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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会什么都不做 ...

  •   千钧一发之际,前后不过两秒,江楠飞快打下方向盘,车身一个漂移,往右后方倒退一步,堪堪擦着墙壁停住了。

      卫隽麓原本出于本能往驾驶座扑,在惯性的作用下,被往后带得重重撞到椅背上,安全带虽然牢牢绑住了身体,可剧烈的冲撞依旧让卫隽麓在惊魂未定之中生理性想吐。

      干呕了两下,车子也终于稳定下来,注视着副驾驶与墙壁的距离,卫隽麓发现无法在重新启动车子之前打开这厢车门,而他也只是简短看这么一眼就去关注江楠的情况。

      江楠与他一样重重喘着气,眼睛却直直盯着正前方的车窗,眼珠动也不动。

      卫隽麓急促的呼吸忽然一滞,江楠的眼镜在刚刚的冲击之中早已不知所踪,而且江楠此时的眸光很是怪异,他们再次相遇过后江楠几乎是一直戴着那副他跟踪到的那家眼镜店补配的那副眼镜的,他习惯了江楠戴眼镜的样子,倒是一直忘了问江楠他的眼睛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江楠?”卫隽麓在江楠的眼前挥挥手,不见对方的眼球有任何反应,更加急切起来,“江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没事。”江楠突然出声了,声音带着恢复过后的平静,一如他往常,甚至眼睛都闭了一下才睁开。

      卫隽麓如释重负,深呼出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前方那辆企图袭击两人却撞上墙的面包车忽然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两人被这声提醒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一个车主。

      江楠不知何时按下了解锁键,说道:“先下车去看看。”

      “好。”卫隽麓应着,他这边不好下车,他就只好等江楠先下车再迈向驾驶座。江楠下车的速度很快,等卫隽麓过来,他还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互相搀扶着去查看前面的车辆,这里车道并不算太宽敞,两侧院墙内部的建筑有四五层高,第一层被挡在墙后,二三层则都是镂空的框架,透过镂空,可以看出这些建筑颇具规模,后面还有许多相似的。

      下午的阳光在这个角度刚好避开了楼房的阻挡,从道路后方直直射进来,四五月的阳光趋向热辣,江楠没了眼镜,卫隽麓有些担忧地查看江楠的情况,见到江楠果然眯了眯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可他随身并没有携带墨镜,江楠的眼镜大概还在车上的,卫隽麓提议去找,江楠婉拒了他,示意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田耿的车辆早就跑远了,这里大概也不存在监控,唯一能够寻到线索的是这位车主。

      面包车是陈旧的,车牌都没有特殊处理过,印着本地的区号,江楠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逗留得久了,他干脆询问卫隽麓,得到答案的江楠握紧了拳头。

      这个车牌号熟悉到他能够倒背如流。

      卫隽麓扶着江楠的胳膊,没错过江楠的这个反应,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个号码的确是有些熟悉了。

      他们走到被撞到凹陷的车前身,透过变形的车窗,一眼就看清了驾驶座的人是谁。

      “!!”

      卫隽麓倒吸一口凉气,他扭头去看江楠的反应,却见江楠表情镇定得仿佛里面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还有一种可能,江楠此刻已经看不清了。

      果然,卫隽麓下一秒就听江楠问:“死了?”

      “应该没有。”

      “那先报警吧。”

      “好。”

      严重受损的车辆到底不安全,可凭借两人的力气也打不开那个因为撞击而挤压变形的车门,除此之外,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碎玻璃很不安全,卫隽麓只是瞥一眼驾驶座那个血迹斑斑的脸庞,就不愿再看第二眼。

      他带着江楠回到车里,让江楠进了后座,他先行驶远了一些,才在前座寻起江楠的眼镜来。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他有些庆幸地转身递给江楠,一回头笑容却凝在脸上。

      江楠闭着眼睛,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紧紧蹙着,整个人看起来不好受极了。

      卫隽麓心疼地找出一瓶水下了车,眼镜保管进自己的外衣口袋。还好他今天出门没嫌麻烦穿了外套,有个很大的口袋,面料也比较柔软。

      给江楠喂了几口水,鸣笛声就由远及近过来了,经过救急,车主被救下担进了救护车,卫隽麓担心江楠的情况,叫了两辆,江楠的车托付给了严齐的表弟。

      一场事故,两个病患,手术室的灯齐刷刷亮起,没一会儿,家属就来了。

      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眼瞅着门口就卫隽麓这么一个熟人,虽然平时关系不怎么好,也拉起他询问起来:“卫医生,我们家凡凡怎么了,怎么会撞车出意外?”

      卫隽麓冷淡拂开女人的手说:“后续警察会来说明情况。”

      女人脸色一白,这段时间她已经很是憔悴,家里那个不顶用的遭受了报应,对于他们这样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已是不小的打击,现在家里就剩李凡这么一个男丁了,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和女儿要怎么办才好?

      命苦的女人在平时的生活中就已经受够了磨难,如今这个打击更是把她搞得摇摇欲坠,当即捂脸在过道上失声痛哭起来。

      女儿在旁边劝慰着,可是劝着劝着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抹起眼泪来,动静大得周边的人群驻足围观,护士台的护士大喊着保持秩序,眼看着就要找来保安,卫隽麓身为离两人最近也相识的人,即使不情愿也出声劝了一句。

      尽管这话说得很艰难,可卫隽麓到底劝说自己这家两父子做的事情又与可怜的母女何干,他当且把自己此时的动作归为与娟姐相处的同种动机。

      好在,李家两母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慢慢地也把哭声克制下去。

      卫隽麓背靠着医院雪白的墙,扬起脑袋,脑子里混乱一片,之前的片段如同麻绳一样拉扯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很奇怪,他现在的心态与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他在乎极了江楠眼睛的情况,他根本就不愿意江楠看不见,看不清都不愿意,越想,内心里面继续求学的心愿就愈发强烈。

      他不该那么轻易就不再继续读下去的,他应该再潜心修学,直到找到让江楠视力完全恢复的法子才行。

      天完全黑透,其中一扇门才打开,推开,是被蒙住视线的江楠,躺着似乎睡着了,医生还没问家属在哪,卫隽麓就走了过去,匆忙间推床匆匆朝着住院部去,卫隽麓交了医药费,给江楠置办了最好的单人病房,跟着推床走远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劝慰一次门口的母女俩,尽管他知道在警察的汇报下,李凡故意伤人的罪名是洗刷不掉了,而且李叔在警局也是没那么容易出来的。

      这在过往卫隽麓心底会萌生同情的东西,此刻统统都比不上江楠的一根头发丝。

      在病房里面安顿好,严齐来看望了一趟,他望着昔日异国交好的好友,又看了守在江楠身边的卫隽麓一眼,颇语重心长道:“你一定要撑住。”

      江楠的情况是旧疾复发,这对于严齐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他认识江楠时从未听他说过自己有眼疾的事情,再看卫隽麓的反应,估计是早就知道的。

      卫隽麓声音有些疲惫:“嗯,谢谢你。”

      “唉,”严齐叹了一口气,上次见面他还说要给江楠帮忙,没想到这才几天,对方的动作居然这么迅速,而且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很高明,借刀杀人,把自己摘了出去,那个地方是监控盲区,出了关键路段就没有监控了,而且李凡驾驶的面包车有很明显的加速车辙,故意伤害的动机明确,人虽然还在手术室,这个嫌疑却是无法因为江楠迅疾的临时反应给洗脱的。

      再加上之前广为流传的其父亲与江莲勾结骗取江楠爷爷奶奶钱财和江楠本人的赡养费的事,更是罪加一等。

      现在田耿那边只手遮天把江莲摘了出去,没人敢出声,这件事就陷入了无解。

      不仅如此,更可恨的是,江楠还因此受了伤,严齐这么一梳理,顿时心生不平,他是没法弄倒田耿那边的势力,但是至少他能为朋友尽一份力。

      “你放心,我答应给江楠帮忙不会因此就轻易放弃。”

      "谢谢。"

      “别这么客气,就当做报答当年江楠的陪伴之恩吧。”严齐微微笑了笑,也没再与卫隽麓没话找话,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病房重新陷入了寂静,房间楼层高,能俯瞰整个X市,这是X市最好的一家医院,也是唯一还没有迁去郊区的医院,从窗口看出去,还能看到卫隽麓家小区后面的那个标志性建筑,在黑夜亮着红与白的灯光。

      卫隽麓傍晚的时候把情况告诉了家里,这还是他头一次把感情相关的事情告知家里。

      他总觉得见过家长就是一家人了,江楠与他才短暂因为隐瞒闹过不愉快过,但是好的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从躯体变成了真正的心贴心的交谈。

      无所顾忌,全身心地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这样的决定既有致命的诱惑,也充斥着致命的危险。

      可那天,他和江楠都跨过了那道坎,卫隽麓也真真切切能说自己与江楠有过命的感情了。

      不再是从前那种一厢情愿的,让自己午夜醒来会自我感动的。

      而是真正出自肺腑的,我们都愿意。

      但是,甜蜜不过瞬间,田耿就从中破坏了它。

      卫隽麓握着江楠的手,死死咬住嘴唇,眼眶内泪光流转,到底没让它流下来。

      他固执地张大绯红的眼眶,做了一个决定。

      卫家父母在晚间十点赶过来,卫隽麓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眼睛有点红,但是整个人却很冷静。

      卫妈妈担忧地瞅了一眼自己儿子,卫隽麓声音低哑道:“妈,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江楠,我和爸有话说。”

      闻言,卫妈妈视线在父子俩之间流转,欲言又止地朝病床边走去了。

      门口,卫隽麓领着卫父走到走廊的尽头,坚定地说:“爸,江楠的事情我不会这样坐视不管的。”

      卫父心疼的摸摸儿子的头发:“我知道,爸劝不住你,但是你可别干傻事,这要答应爸爸。”

      卫隽麓蹭蹭父亲的手掌,像小时候撒娇一样,露出一个微笑道:“不会的,我还要和江楠过一辈子呢。”

      “去吧,”卫父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你堂叔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江楠这边我和你妈会替你照顾好。”

      “嗯。”卫隽麓重重点了点头,回到病房,他像看至宝一样深深看了江楠一眼,这才果断抬步,离开私人病房。

      他走到医院楼下,堂叔派来的车早就等在那里,上了车,堂叔也在后座,两人一回面,堂叔的脸色比卫隽麓的还要难看:“就知道你父母对你放纵,这件事我是替你爷爷办的。”

      “我知道,堂叔。”卫隽麓微微颔首,两人这时候的相处模式与当初在卫家完全不一致,这也是卫隽麓为这次决定付出的代价之一。

      堂叔冷着脸,漠然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得跟着我,寸步不离。”

      卫隽麓眼神闪动:“我,想回来看一眼江楠醒来。”

      堂叔果断拒绝:“不可能,他的情况有人会汇报进来,你既然入了这个局,就不要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

      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向着不知名的远处驶去,病房内,卫家父母望着窗外久久没说话,卫母擦擦眼角的泪水,卫父立刻从口袋掏出纸巾为她擦拭,一边宽慰:“别担心,他堂叔自然不会害他的。”

      “我知道,可隽隽是我的儿子啊,咱们一直就想让他活得幸福自由快乐,没想到他还是没躲过去。”

      卫父拍着妻子的后背,良久说不出话来。

      对于整个卫家,他们身为一员,同样身为晚辈,他们儿子以后会如何,经过这次,他们的确再也没有决定的资格了。

      第二天,江楠终于醒了,他摸摸自己眼睛上面的纱布,稍一动弹,脑袋也刺痛起来,他记起昨天的遭遇,他后面的视力极差,几乎是看不见了,后来他进了手术室,打了麻药很快就没了知觉,那现在?

      江楠欲撑起身子坐起来,旁边忽然发出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江楠喊了一声卫隽麓的名字,答应的却是林攀。

      “哥,是我。”

      “他呢?”江楠问。

      林攀盯住哥哥的脸,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依旧有些心虚,只好强稳声音说:“麓哥昨天熬了个通宵,受不住先回去休息了。”

      江楠应了一声,林攀放下心来,照顾哥哥的起居,时而看看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哥哥,时而望着窗外的远处,心底忐忑。

      久而久之,卫隽麓久久不回的事情终究瞒不过去了,然而江楠居然没有提问过,除了醒来的那一次,直到一周后,江楠拆了眼睛上的纱布,上次在茶室见过的老先生来过一次,递给林攀一个盒子让他好好保管,交代他江楠能拆纱布后让他带上,这一天,这个盒子终于被打开,里面躺着的却是一副普遍到极致的眼镜,只是有些轻,拿在手上都没有什么实感。

      江楠接过戴上,让林攀拉开窗帘,他的眼睛其实还不适应强光,林攀要阻止,不过天公作美,今天是个雨天,整个天际都是黑压压一片,雨水打在玻璃窗上面,发出噼里啪来的振响。

      整个视野连绵着成片的灰,如同层峦叠嶂的隐在雾霭之间的群山,江楠眺望了一会儿,让林攀拿来自己的手机拨通了Leo的电话。

      手机嘟嘟嘟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传来的却不是Leo的声音,只听田耿放肆的大笑声,好一会儿才止住问道:“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个礼物?江楠,哦,差点忘了,卫隽麓也在我这里呢,在你们团聚之前,我会好好招待好他的。”

      “地点。”

      电话那头笑了:“这可不好说,除非你单独问我。”

      江楠侧头吩咐林攀离开,林攀脚步不动,田耿又说了什么,江楠干脆自己朝病房外走,到了没有人的空间:“这样可以了吧?”

      “行!”田耿满意了,“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上次你们偷听我们讲话的餐馆,明天下午老时间,你一个人来,不过注意什么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不用。”江楠冷静道。

      那头田耿还想说什么,江楠已经利落挂了电话。

      他捏着手机,垂着眼睫的高大的身影在无人光临的角落显得愈发寂寥,在这雪白的空间内,身影的主人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扶着白墙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何,脑子里面浮现卫隽麓房间的那个水晶球。

      即使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可他十分清楚,自己就是那个样子的。

      他早就变成卫隽麓眼底的模样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不会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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