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53、飞行员

　　他也许，是和秦琪类似的文化工作者？但是这个人却似乎没有秦琪那样忙碌。

　　或者还是个大学生？印象中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听上去年纪不比自己小。

　　当然，人的声音和年龄有时候不能够对应，这是以声音为职业的尤嘉曾经告诉她的。

　　尤嘉还可以变换各种声线，从小男孩和少年到大叔和大爷，还有恶心人的夹子音，他都可以。

　　很久以前尤嘉显摆自己专业技能的时候，林雨竹并没有特别在意过。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林雨竹摇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之后随手将画展的预告海报转发给了蓬蓬。

　　“我最近有些忙，有机会的话一定去月港看你的画展！”蓬蓬信誓旦旦道。

　　林雨竹赧然：“不是我一个人的画展。”

　　“我知道，但是我会为了你的画去呀。顺便看看你的花店！去批发点尤加利！”蓬蓬的语气，俨然和她是老朋友了。

　　林雨竹没有当真，转而好奇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之前的蓬蓬几乎秒回信息，此时的对话框上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尤嘉正在抓耳挠腮。

　　蓬蓬是做什么工作的？配音演员？绝对不可以。歌手？不合适，他唱歌不好听太容易被戳穿。编剧？她可能会讨厌，毕竟吃过纪录片的亏。生物公司研究员？那得和叶宜青一样傻，做不到。自由职业者？听上去像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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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嘉憋了快两分钟，终于按下了发送键：“我是飞行员。”

　　飞行员……是什么鬼？他发完了就立即后悔。但无奈脑子里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案了。

　　不管怎么样，飞行员绝对颜值过关，这应该能符合林雨竹的要求。他暗暗地自我宽慰。

　　林雨竹将信将疑：“飞行员不是很忙吗？我看你平时好像挺悠闲。”

　　“我刚刚过实习期，排班不是很多。”

　　“哦。”林雨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懒得再追究。

　　“你呢？你是月港人吗？开花店会很辛苦吗？”蓬蓬赶紧转移到新话题。

　　“我不是。”林雨竹看到“辛苦”二字，顿时找到了吐槽对象，“开花店很烦的，鲜花损耗太大了，还要整天应付一堆奇葩客户。”

　　“哦？那我算奇葩客户吗？”

　　林雨竹想了想，实话实说：“你就一般的奇葩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的聊天内容就从买花卖花、好评差评扩展到了兴趣爱好、乃至日常琐事。

　　这个叫蓬蓬的飞行员似乎总能找到各种话题，引起林雨竹吐槽或者分享的欲望。

　　虽然连真名都没有交换过，但她在放松的交谈中，几乎已经把他当成了半个朋友。

　　“一个人去月港隐居，你当时不害怕吗？”蓬蓬问她。

　　“可能我更想逃离过去的一切，想要有新的生活，所以那点害怕也就不算什么了。”林雨竹忍不住回忆起初来月港的日子，“当然我很幸运，遇到了很好的朋友，他帮了我很多。”

　　看到那个“他”字，蓬蓬没来由地心一沉：“是你男朋友吗？”

　　“只是朋友啦。这家花店是他朋友留下来的，所以我接手之后他一直很关心。网店也是他建议开的。”

　　蓬蓬忽然想到了木木花店首页的那张宣传照片，那个林雨竹的远远的侧影。应该也是那个人拍的吧。

　　他心里酸得发苦，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纠结了一阵子，他忍不住问道：“你朋友，也是开花店的吗？”

　　一个愚蠢的问题。他清楚这一点，可是没有心情再去琢磨什么，只是一心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不是啊，他开民宿的。”林雨竹忽然想到，她也可以帮李言打打广告，“他们家在月港有两间民宿，都在海边，有兴趣可以看看呀。”

　　她又顺手发去李言家民宿的链接。

　　尤嘉移动鼠标，用力点开链接。

　　他微微抬起下巴，以挑剔无比的眼光将宣传页面上下翻了个遍。李言的民宿是田园风，设计简约自然，谈不上多精致，但给人清爽放松的感觉。

　　尤嘉翻了半天，没挑出什么大问题，也没有看到老板的照片。他咬牙切齿地评价道：“这个风格我不是很喜欢。”

　　“哦，我觉得还不错呀。”林雨竹难得有兴致做做推销，“我住过的，很干净整洁。里面的装饰花材都是我这儿供货。你要是有其他朋友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要个打折价。”

　　她住过？尤嘉想起来了，秦琪和林雨竹一同去过月港度假，敢情就是住的这家民宿吧。

　　所以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聊到现在，已经快到深夜。林雨竹见蓬蓬没有回复，心里有一点不高兴。

　　往常只有她不回复别人。这个开飞机的真是没礼貌。如果不是vip客户，她才懒得费神去聊天呢。

　　她打了个呵欠，拉过被子，关机睡觉。

　　这一夜，林雨竹睡得不是很踏实，竟然意外地梦见了很久不联系的尤嘉。

　　梦里，尤嘉跑来她的花店，抢走了她所有的尤加利，还大闹一场，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醒来的时候，阿梅在敲门：“竹姐，网店有订单消息，你要不要下楼看一下电脑？”

　　“来了来了，急什么，等一下。”林雨竹没好气地应声。

　　她在梦里被气得不轻，人虽然醒了，情绪还没有出来。阿梅却似乎听不出来她的情绪，只顾一直敲门。

　　相处久了，她早就习惯了林雨竹的小性儿，也知道她喜欢拖拖拉拉，所以该催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竹姐你快点啦都十点钟了，李总一会儿就要到的。”阿梅提醒她。

　　前几天和李言说好了，今天带她去找画廊的老板，签个正式合同。她的那两幅画会在画展上一直展出，并委托画廊出售。

　　林雨竹努力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房门口，将门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脸，“我起来了阿梅，你先下去看着店，我这就来。”

　　林雨竹穿衣洗漱。月港的好处是只有春夏，没有秋冬，起床时不用因为怕冷而磨蹭很久。

　　即便如此，等林雨竹穿戴整齐，淡妆下楼，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阿梅在修剪花枝，听到脚步声，抬手指了指电脑：“竹姐，那个订尤加利的客户又下单了，这次配什么花？”

　　林雨竹打开交易对话框，见到蓬蓬的一串留言：“木木老板，发微信你不回，我就直接下单啦。这次搭配个新风格好吗？收到后给我确认！”

　　林雨竹简单回复了两个字：“好的。”随后回房间拿手机。

　　手机上果然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是蓬蓬一大早发的，大意是他昨天晚上太困，睡了过去。

　　事实上他是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月港民宿老板当成了假想情敌，气昏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雨竹对蓬蓬的气并没有消，再加上早晨的起床气积攒到一起，她冷冷地地答了一句：“尤加利没有了。”

　　“为什么？”

　　“没货了啊。”

　　“那什么时候到货？”

　　“不确定。”

　　“没事，那什么花有货？我买其他的。”蓬蓬倒也不再纠结，似乎最重要的是订单不能停。

　　看在订单的面子上，林雨竹决定不再跟他计较。

　　而自从蓬蓬知道了李言这个人的存在，他联系林雨竹的次数就开始频繁而规律。

　　有时他不知道该发什么，就是想知道此时的林雨竹在做什么。

　　于是他在等红灯的间隙，拍一张一大早的蓝天，发给林雨竹看。

　　林雨竹点开照片，看着那蓝天下面一角露出的塔尖，竟无比熟悉。那不是云城南郊南山寺的琉璃塔么。

　　“你在云城？”林雨竹问道。

　　蓬蓬心头一沉，赶紧看看那张露馅的照片，故作镇静地回复：“对啊，今天正好路过云城。你怎么认出来的？”

　　“嗯，我是云城人。”林雨竹心绪翻涌。

　　“啊哈哈，这么巧。云城是个好地方啊。那你怎么想到去月港？还会回云城吗？”

　　林雨竹犹豫半晌：“我也不知道。月港也很好，这里的生活很简单。”

　　“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蓬蓬提醒道。

　　“嗯，我这里有朋友。”

　　“是你之前说的民宿老板吧？就算对你好，也要小心些。外面很多坏人的。”蓬蓬半开玩笑道。

　　林雨竹看到这里也笑了：“谢谢你关心。我听说网络上坏人更多呢。”

　　“反正我绝对不是坏人！咱俩也算是有缘啦，那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蓬蓬忙不迭地套近乎。

　　“你是哪家航空公司的？买机票能打折吗？”林雨竹也半开玩笑。

　　“没问题，以后买机票都找我呗。”尤嘉挠挠头。嗯，买机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尤嘉提前买好了机票，准备在圣诞前夜去月港，看林雨竹的画展。他本来是有些等不及，但手头的一个签约项目即将收尾，不能违约。

　　他扮演蓬蓬扮得辛苦，再扮下去，真的怕要人格分裂，去找叶宜青喜欢的那个心理医师了。

　　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