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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丨俏小生起死回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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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
商人揣着手点头:“十五年。”
墨雪消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又看向那巨幅人像。
商人还是揣着手点头:“遗像。”
墨雪消:“???”
旁边人问:“你们说这张会不会画得最像?”
何止,简直栩栩如生。
墨雪消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摸向脖颈的细绳,摸了一空。
也是,现在用着别人的身子,自然是没了回乌涯山的物什,除非……除非从澹光台守着的入口回去。但前些年寻他的人太多,不堪其扰忍无可忍便在乌涯山做了一个禁制,防的就是这些练过澹光台心法的人。
完了。完了完了。
他墨融,墨雪消,一个臭名昭著到……可能死了,还有人恨不得连画像都烧了的魔头居然有家不能回,他此刻特别想念那间比乌涯山的湖还大的酒窖,想念那张可以撒泼打滚的大床,甚至想念那只用刷锅水沏茶的泼猴。
商人提醒他道:“我觉得你应该先洗一洗。”
一只家禽扭搭扭搭地踱过来,热情地啄着大魔头鞋面上花花绿绿的泥汤子。
墨雪消:“……”
商人尝试着邀请道:“露凉楼?”
墨雪消转眸看向那错落的屋檐,彩绘惹眼,虽说倚着廊子的姑娘各个漂亮,可楼下这群男人也是各个恶心,他认为露凉楼人多眼杂,不如不去。
商人见他不应,执着道:“要不换个小池子?”
小池子吗?
对啊,这儿附近好像是有个池子,印象里陈旧了些,不过人造山景不少,胜在偏僻。
想罢,他径直离开了人群。
撇开这莫名其妙的五年,墨雪消也有很多年没来过洞庭了,好在还记得浴池,也好在浴池还在经营,只是伙计面生。
伙计倒挺热情,特别有眼力见地捧来一套崭新的衣服。
那料子沾手水滑又亲肤柔润,是冬暖夏凉的上佳料子,可一见那金色纹绣墨雪消就叹了口气丢在柜上,再好的料子在他手里也跟烫手山芋似的,实在晦气。
怪就怪在他又忘了,这个产业是澹光台的,这里所有人都是澹光台的。
伙计见他把自家衣服扔了,抱起来看了看,疑惑道:“怎么了这是,衣服是新的啊,虽说今年雨水大了些,这丝跟之前有点区别,可这能摸得出来?再说,怎么没见你跟你师尊一起来?他……”
墨雪消瞄了眼水钟,这个池子多是出门办事之人的落脚之处,盥洗洁身之后才继续赶回澹光台等地。现在正值人少的时辰,再过一会就要人来人往了,于是他打断伙计道:“我丢了师尊的鞋裤,被赶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师父,好不容易培养个废物还给挂了。
“亵裤?牛。”伙计听岔了,两眼放光伸出拇指,“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是丢光其他长老的,你师尊他老人家也不会把你赶出来的。”
老人家?墨雪消皱皱眉,敢情还是个老头子:“你身上这套有富余的吗?”
“那怎么行,你不会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吧?”伙计眯了眯眼,又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得,我也不打听,不过我的衣服你这身材铁定装不下。”
墨雪消:“可以缩骨。”
伙计:“大可不必。”
不大一会儿,伙计送来一套不是澹光台也不是伙计的衣服,银灰鹤纹,袖口几粒精致的珍珠,只是碎了一个。他拍了拍:“可别让老板看见,咱也不知道他哪偷的,非说是他自己的,就这衣服的身量,他倒退二十年也长了不那么高。”
墨雪消看见那颗碎了一半的珍珠倒是一眼认出来,这是他的衣服。
这老板什么鬼癖好。
也罢。
穿廊过桥,不远就到了浴池。方才他就觉得这里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原先进浴池是一片草帘,捋顺的草芯里捻了艾绒,闻起来淡淡的药草香,如今草帘外叠了一层碎贝,指尖一碰就叮叮当当响。
墨雪消捻着碎贝,颜色动人。
从前澹光台太冷清,他在自己的房间外也弄了这样的碎贝帘子,虽然只有两缕,但一样出声清脆,只可惜早早断了,落在地上,晶莹的壳被人碾得粉碎。
哪有那么多颜色绚烂的小贝壳,那都是他跪在蓬莱岛的沙地里一颗一颗精挑细选的,为了不叫人说,特意施了法,只有他自己触碰才会响。
呵呵。
看来时间真能改变人,澹光台竟也光明正大地用上了这种聒噪东西,当初还不是无比唾弃地一剑削断,说什么有伤风化。
他讥诮地笑了笑,隐晦的雾气蒙上了秀目,掀起帘,热气携着皂角的香味拂面而来,刚有些凌厉的意思就被蒸汽熏得眯起了眼,还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这浴池的山石做得很有隐私感,把一个偌大的池子隔成了几个,有的是莲花状,有的是桃叶状,他沿着边去了最远的一处。那个池子鲜有人去,因为边缘是两个小圆池,前端又是一个长长的池子,形状不雅的嘞。
能有多不雅?不雅你不也长了那个东西,天天挂在身上生怕磕了碰了?不雅你有一半儿不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从屁也不是长成了不是屁?
墨雪消可不在乎什么雅不雅,所以当一堆人劝说浴池改样子,自负盈亏的老板抱着账本左右为难时,唯有墨雪消拦了下来。
别人不泡,他泡,还从别人家产业下的宅子里拔了两棵百年合欢栽到一旁,可惜没活。
那也不可能活。
后来,修真界内全当他墨融最不雅。
甚至名声最臭那几年连下雪天都只让孩子们玩一会儿,但凡太阳出来了就要全部逮回家去,不许踩那融雪,只因为鞋底沾了和墨融同名的东西,怕玷污了他那宝贝孩子呢。
墨雪消撇嘴,这就是大家眼里厚德怀仁的仙君们,人前说鬼神话,人后做猪狗事。
刚经过假山时有水声哗哗,氤氲中有个人影从假山洞里飞快地穿了过去。
墨雪消只觉得余光花了花,有些诧异地看向那边。
这池底可都是指节大小的圆石,年代久了有的碎了,尖尖露出来向上支着,若不小心踩上就是钻心一痛,说划破都有可能,然而刚才那人跑得那么快……
走水了也不过如此。
可是那人到了门口却没有上去,在水中踽踽立着,像是等人。
墨雪消掩在暗处驻足了一瞬,目光从那水雾中收回来,默默走向最里面的浴池。
不过,不得不说那人的身形可真是漂亮,肩胛的线条起伏连绵如山谷,臂膀秀劲,腰身又细窄。
一坨红绒飞了下来,打在额头落在水面上,他这才发现身前一大片姹紫嫣红。落花飘在水面,竟似一片绝美的仙路。
他抬头看,更吃了一惊。
当年那两株百年合欢红云团簇,鲜艳得盛过芳华。
这是——竟然活了吗?
墨雪消有些欣喜若狂,爬上池牙子去看那树,两株的树冠相互交叠,如同互相依偎。他拍了拍结实的树干,又有一大片花飞落下来。
这么多年了,让他最开心的事居然是两颗树。
隔壁好像有几个人在聊天,墨雪消听了听,澹光台苏氏都无趣得很,毫无感情色彩不说,更没什么有意思的见闻,可能降妖除魔在百姓那里比较猎奇,在他们这就跟吃饭喝茶一样,说出来倒像是例行公事。
比如谁谁又立下几段功,谁谁死了谁谁上位,还有谁谁三年前在外面搞了个少女始乱终弃……
咦?!
墨雪消顿时来了精神,快步蹚水到隔墙边,找了个音效好的地方贴了上去。
“那女孩家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被这么一弄那位差点被人夺了屁股下那把交椅。他那夫人又是个母老虎,那家人有心让他夫人收了,但又不许做妾室,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儿子明媒正娶……真是痴人说梦,你家再好能好过人家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同意。”
“我听说那位现在对外宣称被人构陷因病修养?”
“那是因为一来二去拖得久了,那女孩沉郁过重,久病难医,眼看就要死了,这家人恨啊,就给那位下了药,以至于双腿残疾下不了地。这倒好,应了那夫人心,把他就此一关,挨着等死。”
“那女孩那家里呢?”
“据说是亲爹给了她一条白绫,还有个痴情汉上门求情,只可惜是个穷小子。”
“有人能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干什么?”
“人家好歹金枝玉叶,已经这么难堪了,还破罐破摔?不过据说穷小子有办法救那女孩,那女孩的母亲哭求了好几天,他爹才勉勉强强同意了,要是救活了能以身相许,也算良缘。”
这一段还挺三姑六婆的,墨雪消正听的津津有味,那俩人忽然戛然而止,他以为俩人走偏了,刚想换个地方,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六宛,半个时辰后到堤上找我。”
声音之近,墨雪消吓得魂差点飞出去。
这人声也是从墙那头传来的,但是近得有些过分,就像专门对着他耳朵说的一样,而且那边也没有人答应,甚至连大喘气都没有。
那人不可能对着墙说话,而墙这边又只有他一个人。
墨雪消慢慢退回到树边,心跳兀自突突了会儿才回想起来。
那人刚才好像是叫了句……
六宛?
墨雪消整个没入温泉中,只露出一双眼和一脑袋鲜嫩的花。
六宛,六宛。
这名字可不陌生,要说天下同名同姓甚多,不陌生也理所应当,可在这洞庭,在这澹光台的产业里,他敢说这个名字绝对独一无二。
时间是某个灰突突的寒冬,地点是某个光赤溜的山涧,他走着走着就被一个小孩缠上了,低头一看,小孩比那地瓜还要脏,茅草扎着乱发,土布褂子烂裤子,仔细看又好像是一整块烂布头扯的,既寒碜又可笑。
他又眼尖,瞧出这孩子暴露在外的肌肤有斑驳的淤青,新旧掺杂在一起。
孩子笨拙地遮掩着伤,一脸通红,墨雪消问他家在哪,不说,名字叫甚,不说,末了打趣了一句回去给我洗脚吧管吃管住,那小孩便哇地一下哭得天崩地裂。
他脑袋一炸,想走未走时那孩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死不放手,只是一个劲点头,墨雪消当下心一软,便把他捡回来了。
那哭起来塌鼻瘪眼的,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了,应该已经从一个地瓜似的玩意儿长成了肩可挑担的青年了吧。
墨雪消撩了撩水,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只因为那孩子一顿能吃六碗饭,再后来……澹光台的万名牌做出来时石字旁没有了,不知道谁给改做了宛然的宛。
倒是像个真正的名字。
再后来他就管人家叫“婉婉”了。
那孩子耳垂还有一颗痣来着,每次六宛续饭,他都用筷子戳戳那颗痣,取笑说应该长在嘴上,嘴上长痣一辈子不愁吃喝。
他以前打死也不肯收六宛为徒,说什么累赘,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悔,倘若自己真的死了,有个徒子徒孙的兴许还能有个人能来上上坟。
只不过大魔头怎么会有坟墓,都不知道跪在哪坯土上。
细想那句毫无起伏的话,墨雪消仿佛听见出了一丝波涛汹涌的意思,他坐立难安,想去墙那边又不敢,一直呆到隔壁人走茶凉才站起来,整个人泡得是晕头转向。
那伙计好似一直盯着他,墨雪消看过去,对方也只是咧嘴笑。
墨雪消回过头,身上的热乎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了。
天渐渐铺黑,路两旁的灯个个都点了起来,莹莹亮亮的,伴着人声鼎沸更显得熙熙攘攘。路旁一张破烂木桌里坐着一个瘦削的老道,眼似盲的,帽子歪的,胡子一边长一边短,邋遢的不行,就差把手艺不精写脑门子上了。
墨雪消正看着,背后被人一撞。
一人扑向老道,劈头就问:“快,快生了,算算是男是女。”
墨雪消脱口道:“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老道要生了。”
老道瞪着一双瞎眼,没作声。
另一个人听见了墨雪消的话,也不生气,擦了擦汗道:“你是外地来的吧,洞庭这几个月的事没听说过吧?”
墨雪消还当真想了想自己算不算外地来的,见这人神情紧张,似乎真有急事,又想起那两个商人的话,不由得勾起一点点好奇心:“对,我是刚来的,洞庭出了什么事?”
“闹鬼!”那人夸张地压低了声音,偏偏又用了很大力气,这一说声音并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目光。
墨雪消挑眉,不过闹鬼而已。心里这么想却没这么说,他学着对方的模样继续问道:“闹鬼?!什么鬼?”
那人慌忙摆手让他压低声音:“山里的鬼娘子来寻儿子了!”
墨雪消被他的样子逗笑,从旁掏了个板凳拉过来坐下,装作一脸期待:“说来听听。”
“这几个月……”那人伸出三根手指。
墨雪消心道你何不直接说三个月。
“偶尔初一十五都得死一个待产的妇人,那肚子啊肠子啊被掏了个精空,别提多吓人了!哎呦,都说是那个独山里的鬼娘子来寻儿子了,眼见过几天就是十五了,恐怕又是两条人命。”
“为什么不搬离这里?”墨雪消道。
“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镇子里有钱的大户基本跑光了,宅子啊地啊空着也罢卖了也罢,人家不在乎,像我们这老百姓的只有这么一沃土两间屋,挪不了窝的,只能在这听天由命了。”
何不食肉糜。
墨雪消点头,这也是无奈。
可三个月着实不短,照他这么说得有近十条人命了,这放在哪都是头等大事。墨雪消疑惑的是洞庭是块香饽饽按理说不应该拖延至此:“没有人管管吗,比如说离得近的有飞来峰的江氏、震泽澹光台的苏氏,况且苏氏还是洞庭管辖吧?”
其实苏氏是不是洞庭的管辖他也不确定,毕竟突然就过去了五年,万一就今年易了主可不好说。
那人急道:“有是有,但是不管用啊,据说还死了好几个小年轻,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什么的。这两天是有个大人物来了,可咱也不懂啊,谁知道那张三李四和之前的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阿猫阿狗?”好形容,墨雪消差点乐出来,“刚听兄台说,要生?”
那人摇头:“刚大肚子,谁知道那鬼娘子要几个月大的,提前问问。”
墨雪消:“……”
老道一抬手:“女娃娃。”
那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老道和墨雪消一通揖,也不知道说什么,正巧墨雪消说了句“恭喜恭喜”索性回了句“同喜同喜”。
那人付了钱就走了,老道见墨雪消没走,问道:“生男生女还是三年抱俩?”
墨雪消道:“帮我算算我还活着吗?”
俩人大眼瞪瞎眼瞪了一会儿,老道一袖手,竟就起身走了。
轻舟堤上的行人不少,远远还能望见洞庭里船火点点,和天上的星光交映着,煞是好风景。墨雪消原想找个视角好的地方看一看的,但挤着挤着就跑桥中间去了,他隐约看见有白衣,不管是谁忙蹲了下来。
旁边是个又高又大的货筐,有个人拿出一簪花枝看看,不满意就丢了回去,谁知这么近还就歪了,不偏不倚刚好插在墨雪消的头发里。
花就散了。
“坏喽。”老丈带着口音说。
“他扔的,不关我事。”墨雪消说。
“你脑袋戳戳的。”老丈慢吞吞地说。
“那我脑袋还被戳戳坏了——哎哎——”
墨雪消还没说完,小臂一紧,直接被人提了起来,眼前只是一味的白花花,直到看见金绣,心道一声“糟糕”扭头就要跑。来人却一把将他箍住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雪消只得硬着头皮看过去,看清了不由得心头大喜。眼前对上的是一片白布,白布之下倒是鼻梁高秀,双唇轻抿,还是个相貌精致的人。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那白布,立刻感觉自己的小臂快要折了。
“你白日去哪里了,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别看墨雪消认人不行,听声却是一绝,这分明就是方才浴池那个人。
他再次打量一遍,就算蒙着眼也能看出这位气质非凡,应该不是泛泛之辈。照浴池伙计那意思,恐怕这位就是这身子原主人的师父。
这也不是个糟老头子啊。
都怪那个伙计不把话说明白了,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进出浴池,还说伙计奇怪,奇怪的是他才对。
墨雪消索性装作脑子进水一问三不知:“去……不知道,我醒来时候脑袋朝下泡在洞庭湖里,花了很久才……”
“才什么?”对方逼问。
“才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墨雪消拍着对方紧箍着他的手求饶道,“疼疼疼!”
不远处又有人跳着脚挥手,墨雪消个子高看得远,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脑袋更疼了——那几个人还是白衣。
他扭脸的功夫对方的手指有意无意拂过腕脉,收了回去。
墨雪消左右看了看,想溜,谁知对方停下脚步,精准地面向他的方位:“跟上来,别再丢了。”
旁边老丈一直盯着这二人,墨雪消刚要走,他便一脚踹躺了货筐,拦住去路,见货筐没有碰到墨雪消,还特意捡起两枝扔在他身上:“哎呦喂。”
墨雪消哭笑不得:“走点心行吗?”
老丈想了想,扑通一下坐下来,甩开袖子大喊道:“哎呦喂——”
本来散了些的路人一下子又聚了起来,墨雪消想跑也挤不出去了,都在看着他俩。
那师尊问道:“怎么?”
墨雪消揣起手:“老丈可能看上了我身上的肉,觉得金贵,要回家炖汤喝。”
“不要玩笑。”师尊捏下墨雪消领口的花枝,又顺手扯下他腰间的钱袋,两指夹出一块碎银,仪态端方地俯下身。
“哎哎哎,不花你钱是吧。”墨雪消还没见过这么傻大方的人,连忙抢过银子,伸手在钱袋掏了掏,掏出两块铜板递给老丈,“鲜花而已,这些就够了。”
师尊面向那个老丈,仿佛在问够吗。
墨雪消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趁机挤出人圈,不成想,方才那几个面生的小辈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又把墨雪消团团围住了:“师尊,六宛师兄。”
墨雪消这回真切地听见了这个名字,脸一沉:“谁?”
话音未落,上空突然腾起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腥乌糟之气。
这间隙墨雪消被人群冲开,随着四面环绕的尖叫,那几个门生也跟汤圆下了锅一样被人群搅得乱七八糟,墨雪消甚至来不及踩在地上又被推开,紧接着一个人抵住他了的后腰,在耳边低声轻笑。
“宝贝,又捉到你了。”
墨雪消诧异地回头,蓦地感到一阵濒死的剧痛,被那人勾住一扭,弃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