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想翻身》以黛

49、少帅的新娘2

　　夜晚，周鱼鱼躺在行军床上，思绪不由得飘回四年前。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是她第一次见到萧虞，那时，萧虞被墙塌下来的石头埋着，身后的一根铁棒子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很难去描述那种感觉，那种呼吸一下就痛得浑身发颤；那种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撕扯着血肉；那种黑暗、看不到明天的绝望，将痛感加剧百倍地反馈到中枢神经。
　　那是萧虞被敌机轰下的炸弹波及的后果，上天决定在那一刻收回她的生命，她反抗不了，不知道是怎么样造成的这个局面。
　　萧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想自己早亡的父母，倘若她们看到身上没有一块完好肌肤的女儿，定会当场昏过去。
　　从前的萧虞是什么样的呢？她有点记不清了。
　　意识逐渐模糊，直至消亡。
　　萧虞长到七岁以前，一家三口是很幸福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有资产。
　　是从那一刻开始变化的呢？哦，是从父母一起出门谈生意，在香江转机，之后遭遇空难的那一秒开始的。
　　那时的萧虞还小，她还不懂，她的父母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在漫长的等待后，众人不在欺瞒她，血淋淋的真相就这样在她的脑中铺开。
　　原本古灵精怪的她变得沉默寡言，从前爱笑的小女孩，永远都学不会怎么笑了。
　　在父母出事之后，母亲的好友蒋羲月蒋阿姨决定将她接到自己家去住，一开始，萧虞是怎么都不肯的，蒋阿姨陪她在她的房间住了一个月，她想着蒋阿姨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犟不过她，就跟着她回家了。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离开了自己最爱的妈妈爸爸，萧虞在一开始时候，常常失眠，本来就很纤细的她变得更瘦了，瘦得只剩皮包骨，很吓人。
　　后来蒋羲月带她去看医生，在医生的慢慢开导和蒋羲月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渐渐地能吃下饭，可依旧开心不起来。
　　她在蒋羲月家这一住就是十四年，十四年后的她，二十一岁。
　　因为蒋羲月的儿子白奕，和萧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同岁。小的时候，白奕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母亲对这个妹妹过分关注就不喜欢她，反而跟着妈妈一起照顾她。
　　平时，他去哪儿都会带着萧虞妹妹，荡秋千、放风筝、讲故事，只要能让萧虞放松的事情，他通通都会去做。妹妹的妈妈和爸爸不见了，他可以把自己的妈妈爸爸跟妹妹一起分享，白奕就是这样的哥哥，从来都把萧虞放在家人的位置。
　　慢慢长大后，两人开始去上学，总是同进同出，一看到有男生靠近萧虞，白奕的心里总是不舒服，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另一种情感的萌芽，或许，他从来没有将萧虞看作是妹妹，而是……
　　两人一起读书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年，因为十六岁的白奕报名参军，此后就只有周末能见到了。
　　萧虞在这些年慢慢地对她们母子俩敞开心扉，蒋羲月知道，萧虞和自己儿子是两情相悦的。
　　因此，蒋羲月决定让二人早日完婚，盼望着萧虞真正地从父母的意外中走出来，放过自己，开心快乐地过日子。
　　萧虞没有反对，因为她真的喜欢蒋阿姨的儿子白奕，白奕自然也很欢喜，两人就这样成婚了。
　　白奕此时已经是一军的少帅，身上的担子很重，他被屡屡提拔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是先锋官，因为作战能力过硬，因此肩负着很重的期许。
　　也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他的婚礼不能草率，很多上级都会到场。
　　婚礼是蒋羲月一手操办的中式风格的婚礼，因为萧虞并不喜欢洋人那套，她很清楚地知道萧虞的喜好，也考虑到不让萧虞那么累，各方面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新人满意、宾客尽兴，真真是面面俱到。
　　只是没想到，新婚的第二天，白奕就出门打仗了，家里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匆匆告辞，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婚后，萧虞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平日里就陪着蒋羲月一起在家里看些杂书，蒋羲月本来是附近大学的机械工程讲师，可这么不太平的时候，很少有人静下心来读书。
　　她就和萧虞一起待在家里，偶尔才会出门。
　　家里是那种旧派的院子，并不是新式的洋房，只有一两个做饭和打扫的阿姨，其他的就是白奕他爹派在家里的守卫。
　　街上到处都是惨败不堪的，危墙将倾，门户紧闭，行人匆匆，木门上、墙壁上到处是杂乱的弹孔，原来路上的小摊全都不见，只留下长时间摆摊的印记，被碎石、血迹掩埋。
　　逃难的人不断增多，有些房子只剩空屋一座，根本没有人住，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门上的锁，还被人砸坏，家里被人肆无忌惮地破坏。
　　萧虞算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有人护着，没人管的，现在都不知道尸体在哪儿。
　　乱世出枭雄，有的人占山为王，用自己的手段囤积武器，用自己的力量对抗敌人，非常了不起。
　　战火使得整个社会被破坏，根本不像和平年代那样能有稳定、规律的生活，市场更是被摧毁，许多商家都秉持关门大吉的思想，不像以往那样开门迎客。
　　与之相反，租界是另一个‘桃花源’，因为将枪口对准华国人的敌对势力，并不敢招惹别国管辖下的租界。
　　租界一时之间成为人们竞相争抢的地方，这很正常，毕竟是个人都懂‘趋利避害’这几个字怎么写。
　　军阀割据的当今，天下再次四分五裂。
　　而军阀的各自为政、不团结，成为敌国分子蚕食鲸吞的突破口。
　　两年后，战场上传来不幸的消息，白奕身亡。
　　先锋官总是在前面冲锋陷阵，听报丧的人说，白奕本就身受重伤，还没好全，就被派出去作战。
　　这两年以来，局势更加乱了，萧虞不知道这是人为还是巧合，她只知道白奕和妈妈爸爸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没过一天，白奕的父亲也传来去世的消息，一时之间，白家大乱，而政敌大摇大摆地冲进白家，妄图将蒋羲月和萧虞抓走，蒋曦月在这些人冲进来的前一刻，拔剑自刎。
　　萧虞则是直接被这些人带走，根本没见到蒋羲月的最后一面，这些人押解她的过程中，一众人被流弹波及，萧虞葬身地下。
　　周鱼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成功避开来逮捕她的人，蒋羲月则是被她安置在乡下，说实话，她身上并不缺钱。
　　蒋羲月守着丈夫和儿子的一点骨灰，在乡下过日子，骨灰是旧部送来的。这处很是偏僻，已经是深山老林了，没什么人来。
　　周鱼鱼带了一些她的书，屋子里放了几把刀剑、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嘱咐好她，才离开。
　　而后在要到城门的地方，救下了葛青，葛青养病就养了一个多月，期间，一直是周鱼鱼在照顾她。
　　好几天前，周鱼鱼大概收拾了点重要的东西，放回了自己家。
　　从此以后，白家是不能回去了。
　　等到葛青的身体痊愈之后，她就有要收周鱼鱼为徒的想法。
　　周鱼鱼欣然答应，开启了自己的学习之路。
　　从前，萧虞是深陷在父母离去的泥沼中的，那时的她，没有什么烦恼，父母是她和世界的唯一联结，因此双亲的逝世才会给她那么大的打击，她不能接受。
　　而今，在明晰战事的无情之后，她明白，有的人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使她决心做出改变的，或许是蒋羲月身上的坚韧，或许是白奕的不离不弃，于是，她许下了成为医者的愿望。
　　街上有时静得可怕，有时又吵得吓人。
　　周鱼鱼刚来的时候，无比的不适应，因为她此前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生活。
　　每晚，她总是睡不好觉，夜里心脏总是‘突突’地剧烈跳动，她心里很害怕，害怕炮火，害怕疼痛。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没有心理疾病，长时间的恐慌和焦虑将人们的生活涂成黑白色，压抑、难捱。
　　这样的境况下，周鱼鱼真的好像不会睡觉了，只敢在白天的时候眯一会。
　　不睡觉的时间，粥粥总是陪着她在系统里实践。
　　中草药、药方、人体穴位、扎针、病理……她都在系统里学，当然她会优先完成葛青教她的。
　　系统里的繁忙让她暂时屏蔽了可怕的战争，也使每一个夜晚不再难熬。
　　她渐渐变得坚强，与其陷入恐慌，不如过好当下。
　　总之，现实非她一人之力可改，再杞人忧天也无用。
　　之后，周鱼鱼就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活法，她想开了，左右不过一死。
　　心态上的转变使得她浑身轻松，手里有钱，她不亏待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连带着葛青也变得圆润。
　　葛青此时不敢大张旗鼓地开医馆，只偶尔有上门看病的人她才出诊。
　　战争使得死亡人数剧增，街上的很多人都被抓去打仗，人更少了。
　　周鱼鱼和葛青就在自家的房子里苟活，家里有个地下室，她们每回听到很大的动静的时候，就会躲到地下室里。
　　地下室很隐蔽，不熟悉她们家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周鱼鱼记得自己学到的第一味中药，血藤，书中是这样写的：“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治暑痧，风血痹症。”
　　说来，她真的很感谢粥粥，她的陪伴对于周鱼鱼来说，是无价的。
　　两人相处的时光，周鱼鱼很珍惜。
　　白天的时候，周鱼鱼就在葛青眼皮子底下，自然没有什么时间跟粥粥说话。
　　晚上，就是她和粥粥共同的时间，其实，周鱼鱼心里就是拿粥粥当妹妹看的。她幻想着，如果粥粥有实体，就带她吃遍每个小世界的美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周鱼鱼偶尔恍惚，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吗？
　　但现实会敲碎她的想法，近来，她们躲地下室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终于，周鱼鱼在城外发现有人在招医生。
　　那些人的穿着，并不是军阀，也不是敌人，她们虽然狼狈，但周鱼鱼确信她们是战士。
　　听着那些人对外宣传的话，周鱼鱼知道，这是一只正义的队伍。
　　于是，她拉着葛青加入了这个队伍。此时，她学习中医已经整整三年。
　　意料之中，两人成功进入了军队，两人也意识到战争远没有结束。
　　能够被重用，是她们怎么都想不到的。
　　经此一事，周鱼鱼明白，所有的历史都是多种合力影响的结果。
　　武器的落后让华国战败，战败签署的不平等条约让国家不得不赔款，赔款使得国人贫穷，贫穷让她们无法购买药品，从而，启用中医。
　　很难说，这长久的战争给华国人带来的无尽屈辱和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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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治暑痧，风血痹症。”引用，摘自《饮片新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