺探着丽达的情绪状态。

　　之前说过，王鹃只是用她不完整但出众的脑子揣摩模仿着他人的情绪举动，但她无法理解，无法认同。

　　所以，丽达半是被原主情绪影响加之玉佛对情绪的感染放大，半是假装出的消极模样并没有被识破。

　　真假掺半，也确实是难以识破。

　　事情顺利地推进到丽达喝破面前完美的假象，钱佳美重归破碎。

　　在一旁看着的透明人丽达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水果刀，耳边响起令人信服的声音：“你想要活下去吗？那就杀了你面前的另一个你，顶替她生活下去。你将会有一个多么好的生活，奇怪境遇已被另一个你平安度过，你只要轻轻对着她的脖子来上一刀，光明的未来就都是你的。”

　　透明人丽达颔首，悄悄说道：“再给我一个打火机，我要把她烧得一干二净。”

　　语毕，丽达的手上果然出现一只打火机。

　　丽达感知着阴冷气息波动的方向，果断上前一把揪下钱佳美的头，点燃她乌黑亮丽的头发，在钱佳美惊恐又迷茫的眼神中将燃烧的头颅丢向藏身于拐角的王鹃。

　　王鹃没有防备，下意识接住钱佳美的头颅，与那双眼形优美的丹凤眼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透明人丽达没有闲着，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在烂泥中拣了只腿骨，掂了掂手感一举击上钱佳美落在地上的心脏。

　　轻轻敲碎沉睡的心灵。

　　腿骨在尖叫，空灵刺耳宛如笛声。

　　王鹃被尖叫声唤醒，用力将头颅掷向拿着腿骨的丽达。

　　透明人丽达嫌弃地念叨着：“不如骨笛。”同时侧身躲开燃烧的头颅

　　王鹃怨毒地盯着拿腿骨的丽达，丽达毫不客气地飞身上来刺破王鹃的胸膛，发现那里面没有心脏或是杜鹃花，被黑色丝线填得满满当当。

　　丽达见状不满地啧了一声。

　　王鹃笑着捏住丽达拿着水果刀的手，刀尖扭向丽达下巴的方向。

　　“你要死了。”

　　丽达温柔地否决她：“未必。”

　　“杜鹃花那种残次品心脏，你没有也好，我本来也是要打碎那种残次品给你换上更好的东西的，鹃鹃。”

　　丽达这样说着，伸出自己没有被捏住的左手，迅速刺进王鹃的胸膛，同时默默在心里念叨着：“我左手手里拿着玉佛，我记得我左手手里一直拿着玉佛。”

　　一般来说，梦境里的所思所想很有可能实现。但丽达不是梦境的主人，所以她手里变出玉佛的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但她偏要摆出无比笃定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手里真藏着玉佛。

　　王鹃没空，也很难看见自己胸膛里放着什么款式的心脏。她与丽达无限接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眼珠对着眼珠。

　　丽达自信一笑：“真正的玉佛在我左手手里，比起那朵杜鹃花，它更适合成为你的心脏，不是吗？”

　　她讲的是实话，在进入梦境前，她的左手确实拿着玉佛。

　　虽然，王鹃已经被丽达的“实话”骗过一次了。

　　但那是上次，是第四次机会中的王鹃，而非这个能看见丽达的真正的王鹃。

　　王鹃眼睫毛一颤，明显被丽达的实话激得动摇了一下。

　　她惊惶地感知自己的胸膛，恍惚中真的感觉丽达正攥着渐渐成为自己心脏的玉佛。

　　丽达左手中不存在的玉佛在王鹃的臆想中渐渐成形，与无数梦境之外丽达手中握着的真正的玉佛有一瞬间重合。

　　丽达心上一喜，王鹃有了心脏代表她可以捏碎这颗新生的脆弱的心脏，给王鹃重创。

　　但还没等丽达动作，整个由杜鹃花编织而成的世界就开始崩塌——王鹃更换了心脏，那颗杜鹃花心脏被抛弃失去了力量，自然也无法继续维持核心梦境的运转。

　　王鹃困倦地阖上眼皮，向下坠落，一直坠落到那间陈旧教室的一小片空地上，蜷缩着沉睡过去。

　　丽达一个愣神就失去了捏碎王鹃心脏的机会。

　　同时，花坛上睡着的丽达手里的玉佛，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