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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搬进竹马巷十八号的这段日子,温墨兮渐渐与巷子里的街坊邻里熟识起来。巷子里中老年人居多,大都对这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少年格外偏爱。
      挨着巷口那几家基本都是店铺,一号是一家名为“老王豆浆油条”的早餐店,店主是一位热心肠的王姓中年男子,这门祖传手艺到他这才开始发扬光大,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每天生意火爆到供不应求,也算是对得起他家列祖列宗了。
      二号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副食店,兜售的商品大都与潮流不太接轨,或许与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独居老头有关,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成天都守着回忆过日子。
      三号是一对老两口经营的面馆,两位老人主打一个良心食品,用料丰富,价钱便宜,每次往温墨兮碗里加的肉跟不要钱似的,简直要堆成一座山。
      四号是一家豆腐店,店主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绝代佳人,人送外号“豆腐西施”,每天排队买豆腐的人不胜其数,想吃豆腐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位西施眉间终日凝着一层霜,仿佛有道不尽的心事,温墨兮觉得她并不是故乡中的杨二嫂,反倒是雨巷中那位撑着油纸伞,如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
      五号是一家理发店,店主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泼妇,不再年轻却硬要扭着青春不放手,每日穿的花枝招展站门口对往来男性搔首弄姿,却也不及隔壁那位佳丽一颦一笑。所以她与西施总是水火不容,站人门口骂街成为这巷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六号是一家粥店,皮蛋瘦肉粥是他家招牌,不少人曾为了这口粥而横穿半个城。
      十一号位于巷子正中心,是一家老式茶馆,门口有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茶馆里设有戏台,每逢周末或节庆还有人登台唱戏,是许老头每日必光临打卡之处。
      十四号住着一对中年夫妻,是巷子里唯一奇葩般的存在。丈夫游手好闲,成日在家窝着将好吃懒做发挥的淋漓尽致。妻子是位爱嚼舌根的中年妇女,堪比村口情报网,巷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没能逃过她的嘴,她给每个出现过的生物都编了本前世今生的书。
      对门的十七号,住着一对成日吵架的老两口。早中晚固定一吵,余下时间段由两位参赛者随心情自由发挥。温墨兮曾好几次看到那瘦小的老头被关在门外,提着茶盅骂骂咧咧说要离家出走,不出十步便又折返回来,蹲门口看天看地看门缝。
      十九号住着一位单亲爸爸,他有一个六七岁左右却格外胆小的儿子。小孩子特别爱哭,见谁都怕,唯独见了穆辞君才舍得一展笑颜。
      二十一号是一位独居老奶奶,为人和善热心,却有一个混世魔般的孙子。这熊孩子成天上蹿下跳,四处捣蛋,几乎每户都遭过他的“毒手”,他尤其喜欢欺负十九号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却对穆辞君颇为忌惮。
      巷尾的二十二号是一位瞎眼的独居老头,脾气古怪,以收废品为生。曾有人瞅他可怜想施以援手,却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渐渐便不再有人关心他了。
      这些街坊邻里各有特色,每日都生动的演绎着一副人间烟火的画卷。
      温墨兮虽然与穆辞君八字相冲,互相都特别不待见,但在这段时间里,却与许老头的关系日益密切起来。
      他刻板印象里的许老头是一个耳背,且有些性格古怪的不苟言笑的老头,没曾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却发现这位老头很是有趣。许老头似乎懂的不少,不同于其他老人的刻板保守,他与各个年龄层的人都能聊到一起,主打一个逍遥自在,成日悠闲恣意,提着个茶壶四处闲逛,和温墨兮一样喜欢奶茶。
      院里的桂花开的烂漫,许老头便将它们一一收集起来,晒干后泡一些在茶里,香气扑鼻。喝着沁人心脾的桂花茶,再就着新鲜的无花果,人间惬意正是如此。
      温墨兮最喜欢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或周末晴朗的午后,坐在院里喝着茶,听许老头讲那些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而许老头也不许他再叫太舅老爷,笑说听着就跟自己已经成了祠堂里供奉的牌位,让他放飞自我,就叫自己老许便好。
      十一小长假来临,温墨兮兴高采烈的回到家,发现隔壁一直空着的二十号搬来了人。门外停着一辆小货车,两名年轻男子正在轮流下货,旁边站了位挺着孕肚的女人,她似乎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其中一名男子眼疾手快给制止了。
      女子有些不乐意的撇着嘴,抬头那瞬间与温墨兮投来的好奇目光撞个正着。女子怔愣片刻,便冲他莞尔一笑,虽算不上绝色,却也明眸皓齿,尤其那对酒窝实在惹人喜爱。
      温墨兮对她报以礼貌的笑,忽有些害羞,立马飞奔进了屋里。
      刚进屋便碰到温婉,便急忙问道:“妈,隔壁那家新搬来人了吗?”
      温婉在厨房与饭桌之间来来往往,一边忙活一边答道:“是啊,你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吧。那小两口刚从外地回来,据说是那姑娘快要生了,想要安心静养。”
      温墨兮看着这一桌满汉全席,不由咂舌:“妈,今天什么日子,过年么?”
      温婉往桌上放下一盘油酥丸子,笑道:“今天是你太舅老爷生日。”
      “什么?老许今天生日?他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啊?”他满脸愕然,这小老头未免也太见外了。
      温婉在他额上轻敲一下,嗔怪道:“别整天没大没小的,老许是你叫的么?晚点你穆叔叔也会来,到时候可不许这么没礼数啊。”
      他惊呼道:“穆辞君他爸也要来?”
      温婉连连点头:“对啊。”
      既如此,那么他的母亲是否也会来?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人,温墨兮难免会生出强烈的好奇心,他带了些窥探心理,急于想证明那些谣言的真实性。
      他小心翼翼问道:“那,他母亲也会来么?”
      温婉被他这副八卦的嘴脸给逗笑,轻弹了下他耳朵,道:“你什么变这么八卦了,一天到晚净瞎打听。”
      他立马辩解道:“这哪算八卦,毕竟从来都没见过他母亲,难免有些好奇。”
      他老妈翻了个俏皮的白眼:“你怕是对未来丈母娘都没这么好奇过。”
      温墨兮被怼到无话可说,直到回了房间,才忽然想起应该送点什么给老许。回想上次他生日,对方囫囵给自己送礼的场景,他当即便有了灵感。
      找出那件压箱底的衣服,东西还整齐的叠在包装袋里。这是上次他头脑发热准备赔给穆辞君的那件,反正放这里占位置又碍眼,不如借花献佛,将它送给老许得了。
      温墨兮到老许房间时,小老头正低头写着什么。他凑上前一瞧,对方在游刃有余的写着毛笔字。
      看着跃然于白色宣纸上那一个个矫若惊龙的黑字,得以窥见落笔者的功力深厚。
      他由衷赞叹道:“老许,原来你还有这一手,你这书法实在入木三分,在下自愧不如。”
      老许稳稳收笔,颇为得意的笑道:“你小子,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将袋子往老许手上一塞:“生日礼物。”
      “这么正式?”老许笑着,顺手将衣服拿出,在看到成品后,笑容瞬间凝固,神色微妙道:“你确定我能穿?”
      两人同时盯着这件印着骷髅头彰显着青春气息的体恤,温墨兮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两个干巴巴的字:“潮流。”
      天色渐晚,穆逍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登门,老许让穆辞君过去帮把手,而这位小祖宗则全程垮着个脸,像他才是那位的爹。
      或许今天老许生日,穆辞君不像往日跑外面鬼混,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还帮温婉打起了下手。
      温墨兮翘首以盼他那位神秘的妈登场,可直到开饭,也不见人出现。他不由感慨,这家人关系是有多不和谐,才会连亲爹生日都不愿出现。
      这顿饭的氛围着实怪异,对面那一家三口跟今天刚组合成功似的,彼此都没啥话。席间,全靠温婉活跃气氛,但仍缓解不了两父子冷眼相对的现状。
      穆辞君偶尔和老许聊上几句,完全把穆逍当成了空气。而穆逍也对这不孝子破罐破摔,嫌碍眼就疯狂扒拉着碗里的菜。
      酒入喉肠许是有几分毒,穆逍在氛围刚好缓和下来时,突兀来了句:“若是你母亲在就好了。”
      此话一出,席间瞬时鸦默雀静,本来吃的正香的温墨兮顿觉脖颈一阵凉风扫过。
      穆辞君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穆逍,语气嘲讽:“你还有脸提她?”
      穆逍一时语塞,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
      饶是温婉再能说会道,也不便插手别人的家事。老许主动当起了和事老,他轻声对穆辞君说:“小君,吃饭。”
      穆辞君本想再出言嘲讽,但余光瞟到温墨兮睁大双眼的吃瓜表情,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冷言冷语道:“我吃过了。”
      见他起身便要离开,温婉急忙叫住了他:“小君,先等下,蛋糕还没吃呢。”
      “我不爱吃甜食,我吃饱了,先回屋了。”丢下这句没有温度的话,他毫无留恋离席,将一桌人弄得措手不及。
      没想到穆辞君会闹这么一出,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兴致。穆逍独自喝着闷酒,老许端着碗汤,直到微微变凉也没送到嘴边。
      好好的生日宴不欢而散,送走了穆逍后,老许独自回屋就将门反锁起来,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
      厨房里只剩下母子俩,温墨兮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好奇问道:“妈,他父母是不是离婚了?”
      温婉惊叹道:“你这孩子,成天都在瞎打听什么啊!”
      “难道是真的?”
      她叹着气,点了点头。
      温墨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可就算是不在一起了,自己亲人生日也该来看一看啊,他们关系这么差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母亲好像没在国内。”
      “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抬头,似乎陷入到过往的回忆中,而后缓缓道来:“我只是小时候和她见过几面,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将来一定能成大气,她特别聪明,比同龄人都要冷静干练许多,长相也很出众,说起来,小君这些地方倒是和她挺像。”
      “拉倒吧。”温墨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铁定是捡的。”
      十一期间,老许报了个夕阳红旅游团,温墨兮也和两位基友约好了去露营。他提着行李下楼时,与穆辞君碰个正着。
      他挡在对方跟前,看着对面衣服上那个明晃晃的骷髅头,顿时五雷轰顶。
      他当即便傻了眼,这衣服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位最初的人选手里。
      穆辞君提了一口袋行李,对眼前这位傻不拉几的挡路狗说道:“滚一边儿去,别挡道。”
      对方绕过他,将行李交给老许,他蹬着愤怒的步伐来到二人跟前,嘟着嘴冲老许气呼呼喊了声:“老许!”
      这老头当然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当即便开启装聋作哑模式,甩下一句“我车来了”,健步如飞就窜了出去。
      这位罪魁祸首倒是溜之大吉,留下温墨兮一肚子火没处发。他故意将行李袋砸向穆辞君,在听到对方吃痛哼了一声后,脚底抹油般立马跑没了影。
      穆辞君:……
      等温墨兮露营回来时,家中静的离奇,毫无生气。老许去旅行了还没回来,温婉假期的课满的不能再满,而那位行踪成谜的煞星,此时更是直接隐身。
      屋内除了猫狗,不见别的活物。正当温墨兮以为自己能在此称王称霸之时,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从他身后幽幽飘来。
      我去!闹鬼啊!
      他顿时毛骨悚然,背脊一阵发凉,猛一转身发现身后正站着一个不人不鬼的生物。该生物正是穆辞君,他脸色难看的吓人,仔细一瞧脸上似乎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咳咳咳。”穆辞君捂嘴咳嗽几声,没有搭理他的打算,绕过他准备上楼。
      他这是,生病了?
      望着他高挑瘦削的背影,温墨兮叫住了他:“你生病了?”
      脚步一顿,他用沙哑的嗓音言简意赅的回道:“没有。”
      死鸭子嘴硬。
      温墨兮立即追问道:“你吃药了吗?”
      对方不理,不疾不徐径直上了楼。
      这人什么态度?活该生病。
      念在他是病患,温墨兮并不打算与他计较。这人成天壮的跟牛似的,没想到他这国防身体也会生病感冒,属实稀奇。
      本想着任由他自生自灭,结果半小时后,温墨兮端着杯热水,提着一口袋药,手足无措的站在某人房门外。口嫌体正直,他对这个打脸行为表示疯狂的鄙视。
      再鄙视也没能阻止他敲响这扇门,轻敲几下没人搭理,本想一走了之,结果发现对方居然没锁门。
      隐隐敞开的门缝里,只能隐约窥见另一个世界。好奇心占据了理智,驱使着他前往危险的领地,此时只想对这方神秘的天地一探究竟。
      住在这里这么久,他从未进过穆辞君的房间,甚至连这个天台都极少踏足。今日他趁人病要人命,偏要欣赏下这间的屋子里到底藏着怎样的风景。
      窗帘被严丝合缝的拉上,屋内光线昏暗,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男寝的怪味,而房间里也意外的干净整洁,陈设简单,东西不多,都被归放的井井有条,实在找不出一丝缺点。
      屋子的一角堆放着一些物品,上面盖着布,看那形状其中应该有画架一类的东西。靠窗放置着一张书桌,床便靠在书桌旁边,那位还不知房间被闯入的主人正在蒙头睡着大觉。
      温墨兮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在书桌上,动作轻柔到尽量不把他吵醒。书桌上的几幅画吸引了他的目光,同样熟悉的笔触,应是出自穆辞君之手。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风,他应该真的在哪里见过。
      “谁让你进来的?”
      正在他仔细探究画作之时,一个忽然蹦出的声音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本就有些做贼心虚的他,此时正心如擂鼓。
      穆辞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床边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不敢与对方有任何眼神接触,他讪讪笑道:“给你送药,药送到了,我先走了。”
      转身准备开溜,却被对方逮住手腕给拉了回来,脚下一滑,摔在人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穆辞君顺势压了上来,擒着他双手禁锢在床上,令他动弹不得。
      穆辞君的姿势极具侵略性,似乎是怕人逃走,或许也有脑子不清醒惹的祸,他擒着对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些力度。
      他的手掌烫的惊人,通过肌肤相触将这温度带给对方,让那人仿佛连同骨骼也一并被融化。
      “来了就想走?”穆辞君俯下身,鬓角有被汗湿的痕迹。
      被迫直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温墨兮咽了口唾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微弱的辩解道:“我就是来送个药。”
      “我让你送了么?”
      “我……”
      “我是不是说过,我的事,你少管。”
      “那我走行不?”
      “说让你走了?”
      “那你想怎样?”
      谈吐间,二人的距离比之前还拉近了不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即使面容憔悴也依然帅的游刃有余的俊脸,温墨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哪怕对方成为了身娇体弱的病美人,也依然可以用美色杀人,他忽然就有些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呵呵。”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穆辞君轻笑出声。
      他低下头,看着那对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正从中窥见少年此时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凑近那只泛着粉色的耳朵,少年的呼吸间仿佛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感觉到耳郭被一个带着温度的柔软物体一触而过,温墨兮肌肤一阵颤栗,心跳随之变得更加癫狂。
      他嗓音沙哑,仿佛正对他下着致命的蛊。
      他说:“温墨兮,无论我现在对你怎样,都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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