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可以在爱里做胆小鬼》秦书的岛

8、此刻，万籁俱静

　　陈诗敏躺在有些许陌生的宿舍里，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听着她们匀称的呼吸声，那颗悬着的心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渐渐沉了下来，她看着从窗帘角落里偷跑出来的那一缕月光，再细微的光也能把房间点亮，同样陈诗敏的眼睛也被那一小缕月光点亮，她阖上眼睛，随着舍友匀称的呼吸，慢慢静了下来，她的呼吸也变的绵长。
　　周六还是要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补完了匆匆回家，收拾洗漱，手忙脚乱，手机里的消息弹个不停，有长文道歉，有邀请她出去一起玩，还有一个人发来了好友申请，陈诗敏利落的点击着拉黑，然后删除消息，陈诗敏算是应酬完才开始吃饭，陈诗敏跟父母说着在学校的见闻，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暗暗期待着下周三的晚会到底如何。
　　她看着手机，思索着怎么回复许望远的消息，然后还在热火朝天的跟顾林夕聊着天。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天天在一块，也聊天，但是就是总感觉有聊不完的话。
　　在睡之前回复了许望远一个嗯的表情包。而上一条消息是，“我的前同桌，艺术节那天可以带着你的好朋友来帮我们搬东西吗，有点多，我们几个人搬不过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就是些零碎的架子什么的，可以吗，求求你”他甚至还发了个很可爱的小猫拜拜的表情包，陈诗敏收藏了那个表情包，找了个类似的小猫回复，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有盼头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其实刚到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开心期待了，陈诗敏每天都在看自己小小的日历，周三那天上有一个小小的小红花，还有一个小叶子，每天都在等待，直到周三下午的第三节课下课，陈诗敏跟顾林夕被许望远叫走了，跟老师打好了招呼，其实老师心里也有数，最后一节调成了自习课，说要找机会问他们把课要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的。
　　许望远带着两个人走到了他们乐团申请的教室里。屋里就三个人加上许望远才四个，清一色的少年，许望远开始挨个介绍，贝斯李子熹，键盘孙郝，还有鼓手吴江，然后介绍了两位女士，他的好朋友，同班同学，陈诗敏跟顾林夕。都是高中生话题也就是讨论一下班主任，然后吐槽一下习题还有考试，熟悉的很快，大家也都是很友好的人。
　　许望远把陈诗敏叫出门，偷偷从身后拿出了一小包糖递给她，说晚上看节目的时候可以吃，也可以分给顾林夕，只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口味所以都选了点，陈诗敏看着手里的糖，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就买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在计划了，也不敢去想这些糖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脸上热热的，手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回赠的礼物，她不敢抬头去直视许望远的脸，只好一直看着袋子里的糖，仔仔细细的看着，也能瞥见他的呼吸好像急促了一些。陈诗敏只能红着脸收下，然后说了句那我进去了，就进了屋里，坐在了顾林夕旁边。
　　许望远鼓起勇气送出的糖果，看着她低着头不看自己，看着她红透的耳尖，楼道里流动的风把她身上的味道带起来，柑橘啊的花果香跟薄荷的香气纠缠着，飘远，许望远的心跳得好快，甚至刚才手环都在微微震动着示警，在她进门后，许望远摸着自己的心脏，就这样热烈的跳动着，在告诉他要正视一些感情。
　　顾林夕感受到了她有点不对劲，看着她脸红红的，手里有个小袋子，心里开始猜，猜的也大差不差，然后许望远就把人赶去吃饭了，毕竟节目还是要留到晚上看的好。
　　顾林夕笑着跟李子熹告别，甚至已经加好了联系方式。其实她进门的那一刻，那个男孩子叼着拨片，用手轻轻撩动着琴弦，阳光透过墙上的玻璃照射下来，他站在光里，轻轻晃动着身体，半低着的头，稍稍蓄长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丸子，几缕碎发在额前，他微微皱眉把头发撩起，然后抬头看向她，就一眼。人和人之间得联系，其实很玄妙，就一眼，那一眼好像看进了顾林夕的心里。
　　而李子熹也是，那个活泼，可爱大方的女孩子笑着打招呼的时候，像一只小百灵鸟，她的羽毛不经意间反射出的光线就已经很值得人着迷了，他主动地聊着天，她也对自己的贝斯很感兴趣，他们聊得有来有往，一见如故大概如此吧。
　　这边一走，屋里几位就开始打趣了，“别动我袋子啊，给你们买了，自己拿，袋子里的我有用~”主打一个阴阳怪气的犯贱，许望远也有点不好意思，说赶紧排练然后就去化妆换衣服了，赶紧的吧。而李子熹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可以用晴朗来形容的少女。
　　陈诗敏走出来才想起来要搬东西，顾林夕拉着她说“看不明白吗，叫你出来就不是叫你来搬东西的啊”，顾林夕挎着陈诗敏的手慢慢晃到食堂，看着那个小袋子，扒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感叹着“真挺认真的，感觉都是你爱吃的，还有只笔，粉粉的小兔子，还挺可爱”陈诗敏脸红红的，低着头，头就快埋到饭里。她们没吃一会下课铃就响了，两个人赶紧吃完了饭，然后回了教室。
　　刚一进门就看见许望远在发糖，陈诗敏很敏感，一下就感觉这个糖不是自己独有的，刚才虽然很开心，但是此刻的她不开心，她第一次没有回应许望远的打招呼，回到了座位上，把那个可爱的小袋子放在桌洞里，掏出一份试卷看着。顾林夕感受到了，但是她不哄，反正有人上赶着哄，她很清楚这时候陈诗敏应该不会跟她一块去厕所，她本身也不想上厕所，但是还是找借口出了门。
　　偷偷在门口观察着。
　　她看见许望远发完之后走到陈诗敏身边，坐在她的凳子上，笑着跟陈诗敏搭话，然后看着陈诗敏刚开始脸色不好，说了没几句，俩人动了一下，角度问题也看不清在干嘛，陈诗敏脸又开始变红，又开始笑了。
　　顾林夕回到了教室，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晚上顾林夕才知道许望远说了些什么。
　　“怎么不理我了？”
　　“看你有点忙，我没排上队”
　　“谁忙了”
　　“你还不忙啊，人手一根棒棒糖，看你恨不得三头六臂都用上”
　　“是啊，还能只发给你？”
　　“也是，许少爷追求者众多，得好好安抚”
　　“那你看看你那袋子里的，你有的他们没有啊”
　　“那他们还有棒棒糖呢”
　　“你怎么知道你就没有棒棒糖呢”
　　许望远从袖子里伸出来一根棒棒糖示意陈诗敏去拉一下，陈诗敏不敢置信的拉了一下，有三根，而且都是她爱吃的口味，笑了。
　　许望远看到了她刚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笔，笑着看向了自己桌上的同款小熊猫笔，虽说遗憾才让人铭记，可是美好一样值得人铭记
　　晚自习开始前二十分钟班主任开始组织同学们拿着自己的板凳下楼，列队然后带进操场，许望远早早地就去了后台，好像是要化妆换衣服。陈诗敏拉着顾林夕的手，两个人在操场上坐着等待着。下楼的时候夕阳刚刚开始出现，彩色的天空，浪漫至极，颜色由浅到深，汇集到太阳身边，陪伴他完成今天最后的任务。陈诗敏没有忍住，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她格外喜欢这种彩色的天空，或者说各种各样的天空，之后再看拍的照片总是差点意思，但是她依旧热衷于此。她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看着身边的顾林夕，看着周围的环境，嘴里的糖果在此刻都格外甜。好像在学校的时候，晚霞会格外好看，眷顾着一群简简单单的少男少女。
　　前面环节大差不差，都是些讲话啊，还有些老师出的节目，陈诗敏一个一个数着，她时不时按亮手机，看着许望远发给她的节目单，到上一个节目快结束的时候陈诗敏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在主持人报完幕的时候陈诗敏听到了那天晚上最热烈的掌声跟欢呼，还听到了很多人呼喊着许望远的名字。
　　陈诗敏抬头看了看月亮，她心里悄悄地回忆着海边的他，公车上的他，笑脸盈盈的他，她想着不该难过，可是心里总是有些难受的，有太多的人喜欢他，其实陈诗敏早就知道有太多的人喜欢他了，可是直到这一刻来临陈诗敏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数很庞大，甚至说他的网易云账号还有哔站微博的关注都是一个个切实存在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或者说是千万人里最普通的一个。月光平等的洒在此刻每个人身上，陈诗敏怔怔的望着月亮，心里悄悄地怨恨过月亮，为什么不能只做自己的月亮。
　　顾林夕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拽了一下她，提醒道“月亮什么时候都能看，这个人这一刻你错过你肯定会遗憾的，先看节目吧。”
　　月亮高高的挂着，陈诗敏的视线转移到舞台上，光线暗了下去，烟雾从舞台的两侧慢慢蔓延到舞台中央，人影在烟雾里穿梭着，然后话筒里传来了轻轻地咳嗽声。陈诗敏很敏锐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从烟雾里走出来，烟雾萦绕在他的周围，好像一层薄纱，把整个人的氛围感拉到顶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今夜的风懂事的很，轻轻揭开这层面纱，露出了他的样子。今天的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西装上点缀着金色的亮片，他在台上调整着话筒，微微弯腰，是预料里的偏瘦的身材，很快就搞好了，他拍了拍话筒，回头确认，点了点头，准备开始。
　　聚光灯从他的头顶打下来，他就站在光里，他本就应该站在那里，细小的碎钻在强光下折射着光彩，而他就像站在群星之中，或则说他就是星星本身，他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轻轻搭在话筒杆跟话筒上，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把光分割，零零碎碎的影子，让他整个人的脸庞显得更加笔挺些，深邃些。今晚的许望远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闪耀，沉稳，他像一个成年人稳妥的把控全场，操纵着整首歌的进程。陈诗敏平时还觉得差一岁而已，也不多，在此刻哥哥的威严，哥哥的气质淋漓尽致。
　　许望远轻轻开嗓，“T乐团，bedazzling，希望大家会喜欢”清亮温柔的嗓音，但是通过那个音响传出来的时候再然而然的带了一点距离感。
　　陈诗敏随着人潮欢呼，也随着人潮开始轻轻摇晃着她的手。手腕上是纸袋里放着的腕带，有两根她跟顾林夕就一人带了一根，后来顾林夕发现了一个开关，她们在抬手之前打开了那个小开关，在学校发的红色荧光棒海洋里，她们就像两只小小的灯笼鱼，手腕上闪着浅绿色荧光的腕带，好像在奋力地表达着，我们在这里。
　　许望远一眼就看见了那两座灯塔，他嘴角翘起，随着琴声跟架子鼓开始了今晚的演唱。
　　陈诗敏看到他往这边看了，有一瞬间她觉的他们视线交汇，她觉的此刻好像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算是欺骗也好，假装也罢，她用力的举着手里的绿色荧光，她看着台上的人随着音乐轻轻摇晃，她看到他曾轻轻举手随着她们的律动而律动，她恍惚间看到了他微笑的脸。
　　她把自己沉浸在这场属于她自己的放纵跟狂欢里，她遥遥的望着他，此刻万籁俱寂，独独他在自己面前，唱着属于他们的歌，他轻快的动作，灵动的声音，他流动的眼神，属于他的任何都令人心动，陈诗敏觉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在她身边流动，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只是什么都不在罢了。
　　掌声呼啸而来，就好像十二点的钟声，而陈诗敏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假公主罢了。她有些落寞，刚才或者说这一个月就好像做梦一般。
　　但是现实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顾林夕的手机响了，是李子熹喊她去搬东西，还说要带上陈诗敏，顾林夕知道没什么要让她俩帮忙的，但是还是拉着陈诗敏绕了一圈去到了后台。
　　陈诗敏看着刚才梦里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突然觉得不真实，他眼睛那么亮，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额头的汗，鬓角微微浮起的粉底都在证明着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许望远笑着把书包递给她，她愣愣的接过来，就听着许望远跟顾林夕说“看了个演出怎么还把孩子给看傻了”，顾林夕回应着说不知道，许望远轻轻地迅速地摸了一下陈诗敏的头，然后把手背在身后，说话也带着一股欲盖弥彰，低头看了看衣服，随口说着“他们都走远了，咱俩也快走吧”然后轻轻地拽了一下陈诗敏的校服，就带着她往前走了。
　　陈诗敏脑子突然像浆糊一样，她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出了神，看着他对自己笑，甚至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心跳漏了一拍，耳边心跳如雷，再无其他杂音，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抿住了嘴唇，眼睛都不眨了，她用尽全力收藏着刚才那一刻，被人拉了一下的时候她就跟着许望远走了，走了几步才回神，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跟着就好了。
　　这次的楼梯好像漫长的没有终点，陈诗敏机械的上楼，脑子里惊涛骇浪要把那艘理智的小船打翻，但是还好，她在思考着一种最不可能但是依旧存在的想法，许望远好像喜欢自己。但是她又反复的否认，她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怕这是她的幻想，她压下心里的这些猜测，等着晚上跟顾林夕讨论一下，再做决定。
　　脑子里搞拉锯战的时候已经到了那个教室门口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许望远手里拿着他的吉他，他在邀请陈诗敏进门。
　　陈诗敏进到了教室里，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而许望远靠在课桌上，也不算是靠，只是坐了一点点，身体微微弓着，抱着吉他，他真诚的问陈诗敏要听他唱歌吗，陈诗敏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外面不远的地方大家在热闹的过着属于他们的文化节，可是此刻，独属于陈诗敏的文化节就此开幕，月亮挂在了窗口，陈诗敏走过去关上了灯，坐在了稍近些的位置，此刻她的月亮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是只要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咫尺，此刻月亮的光只照在他的身上，而她的月亮也只照耀着她一个人。
　　外面眼花缭乱的灯光偶尔会透过玻璃闪过这个房间，而月光却一直在窗口，偷下一片清辉，他穿着那身衣服，沐浴在那片光下，脸上的阴影更加明显，他本来看着他的吉他，察觉到陈诗敏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看着她去关上了灯，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灯光把她短暂的照亮，她好像一颗流星，许望远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足够努力，就连看到流星的机会都没有。他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
　　此刻，世界喧闹，而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万籁俱静，心跳声，手表的震动声，在这片空间里蔓延开。
　　陈诗敏在暗处里，手心早就被汗水浸透，红色的颜料，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把整个人染成红色。
　　许望远低着头不再看她，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从他手中流淌出来，其实此刻他拨动的不是琴弦，是陈诗敏的心弦，那双白皙的手，撩拨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在稍稍黑暗的环境里，每个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他就穿着衣服，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在他轻轻唱歌的时候，陈诗敏心动了，她避无可避的心动，跟见第一面的时候不同，此刻陈诗敏的眼睛亮亮的，少年人在他的眼睛里闪闪的发着光，陈诗敏想要跟这个人产生联系的欲望无限放大，她的心跳在今晚好像过速成为了常态。
　　一曲唱闭，陈诗敏看着少年人的眼睛，轻轻地说“许望远，我想跟你做很久很久，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可以吗”
　　少年人坐直了身子，他的身后是清亮的月亮，他的五官因为逆光有些模糊，只是在他说出“诗敏，这是我的荣幸”时，外面的光闪过，陈诗敏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清清楚楚，就算多少年后，这段记忆微微褪色，这个笑容会被铭记终生。
　　少年人唱着专属于那个少女的歌，在他最爱的练功房里，在人声嘈杂里，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这个少女，很喜欢，很喜欢，是跟做朋友不一样的喜欢，只是她想做朋友那就从朋友做起。终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
　　两个人维持着刚才的安静，走出房间，许望远慢了一步，换上了校服，走之前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是吉他放在桌子上，月光照在吉他上的照片。
　　陈诗敏手机震动，“月光也照在了我的身上。”配图是刚刚那张照片，陈诗敏习惯截图，笑着，跟那个少年一起回到了班级的队伍里。
　　今晚是属于他俩的独家记忆。
　　顾林夕跟着李子熹他们上楼之后，那两位很快就离开了，而李子熹却带着顾林夕去了顶层的天台，顾林夕不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钥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相信他跟着上来了，但是他们躺在天台上，看着天空的星星，听着不远处的歌声，掌声，欢呼声，忙里偷得半日闲，他们聊着天，似乎没什么不能聊的，时间被拉的很长，他们讲到尽情处会大笑，讲到无奈之事也只是叹气。
　　李子熹偏头看着顾林夕，小小一只，脑子里好像装着整个宇宙，她眼睛闪闪的看着天空，此刻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悄悄地靠着脑电波交流着，顾林夕感受到视线也偏过头来，两个人对视，然后笑了。
　　顾林夕手机响起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她匆匆赶到快结束的艺术节，坐到了陈诗敏旁边。
　　他们坐着看着节目，也会鼓掌欢呼，就好像离开前那样，只是有些东西已经在一些时刻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