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下策》我有一只芽

23、血气方刚

　　静谧无人的树林深处，一条幽幽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隐没其间，一道黑色身影跃现，踏过地上的枯叶快步走到了慕容皎的身旁。

　　来人正是慕容皑，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摔倒”在地之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妹妹，你别装了。”

　　可这慕容皎却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般，她仍旧是埋着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半天也不吭声，对他丝毫不予理会。

　　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慕容皑有些忍俊不禁了。他走上前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站稳，又轻轻掸了掸她衣摆上沾着的杂草，捋了捋她发丝上细碎的落叶。

　　慕容皎会心一笑，一个快速转身紧紧搂住了他的窄腰，她抬头望着他的眸子：“就知道哥哥跟了来，不然我们方才哪能那般顺畅地出宫呢！”

　　“妹妹果然很聪明。”慕容皑把着她的肩膀朝外轻轻一推，试着将她分开些。

　　察觉到他这一举动，慕容皎立即将他的腰箍得更紧了些，笑着说道：“哥哥，你派几个暗卫护送高姐姐和小蓉蓉去梁国吧！毕竟，两个小姑娘扛着一麻袋黄金，路上很是危险呀！”

　　闻言，慕容皑忍不住一笑，他一边轻轻掰开她的小爪子，一边温声说道：“你且放心，我已经派了。”

　　“嗯！”慕容皎从他的腰间抽出一只手，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拉到了自己的眼前，认真地掰弄起了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

　　慕容皑也不再作挣扎了，他的神色认真了起来：“妹妹，方才高钗玉可是给了你什么？”

　　慕容皎道：“她把她外祖苏参珍藏多年的字画给我了。”

　　慕容皑道：“字画？”

　　慕容皎松开了他的腰，从衣袖中拿出那只镶着金边的小叶紫檀木盒，取里面的画轴，递到了他的手里：“哥哥，你看，巧不巧，这是那梁国献王萧错的字迹！”

　　慕容皑接过画轴，展开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半晌，才将它卷好收入了衣袖中，他表情严肃道：“这字画上的字迹与那信件上的字迹大为不同。先前我便多有怀疑，这些年与高远私通收购军火之人是那忠王萧穆，而不是献王萧错。此番，正是应证了我的猜测。”

　　“那，我的好哥哥要如何奖励我呀？”慕容皎抬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四颗尖尖的小虎牙。

　　慕容皑低头看了看她的牙齿，稍稍撇过头：“你私自放走两位贵妃，我都不曾与你计较……”

　　“你这个骗子！”慕容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嗔道：“哥哥，你的妻子们都成双成对了，你还在这端着！”

　　闻言，慕容皑着实是有些尴尬了，两位贵妃竟然是一对儿，这点他的确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看到他这副尴尬的表情，慕容皎只觉有些好笑，她作出一副可惜表情：“啧啧啧，我可怜的哥哥，一下子没了两个老婆……那，我赔你一个如何？”

　　慕容皑脸色刹时一变，还没来得及作答，他就被她一把抓住了领口，一个快速转身按在了旁边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你又来了！”

　　“哥哥，你真是可恶！”慕容皎凝着他的眸子，不满道：“什么妻子，什么嫂嫂？你给我出的题，我算是彻底解开了！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慕容皑满脸尴尬之色，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慕容皎轻哼了一声，用手强行掰过了他的脸庞，她凑近了些对着他细细打量了起来，像是在欣赏个什么漂亮物件儿，不禁叹道：“哥哥，你怎么生得这样好看？真是秀色可餐！”

　　“你别……”慕容皑正打算掰开她的手，却不料被她先一步反手捉住了手腕，给牢牢固住了。

　　慕容皎道：“别闹！这里又没人，你装什么柳下惠？”

　　慕容皑道：“哎……”

　　慕容皎抬眸正视着他的眼睛，嬉笑道：“哥哥，我和你讲，我最近学会了一道新菜，我给它取名叫‘生煎蝈蝈’！这道菜，瘦而不柴，其味无穷，我看到就想啃两下！”

　　慕容皑一顿：“妹妹……”

　　慕容皎狠狠啄了一口他的侧脸：“哥哥，你就从了我吧！不然，我可真的要吃‘生煎蝈蝈了’！”

　　“我们快回去吧！”慕容皑正欲伸手去推开她，却又被她先一步扣住了手腕，愣是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反抗么？”慕容皎作出一副严肃表情：“好哥哥，我和你讲个道理，反抗是不理智的！你知道，我所修习的‘独孤决’，是遇强则强。你，还是从了我的好，不然回宫路上，某些人可就没有好衣裳穿了。”

　　慕容皑凝着她的眸子，神色有些复杂，不待他出言，慕容皎早已一把搂过他的脖颈，往下一摁，直接吻上了他的薄唇。

　　“唔……”

　　就在此时，慕容皑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够了！”

　　慕容皎正贴着他的唇，好好的兴致就这样被打断了，她猛地抬头一看，迎来的却是男人眸中平静又带了些许冷淡的目光，就如同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浇在了她的心坎上。

　　他的眼底竟没有丝毫波澜，她有些诧异，有些心塞，可是她不服，她倔强地想要撬开他的唇齿，可却怎样也撬不开。

　　为什么会这样？慕容皎觉得不可置信，她又努力地撬了几次，还是如此，她的情绪不由地烦躁了起来。她猛然一个伸手，只听“呲”的一声，撕裂了他的衣摆一角。

　　可即便如此，慕容皑依旧是牙关紧锁，纹丝不乱，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潭死水，任凭狂风骤雨，也掀不起半点涟漪。

　　趁她还在错愕之中，他一把将她推开了，转过身背对着她：“我都说过了，我们只是兄妹，不能这样。”

　　“怎么回事？”慕容皎满脸震惊，诧异，费解：“一直以来，你明明稍稍一碰就……”

　　慕容皑略微一顿：“从前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

　　“你撒谎！”慕容皎将手中黑色碎布往地上一摔，快步绕到他身前，盯着他的眸子，反驳道：“且不说从前，前几日你的反应，你要如何解释？”

　　慕容皑一怔：“前几日不过是事发突然，我到底是个男人。”

　　“你觉得我会信么？”慕容皎用力搂过他的腰，怒道：“慕容皑，你莫要找借口了！这些年你不愿纳妃，你还吃醋了，你就是爱我的！一直都是！”

　　慕容皑叹了口气：“纳妃之事是你多想了，至于吃醋，我只是不想看你胡闹罢了。”

　　闻言，慕容皎刹时怒火中烧，她猛然推开了他，愤愤地瞪着他的眼睛：“慕容皑，你好可恶！竟然把我当成傻子，侮辱我的智力！”

　　慕容皑摇了摇头：“妹妹，从小到大你都很聪明，可是我说的也是真的，不要再越界了好么？”

　　“不好！你这个骗子！”慕容皎上前一步，愤怒地抓起慕容皑的手腕，拉着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又想要去抱他。

　　慕容皑却一个侧身，轻轻将她推开了：“妹妹……”

　　“你给我闭嘴！”慕容皎用力拽过他的肩膀：“谁是你妹妹！你是我男人，从我及笄那天起你就是了！你就是爱我的，一直都是！”

　　说完，她搂着他的脖子，想要再次强吻他，果然，她再次被他无情地推开了。

　　“慕容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解我？想怎样就怎样！”慕容皑转身背对着她，语气中夹了几分怒意：“当年在山谷之时，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少年人血气方刚罢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慕容皎满脸错愕，她的双眼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慕容皑，当年之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慕容皑回头看到她这副表情，不由地顿了顿，他的语气也渐渐温和了下来：“妹妹，如今我真的不想再那般了。你方才也验证过了，为何不肯接受现实呢？”

　　听他提起方才之事，慕容皎的思绪被猛然拽了回来，方才他的确对她毫无波澜，这是事实，她无力反驳。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任凭她怎样纠缠，他都不为所动。

　　她呆呆地杵在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来，仿佛是一张致密的网，掩住了口鼻，让人感到窒息。

　　而且，他竟然用一句“少年人血气方刚”，将当年山谷之事全盘否认了，往事仍旧历历在目，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从冷宫出来的那天起，他就是这副态度了，她又并非真是什么神经大条之人。

　　慕容皎越想越难受，不自觉地垂下了头，她的双眼死死盯着地面，眼眶渐渐有些发红，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察觉到身后半天没有响动，慕容皑转过身一看，她的眼睛早已是一片通红，眼眶里还包满了泪水，一滴未落。

　　慕容皑眼底刹时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走上前去把住她的肩膀：“妹妹，对不起，方才是我过分了，你方才那般说我，我一时急了……我不是有意的！”

　　慕容皎没有说话，而是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见她全然不理会他，慕容皑又道：“我真的没有要推给你的意思，过去的事情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些不明所以的话语听在耳朵里，慕容皎只觉无比尖锐，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那白皙清秀的脸颊，一滴一滴地，如大豆般滚落了下来，洒落在了地面铺叠的斑驳枯叶上。

　　“呜呜……呜呜……”

　　慕容皑表情更慌乱了，连忙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泪：“对不起，你别哭……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

　　慕容皎猛地甩开他的手：“慕容皑，你给我走开！”

　　慕容皑立即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我方才真的不是有意的！看到你哭，我……”

　　很快，慕容皑的手再次被慕容皎甩开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之下，他只能杵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渐渐地，空旷的树林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一阵凉凉的秋风吹过，枝头枯叶“簌簌”作响，让人听着觉得有些刺耳。

　　慕容皎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情绪也逐渐镇定了下来，她满脸无奈地对他说道：“我舍不得骂你的，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慕容皑满脸内疚之色，低头看着她的眸子：“对不起，你千万莫要多想，那番话绝非我心中所想，我真不是有意伤你的……你都舍不得，我又怎么可能舍得呢？”

　　“我知，”慕容皎冲他摇了摇头，神色认真道：“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慕容皑满眼担忧地看着她，似是欲言又止，他在原地又站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慕容皎背靠着树干而立，满脸尽是落寞之色。原本她以为解了两位贵妃之事，他就无话可说了，可谁知在这僻静无人的树林，他还是拒绝她，而且他竟然对她毫无波澜，拒绝得很是彻底。

　　她低头看着这散落一地的枯叶，自言自语道：“当年在山谷之时，他不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