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寄之春》二北堂生

25、超人

　　小余安长到三岁了。

　　三年里，一切平安。单雨趁你没出车，薅着你去书店里，你看着单雨手里的大锯条吓了一跳，差点跪下说娘娘饶命，何至于此。嫔妾心里只有娘娘一个人啊。

　　单雨挑着眉头说，余贵人此话可有虚言？

　　你咳嗽了两声，说“臣妾以瓜尔佳氏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单雨被你笑得肚子疼，把锯条往你面前一扔，“本宫快被你笑死了，余贵人赶紧自尽吧。”

　　你捡起锯条，脸上都是痛苦之色。

　　单雨轻轻踹你一下，“别演了，干活！”

　　单雨告诉你，她想在书店里做一个咖啡吧。把C区腾空，书架拆掉DIY几张桌椅。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种。

　　“这种叙利亚风格？”你一边锯桌腿一边说。

　　“后工业风格！”单雨用锤头轻轻锤了一下你的脑壳。

　　小余安周岁以后，单雨就推着婴儿车到店里长住了。她告诉你，这店你不用管了，在外面好好开车。小余安乖得让人心疼，每天在婴儿车里静静地坐着，不哭不闹。高中生们也特别喜欢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东西，还有女孩子带了各种玩具来“投喂”。余安就奶声奶气地揪着哥哥姐姐们的手，说，“蟹蟹姐姐！”

　　每次你跑完长途回来，都径直到书店里。单雨穿着围裙站在吧台后面，给你做一杯浓浓的卡布。

　　“少赖在这儿了，赶紧回去换衣服。还有把你身上的烟味收收，别呛着孩子。”

　　单雨把杯子往你面前一甩，笑着骂你，又扭回头招呼客人了。

　　你拉着衣领闻闻，也没什么烟味儿啊。

　　你按按额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脚底有点儿发虚。你走到书架后面，余安正坐在小车上，在小置物台上摆弄拼装玩具呢。

　　他抬头，看见你，张开嘴笑，“粑粑！”

　　你也跟着笑，“哎，是爸爸。”

　　“小宝玩儿什么呢？”你拉了把椅子，在余安旁边坐下。

　　“这是粑粑，”余安拿了个奥特之父的模型，递给你。

　　“嗯，这是爸爸。”

　　“这是麻麻。”余安把奥特之母的模型放在桌子上。

　　“这是小宝。”余安把迪迦奥特曼护在手里。

　　“粑粑不回家，麻麻睡不着，”余安自言自语地说，“小宝要长大，不要麻麻睡不着。”

　　然后余安抬起头，大眼睛看着你，“粑粑，你是超人吗？”

　　你愣了一下。

　　“麻麻说粑粑是超人。我以后也要当超人，轰！”

　　你晚上回家问单雨，单雨没承认。她说是余安听岔了。就你这个废柴还超人，她一拳能打死十个。

　　你在外面开车，单雨经常给你发一些孩子的照片。

　　车开得多了，日夜颠倒，你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感觉一闭眼就坐在驾驶座上。你害怕打扰单雨休息，自己一个人把铺盖挪到了客厅。她倒也不理你，每天自己卸了妆就去睡了，你一个人守着电视换台，坐到天明。

　　你知道，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都能听见鸟的叫声。

　　那时候是城市最安静的时候，也是你一天里唯一想哭的时候。

　　你悄悄推开卧室门，看见小余安窝在妈妈怀里睡得香甜。

　　你轻轻呼吸着，停下了想走进去的脚步。

　　你会经常站在楼道里，守着楼道拐角处的窗户抽烟，就这样站到天光大亮。

　　然后回到卧室里，把枯死的白百何拿出来，换上新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余安该上幼儿园了。你凑了一万块钱择校费，给余安报了A市中心的幼儿园蒙氏班。余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说话、会走路了。你听单雨说，第一天送余安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余安坐在鞋柜上一声不吭。

　　交完了择校费、学费、午托费，你的存款又见底儿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吸了一晚上烟，凌晨五点去冲了个澡，打算去市出租车队问问。

　　正好你有朋友在开出租，你跟他约定好，你不跑车的时候你俩两班倒。他开的全算他的，你赚的五五分成。

　　你那天坐在他家客厅里，本来打算谈的是三七开。他一听就笑了，说多少年同学了客气啥。对半开吧，帮我问弟妹和大侄子好。

　　余安在幼儿园里一直是好孩子。从他上幼儿园开始，你就没怎么见过活蹦乱跳的儿子，每次见面要么是半夜，你隔着门偷偷看一眼儿子抱着小熊睡熟的小脸，要么就是隔着幼儿园栏杆，看看坐在小沙坑旁边堆沙子的他。

　　有一次，你凌晨三点多才回家，屋里没开灯，你忙着换鞋，手机一晃，看见鞋柜上放着一张奖状。

　　“哟，春季学期好孩子授予余安小朋友，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你捧起奖状看了半天，乐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大半夜的，都没人炫耀。毕竟孩儿的老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奖状呢。

　　你回来前稍微喝了点儿酒，乐呵呵地捧着奖状走进了余安房间。余安睡得迷迷糊糊，被你摇醒了，然后一脸迷惑地看着你对着他傻笑。

　　“可以啊，我儿子出息了。不愧是超人的儿子。以后一定能成一个小超人。”

　　单雨被你吵醒了，一脸离离原上谱的表情走出屋门。看见你俩在余安卧室里其乐融融也笑了，说这都几点了，余大宝赶紧出来，让余小宝睡觉，明天还得去幼儿园呢。

　　你临走前又捏了捏余安的小手。

　　余安问你，“我真的可以成为小超人吗？”

　　你说，“会啊，超人的血统是会遗传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