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下策》我有一只芽

16、执念，人皆有之

　　宋蓉蓉猛地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慕容皎：“可是大长公主，你要如何来帮我呢？”

　　慕容皎用手托着下巴，认真琢磨了一番：“高钗玉这个人，端方雅正，克己守礼，重情重义，其实是外冷内热。”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宋蓉蓉拉住慕容皎的衣袖使劲摇了摇。

　　“莫要着急，”慕容皎一边掰开她的两只小爪子，一边温声说道：“我是觉得，这样的人怕是要多来点刺激才能反应过来。”

　　宋蓉蓉拧起蛾眉：“刺激？你说什么刺激？”

　　慕容皎重重点头：“对，就是刺激！你看，方才我亲你，她竟急成那般模样，与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闻言，宋蓉蓉鼻翼一歪脸颊一抽，小圆脸都挤压变形了，有些难为情道：“所以，我们要再去刺激刺激她？啊，你可莫要再亲……”

　　慕容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姑娘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方才我那不是好奇高钗玉到底喜不喜欢她嘛，当时实在太想验证一二，才一时没忍住恶作剧了一下，这会子谁还想再亲她呀？哼，她不觉得别扭，我还觉得别扭呢！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亲你了。”

　　宋蓉蓉用手拍着胸口，狠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差点吓死老娘了！”

　　慕容皎道：“小蓉蓉，今夜之事就先这样罢，总要给她点时间自己琢磨琢磨。”

　　宋蓉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我从未见过钗玉姐姐她这般……真的是从来没见过的，一直以来她都很冷静的，突然之间变成了那副模样，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慕容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会派人替你盯着的，你的钗玉姐姐不会有事的。”

　　宋蓉蓉神色黯然，还是打不起精神来，不情不愿道：“好吧，那就有劳大长公主了，但是你一定要帮我看紧她哦！”

　　“嗯！”慕容皎认真叮嘱道：“不过这几日你千万不要去找她，要让她不明所以，浮想联翩才好。”

　　宋蓉蓉表情很是无奈，可确实也别无他法了，只得应声道：“好，那我每天都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的情况。”

　　慕容皎道：“好。小蓉蓉，你快回去吧！”

　　宋蓉蓉道：“嗯。大长公主，多谢你了！”

　　慕容皎道：“不客气！”

　　宋蓉蓉转身朝大门迈出了几步，正打算离开内殿，却听慕容皎又在身后叫住了她：“等等！小蓉蓉，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再走？”

　　宋蓉蓉一边朝前继续走了两步，一边回过头看着她，一脸不解：“公主殿下，这大晚上的还换什么衣服呀？”

　　慕容皎道：“贵妃娘娘，我这里的宫女都是我哥哥的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穿着这身夜行衣回芙蓉殿，万一路上不小心被人给瞧了去，别人不会觉得奇怪么？怕是会惹些麻烦事出来。”

　　宋蓉蓉立即顿下脚步，转过身咧嘴一笑：“也对哈！”

　　慕容皎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绿色的帷幔，朝着空荡荡绿幽幽的庭院里连唤了两声：“碧池！碧池！”

　　今晚应当是碧池值夜，可慕容皎愣是唤了好半天，庭外也没有人响应。她的神色不耐烦了起来，若换作是碧潭当值，早就应声进来了，碧池这个小丫头吧，有时候就是有些不着调，不是习惯性拿错东西，就是磨磨蹭蹭的。这次倒好，直接玩起了失踪？

　　转念，慕容皎又有些担心了：这大晚上的，这呆萌小姑娘到底跑哪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呀？

　　她尽可能耐着性子对着庭外又连唤了两声，过了好半晌，庭院一侧的厢房终于有人推门而出，一道矮小瘦弱的淡绿色身影闪现，穿过绿幽幽的凉亭，朝着内殿方向小跑而来。

　　碧池推开内殿大门，来到慕容皎跟前，一边攥紧绿纱衣摆，一边压低眉眼怯怯问道：“大长公主，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

　　慕容皎正想开口吩咐，奈何无意间低头她的目光扫过了碧池的右手，那只白皙的手背上一片黑乎乎，她有些纳闷：“碧池，你怎么把墨水给弄到手上了？”

　　碧池一怔，先是扫视了一眼慕容皎的左右手，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然后她又呆呆顿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起自己的右手凑到眼前一看，自个儿的手背上果真是染了一大片墨渍。

　　“大长公主，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刚刚在屋里写东西，不小心弄到了，墨水给弄到手上了，我这就去洗掉，我这就去洗掉……”

　　“没事，”慕容皎满脸写着‘好奇’二字：“对了，碧池，你还会写东西呀？”

　　闻言，碧池有些不好意思了，两颊微微泛着红晕：“嗯，我就是……就是……”

　　瞧她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慕容皎又有些不耐烦了：“碧池，你都写了些什么呀？”

　　碧池伸出两只小手，搓了搓自己白里透粉的小脸蛋：“回大长公主的话，我……我就是随手写了个话本子……”

　　慕容皎心下更好奇了：“话本子？什么话本子？”

　　碧池小声答道：“就是，就是那些个话本子……”

　　啊，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慕容皎强忍着无语：“碧池，你的话本子，可以拿给本宫看看吗？”

　　碧池支支吾吾：“回大长公主的话……我，我才刚刚开始写……”

　　见她这副难为情的模样，慕容皎怜香惜玉之心再次发作：“好吧。不过，碧池，你可不可以莫要写那些个什么从天而降救世主，实在是不忍直视，写点有意思的如何？”

　　“嗯！”碧池重重点头，先前的怯懦之色已去大半，眸底闪过了一抹明亮的光芒，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大长公主，我没有！我不想写那些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慕容皎拍了拍小巴掌：“碧池，你快去把手洗干净，然后帮这位，这位贵妃娘娘……拿件衣服过来。”

　　“大长公主请稍等，奴婢马上就去！”碧池转身一溜烟儿地朝里屋方向小跑而去。

　　望着碧池离去的背影，宋蓉蓉似是想起了什么，向前连迈两步，大声喊道：“碧池！我要鲜艳的！鲜艳的！”

　　慕容皎一怔：“小蓉蓉，你对那些个鲜艳华丽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宋蓉蓉撇了撇嘴：“公主殿下，你不觉得颜色鲜艳的衣服，很好看么？”

　　慕容皎冲着她尴尬一笑：“特别好看！”

　　不过多会，碧池从里屋中出来了，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件叠放整齐的干净衣裳。

　　难得这小丫头这次办事那样快，慕容皎正想出言夸夸碧池，可不想她低头一看，顿时惊了：天呐！这衣裳的颜色……不是，说好的鲜艳呢？碧池怎么又拿了绿色的！她们这是，执念，人皆有之？

　　宋蓉蓉看了看碧池手中的绿色衣裙，眼里划过失望之色，她撇着嘴，接过衣裙捧在怀里，左右环顾了一眼：“大长公主，我去哪里更衣呀？”

　　慕容皎一脸无语：“就在这里呀！我转过去就行了，都是女人你怕甚！”

　　宋蓉蓉大抵是心理阴影太大，用眼神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这端坐在桌旁之人，神色好生别扭：“呃……我还是单独找地方换吧！”

　　这姑娘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慕容皎随手指着左侧的里屋，表情无奈：“好吧！小蓉蓉，你去那边的里屋换吧！”

　　“嗯！好！”

　　不一会儿，宋蓉蓉便换好衣服从里屋中走出来了。只见她一袭素雅淡绿色纱织衣裙，墨发如瀑松散地拢在脑后，比起此前的艳色华服发髻冲天，清爽了许多，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好一圈。

　　慕容皎正想出言夸夸她，却不想听得宋蓉蓉嘴里小声嘟嘟着：“哎呀呀，这衣服好素啊！一点都不衬我的肤色！”

　　今天想夸人的话，愣是全给她俩堵回去了，慕容皎正郁闷着，却不想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她深感震惊。

　　宋蓉蓉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两支沉甸甸的大金簪子，正直直地往自个儿头上插了过去。

　　这两支金簪是凭空变出来的么？慕容皎惊呼道：“你竟然随身带着这个，穿夜行衣也要带着！”

　　“哼！”宋蓉蓉双手叉腰，不服道：“不能戴在头上，我还不能放在袖子里护身吗！”

　　慕容皎只觉汗如雨下，这可能就是传闻中的癖好吧！她以手抵额：“好吧！小蓉蓉。诶？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小蓉蓉吧！”

　　宋蓉蓉撇过头：“我不要！”

　　慕容皎挑了挑两弯柳叶眉，笑着说道：“贵妃娘娘，你难道还想我叫你嫂嫂不成？”

　　宋蓉蓉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公主殿下！你好讨厌啊！”

　　慕容皎道：“贵妃娘娘，我都满过二十岁了，说起来你本就比我小上几个月，我叫你‘小蓉蓉’有什么问题呀？”

　　宋蓉蓉瘪着嘴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大长公主，这副皮囊哪里像二十出头？看上去顶多也就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她生气的时候冷若冰霜，但不生气的时候呢，眉眼和语调中又尽透着一股子稚气，看上去像个娇俏中带着些许顽劣之感的小孩。

　　“可是你长得小啊，看着跟刚及笄似的！”

　　慕容皎捂嘴一笑：“这话我爱听！小蓉蓉，你快回去吧！”

　　“大长公主，那这次我是真的走了哟，别再叫我回来了哦。”宋蓉蓉转过身，摇着头上两支沉甸甸的大金簪子，“叮叮当当”地离开了大长公主内殿。

　　看到宋蓉蓉走远后，慕容皎独自走到庭院中，夜深人静，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秋日的凉风轻轻拂着流云，剪碎了月光，织成了一缕缕静谧的情丝，撩起了她如墨的发丝，也撩动着她荡漾的心弦。

　　慕容皎用指尖挽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将它们悉数挂在了耳后。她慢步走到那面矮墙之下，一脸笑意：“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过了半晌，狗啃骨头雕塑后方那面矮墙的另一侧，未央宫里除了夜风的细细簌簌之声以外，一片寂然。

　　呵，果然是没有回应！慕容皎无语道：“好奇心害死猫！哥哥，今夜你酸还是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