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下策》我有一只芽

29、嗟逝速之难当

　　正所谓，三人行，理应有一只是单身狗。就这样，慕容皑，慕容皎和小雪团“三”个人同吃同睡的和谐生活一过就是二三个月。

　　直到有一天，慕容皑和慕容皎傍晚打猎回来，发现小木屋里空空如也，那只白色的毛茸肥团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是山谷四月间的天，后山的薰衣草开得甚是灿烂，蕙状花茎上挤着烟紫，含着钴蓝色的花苞。夏日的清风徐徐拂过，这一片花海，宛如蓝紫色的波浪层层迭迭。

　　“小雪团！”——

　　“小雪团！”——

　　慕容皑和慕容皎并肩行走在这片辽阔的薰衣草花海里，他们一边寻找着，一边呼唤着小雪团的名字，他们已经漫山遍野地找过好几日了，可始终都没有找到它。

　　是的，小雪团跑掉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次他们俩在后山又是寻找了大半天，日光愈渐微弱，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了。慕容皎在薰衣草花丛中顿下了脚步，满脸伤色：“我待小雪团那样好，可它还是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些时日它过得怎样了。”

　　“它会照顾好自己的。”慕容皑将她揽入了怀抱中，单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予以安慰。

　　二人在这片花海中又驻足许久，慕容皎长长叹了口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只道是我待它好，可它自己未必这样觉得。”

　　“从前冯夫子总是说，老庄之境有几人？”慕容皑捋了捋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慕容皎抬头望着他的眸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哥哥，我认为他是在诡辩！”

　　慕容皑粲然一笑，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轻轻搓了搓：“事实上，我也这样认为！循环论证！”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慕容皎将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又笑着问道：“那，哥哥，我可知你之乐？你以后会不会也离开我呀？”

　　慕容皑摇了摇头：“不会。”

　　慕容皎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抬头凝着他的眸子，认真问道：“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么？”

　　慕容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如果将来，你还愿意的话。”

　　闻言，慕容皎顿时蹙起了柳眉，神色很是不悦：“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会不愿意？”

　　“你莫要生气。”慕容皑看了看旁边的薰衣草花丛，转身摘下几株，交到她的手中。

　　“摘几株花就行了？”慕容皎将薰衣草花株搁在了自己的身后：“我是真的生气了，这种哄一般小姑娘的招数对我是没用的！”

　　慕容皑无奈道：“那，这位小姑娘要怎样才不生气了呢？”

　　慕容皎摆出一副认真表情，假装琢磨了半晌。突然，她对他粲然一笑：“要不……你亲我一下，也许我就不生气了呢！”

　　听到她这样说，慕容皑略微低头，一双清明而深邃的眸子直直地凝着她，可他看了半天，既没有动作，也没有吭声。

　　慕容皎眼底再次划过了一抹失落之色，等了半天，她终于是再也没有了耐心，不满道：“那，我更生气了。”

　　慕容皑搂过她的肩膀，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墨发：“这样，可以么？”

　　“不可以！这不算！”慕容皎把脸颊朝着他凑近了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慕容皑，我认识你快五年了，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

　　闻言，慕容皑神色有些复杂，他稍稍凑近了些，却愣是半晌都没有亲上去，也不知道是在迟疑些什么。

　　就在此时，慕容皎一把搂过他的脖颈，直接将他的薄唇往自己的脸颊上一摁。

　　慕容皑一怔：“你……”

　　慕容皎一笑：“哈哈，我不管！总算是亲到了！”

　　慕容皑轻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回屋去吧。”

　　闻言，慕容皎立即换上了一脸疲惫模样，撇嘴道：“哥哥，我走累了……”

　　“嗯，我知道了。”慕容皑弯下身背起了慕容皎，踏着这片蓝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一路往回走去。

　　山间小路上，凉凉的微风卷起了慕容皑黑色的长发，打在了慕容皎的侧脸上，挠得她有些痒痒。

　　她拨了拨他散乱的发丝，将它们悉数拢在了他的耳后。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薰衣草，脑中灵光一现，执着薰衣草花枝别到了他的耳后。

　　慕容皑转过头看一眼这个在身后搞恶作剧的家伙：“你在做什么？”

　　慕容皎捂嘴一笑，这薰衣草只插一枝当然是不够的，她又往慕容皑头上连插了几枝：“哈哈！花哥哥……”

　　慕容皑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方便抽手去阻止她，只得感慨道：“妹妹，你好可恶啊！”

　　慕容皎道：“是可恶，还是可爱？”

　　慕容皑道：“可恶！”

　　“好吧！好吧！”慕容皎又揉了揉他绯红的右耳，惊叹道：“哥哥，你的耳朵什么时候变红的？”

　　慕容皑反手朝着她的小爪子轻轻一拍：“好了……”

　　“哎呀呀，不得了！哥哥，你的脸也红了呢！”

　　“别摸了……”

　　自从小雪团离开后，慕容皎的生活又恢复了百无聊赖，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去潭边玩泥巴，可这终究是小孩子的玩乐，她早就已经没了兴趣，随着时光流转，她的情绪也愈发低落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一晃又是半年。一天夜里，慕容皎在干草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看了看一旁正在熟睡的慕容皑，独自一人悄悄起身走出屋子，在潭边坐了下来。

　　慕容皎抬眼扫视着这片空旷的山谷，山间明亮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四下一片僻静，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

　　“妹妹，你在想些什么？”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慕容皎回过头，瞧见慕容皑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的神色有些落寞，对他低声说道：“哥哥，你过来陪我坐会吧。”

　　“好。”慕容皑走到她身旁，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慕容皎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北斗星，黑蓝色的夜空中，它是最亮眼的一颗，像是一盏明灯，孤独地悬挂在了天际。

　　“仰北辰而永思，溯悲风以增伤，哀遐路之漫漫，痛长河之无梁，愿托乘于浮云，嗟逝速之难当。”

　　慕容皑道：“妹妹，你这可是在感慨时光易逝？”

　　“嗯，”慕容皎用双手托着下巴，转头望着他的眸子：“哥哥，近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慕容皑道：“你想了些什么？”

　　慕容皎道：“我们要一直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住下去么？”

　　慕容皑道：“你是想出去了么？”

　　慕容皎摇了摇头：“现在还谈不上想出去。只不过，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里过吧，我们还那样年轻，而且这山里的生活着实也很不方便，早晚都是会出去的。”

　　“这倒也是。”慕容皑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忧虑，他静静坐在一旁，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没有再吭声了。

　　慕容皎侧过脸看着他：“怎么了？哥哥，你不想出去吗？”

　　慕容皑神色认真地看向她的眸子：“我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不知那慕容皖是不是还在追杀我们，现在出去怕是不行。”

　　慕容皎立即对他点头道：“嗯！现在出去肯定是不行的！慕容皖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慕容皑道：“那，妹妹，你想什么时候出去呢？”

　　慕容皎道：“我还没有想好，你呢？”

　　慕容皑道：“我也还没有想好。”

　　黑蓝色的星空之下，二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他们抬头看了看这片空荡的山谷，周围一片静默，毫无生气。

　　慕容皑略微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停顿半晌，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妹妹，其实我是这样想的，等过个一两年我们再出去，会更稳妥一些。”

　　慕容皎道：“嗯！过个一二年，那慕容皖也许就忘记咱俩了，而且我们也可以抓紧时间练剑，即便出去时慕容皖还在派人追杀我们，我们也不怕了。”

　　听她提起练剑，慕容皑神色立即黯然了下来，他略微垂下头，沉默着不作声了。

　　慕容皎这才想起，她倒是早早练成了《落红剑法》，《独孤决》也修习到了第二式，可慕容皑的《落红剑法》却练到了瓶颈期，不论他怎样努力，始终毫无成效，无法精进。

　　想想还是不要就这事儿再说下去了，她正想转移话题，却听得慕容皑先开了口：“我会努力练剑的。”

　　“我并非此意，”慕容皎握住他的双手，柔声说道：“哥哥，你莫要难为自己，我可以保护你的。”

　　慕容皑低声说道：“我只是想变得更强一些，不想次次都拖累于你。”

　　“哪里拖累了！”慕容皎皱起了眉头，不满道：“再说了，一定要武力胜天才算强大么？术业有专攻，人都是各有所长的！”

　　慕容皑顿了顿：“道理呢，是这个道理。可我到底是哥哥，我是男子，总是要妹妹你保护我，我又于心何忍呢？”

　　慕容皎不服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谁说男人就一定要怎样，女人又一定要怎样！”

　　慕容皑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低声说道：“我只是每次看到你受伤，心里都很难受。”

　　慕容皎一把搂过他的脖颈，抬眸正视着他的眼睛：“哥哥，你那样聪明，医术也很好，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强的，这世间的男子，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慕容皑望着她的眸子一笑，一边捋着她黑色的长发，一边说道：“妹妹，你才是又聪明又强大，我哪有那样好？”

　　“我不管，你就是那样的好！”慕容皎挽起指尖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突然，她“噗嗤”一笑：“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就是想听我夸你呀？”

　　慕容皑小声道：“或许，等我们出去过后，你就不这样认为了。”

　　慕容皎抓起他的手：“认为什么？”

　　慕容皑撇过脸：“没什么。”

　　慕容皎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庞，强行将他掰了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的脸颊轻啄了一口。

　　“哥哥，你这个样子好讨厌啊！你若是再这个样子，我们就再探讨一下小雪团的性别问题吧！”

　　慕容皑刹时羞红了脸，不止如此，他连耳根都烧得滚烫，绯红一片。

　　慕容皎道：“我的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公母的嘛！”

　　慕容皑道：“慕容皎，我不和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