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想翻身》以黛

31、美丽新世界2

　　现在的周鱼鱼，有一头乌黑且浓密的头发，她很爱惜，不会觉得麻烦，每天都梳得很整齐，睡觉的时候也会把头发都放到头顶，担心压到。
　　回到学校就可以休息了，周鱼鱼想她的父母的确不容易，但这并不是他们把她当交易品的理由。
　　所以，周鱼鱼还是会尽到做子女的责任，车祸的时间线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两人多做些事。
　　班上的同学穿的大多是布料裁成的、颜色单一的衣服，许多已经洗得能看见白色的线了，脚上大多是军绿色的解放鞋，背的都是家里人缝制的布袋子。
　　大家虽然穿着朴素，但精神世界确实非常丰富的。学校的‘图书馆’，其实就是一小间屋子，里面的书大多是别人捐的，罕见的不算少。每天，这间小屋子里都是满满的人，架子上的书已经被学生们翻过无数遍了。
　　除了听夏老师讲题，看系统里的书也成为周鱼鱼的消遣，很难想象，在这种贫穷的地方，人们会有什么娱乐活动。
　　但细细想来，好像也很多，下河摸鱼、打枣子、捡槐花、爬山……
　　只是她作为学生，没有这么多时间，但这些活动的背后，绕不开的是穷苦人民的悲剧底色。
　　穷，仿佛成了一种烙印，一生都摘不掉。许多悲剧的发生就是因为这一个字。
　　他们被这个字压垮，可能永远也爬不起来，因此，周鱼鱼发誓自己要当一个有钱人！
　　或许，金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但她认为，经济上的富裕已经可以解决百分之八九十的问题了。
　　事实当然如此。
　　有钱就的话，就算孩子多，也不会养不起，也能让他们全都去上学；有钱的话，不会眼睁睁看着家人受病痛折磨，可以让他们去看好的医生、用好的药；有钱的话，不会‘卖女儿’；有钱的话，就算生活不幸福，也有斩断的底气……
　　贫穷，成为这些人悲剧的来源，尽管她们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生活着，但也并不能改变她们悲惨的命运。
　　她们就像旧时地主家的奴隶，每天不停地干活，到头来还是吃不饱肚子，这最简单的温饱都成问题，更别奢望她们能过上什么好的日子。
　　其实，有了钱，人真的可以很洒脱，至少重来一世的田羽是这样的，周鱼鱼也是这样的。
　　周鱼鱼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很淡薄的人，仅有的几次恋爱关系，并没有让她死去活来的，目前对她来说，这种情感是可有可无的。
　　她一个人真的可以过得很好，说来，她也特别容易满足，只要能够吃到好吃的东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就很快乐了。
　　临近冬天，寒风呼啸，周鱼鱼穿着硬得发冷的衣服，走在上学的路上，路上山石遍布，她在鞋子里又垫了一些软的干草，衣服并不软和，内里本就很少的棉花被洗得团成硬块。
　　并不蓬松，也不暖和。
　　她把手放进口袋里，口袋里放着蜡烛。她加快步子，只要到学校，就可以烤火了，她安慰着自己。
　　此时正是下午一点，她得走到学校去上晚自习，学校经常停电，所以她们自己会准备蜡烛。
　　腿冻得没有知觉，跨越千山万水，她终于到学校了。很不凑巧，今天停电了，但教室里挺暖和的，跳动的烛光下，每个同学都在低头看自己的书。
　　这些人是如此刻苦，以至于周鱼鱼每天都是起得最晚的，吃饭也是最慢的，她们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强，周鱼鱼下决心要和这些人学习。
　　她的同桌是江梅，几个月下来，两人挺熟的了。江梅的父亲总是不想让她来读书，还好母亲一直帮她争取。
　　江梅下面有三个弟弟，每次她从家回来，手指总是会因为碰太多水而掉皮，父亲自然是什么家务都不做的，母亲照顾弟弟太辛苦，因此，每次回家，江梅就是把能干的活都干了，
　　帮弟弟、爸爸、妈妈洗衣服，做饭，洗碗，喂鸡，煮猪食，她帮着妈妈分担，希望妈妈可以少辛苦一点。
　　周鱼鱼常常和江梅一起聊天，她发现，这个女孩很少抱怨自己的生活，她只是每天都很认真、很认真地学习。
　　江梅心底很清楚父亲是怎样的人，虚伪、自私、好面子，她只能先屈服在父亲的威严之下。
　　父亲只是想控制住她，她知道，所以在她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江梅会‘伪装’好的。
　　好在，妈妈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江梅想着一定要把母亲从这种无尽的苦海中解救出来。
　　父亲常常对着母亲‘催眠’，‘没有我，你连这种日子都过不上’‘孩子还小，我只是气急了才动手对你的，绝不会有下一次了’‘凭什么让我跟你道歉，你是我花钱从你爸手里买来的’……
　　这些话，将四个孩子的母亲永远地困在了深渊里。
　　周鱼鱼真的不明白，凭什么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最后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器，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身心。
　　孩子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自己的妈妈困在泥沼里，母亲与孩子之间的牵绊，也化为巨大的铁链，给母亲戴上了为期一辈子的镣铐。
　　倘若这个母亲只会照顾孩子，不会出去赚钱，人们会说她，只会带孩子，别的什么也不会做；倘若这个母亲不带孩子，出去赚钱，人们就会说她，自私冷漠，连孩子都不带，钱比孩子重要吗？
　　无论做什么，女性总是被苛责的一方，无论做得好与不好，都有无数的言语会向这个人砸来。
　　周鱼鱼总是想，这些有细腻情感的女性，为什么就不能狠心一点呢，为什么就不能毅然决然地挣脱这些束缚呢，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呢？
　　她希望有一天，这些可怜人也能有广阔的生命体验，不被困在一隅。
　　江梅知道，母亲已经对父亲死心了，这很好，只有这样，才不会受更多的伤害。
　　父亲对她没有多少爱，江梅很清楚，她也不需要，只要有妈妈就行，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将妈妈解救出去。
　　夏老师说，考上大学，户口就能迁出去，她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必须得把握住。
　　面前的书本成为她自救的钥匙，她必须要学好这些知识，才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江梅骨子里的这种思想，周鱼鱼才愿意和她交朋友，倘若她觉得这个人无药可救，那她是不会接近的。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就伴着烛火，看起书来。
　　黎明前的风暴并没有将她们打败，只要挺过黑暗，她们终回迎来黎明的曙光，周鱼鱼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心里头的美好愿景让她们身上暖洋洋的，也让她们更有干劲。
　　周鱼鱼很佩服江梅，她相信，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很棒的人，很棒的女性！
　　铅笔在纸上留下许许多多的算式，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汇到学习的海洋里，终有一天，这片大海会被填满，而她们也将不再软弱。
　　虽然身体是柔软的，但周鱼鱼知道，女性的内心是坚强坚韧的，是有力量的。
　　一个晚上过去，融化的蜡液自由蔓延，一如这些学生的未来，没有定式，但绝对精彩。
　　寝室的地面是潮潮的，坑坑洼洼的，窗户用报纸糊着，但还是会漏风，晚上睡着了也不得清静，老鼠在寝室里钻来钻去，她的床单的四个角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了。
　　周鱼鱼很害怕老鼠，这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老鼠会咬人，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晚上睡觉就被老鼠咬了，请了三个月的假。这事儿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总害怕老鼠会来咬自己。
　　所以她就一直保持清醒，在系统里看看书，等待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破天荒地没有早起，早饭是踩着点去吃的，课间也一直趴着睡觉。
　　江梅看她一直睡觉，就凑过来问她，“田羽，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就是寝室里有老鼠，我没怎么睡，困得很。”周鱼鱼回答她。
　　“哦，好，那你睡吧。”江梅打算出去走走，放松一下脑子。
　　周鱼鱼回答完她的话的下一秒就睡着了，课间的几分钟她总是睡得很香，也很沉，经常还做梦呢。
　　上完晚自习，就又可以回寝室睡觉了，周鱼鱼率先回到寝室，想趁着还没熄灯，先睡一下。寝室里的老鼠通常是摸黑活动，她现在不担心。
　　没休息好的她，很是疲惫，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关灯过后，她照样睡得香甜，粥粥没忍心叫醒她，决定帮她守夜，时刻关注老鼠的情况。
　　校园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普通、平常，这种日子是周鱼鱼喜欢的平淡，开心地学习、生活，也是她的追求。
　　随着新政策的出台，沿海地区的发展日新月异，周鱼鱼心里很着急，但她知道着急没用。她以后想去大城市，家乡这里虽然隔壁省就能看到海，可家里是很贫穷的乡下，就算离得近，也有云泥之别。
　　当下的她，只能做好自己的事，况且，她就算想做点什么，手上也没有本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都说这个年代遍地都是金子，但周鱼鱼知道，尽管重来一世，她也并没有那种一夜暴富的本事，所以她便不再多想，埋头写着自己习题。
　　终于，第六次月考结束。高三的上学期过完了，距离她们高考，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这是最后的路程，她们必须咬牙坚持，偶尔会有厌倦做题的情绪，但她们也会快速调节好自己，重新投入状态。
　　江梅更是拼了命地学习，每天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他时候仿佛钉在板凳上一样，没起来过，手也从没停过，草稿纸翻了一页又一页，满满当当的字样，周鱼鱼都看在眼里。
　　过年了，父母因为弟弟的离世，兴致不高，看着柜子上唯一一张黑白的全家福，母亲偷偷摸着眼泪，父亲也沉默不语。
　　草草吃了年夜饭，周鱼鱼就回自己的屋子躺着了。
　　弟弟只比她小一岁，在田羽的印象里，弟弟很不愿意让她出去玩，每次她想出去找小伙伴，弟弟就恶狠狠地斜眼看着自己，脸色阴沉。
　　弟弟是先天性的脊椎断裂，所以到了学走路的年龄，他也不会走路，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所以田羽理解他羡慕别的小孩都能蹦蹦跳跳地玩耍。
　　从小，弟弟上学都是她背着去的；课间她也要赶紧跑到弟弟的班级，背他去上厕所……
　　田羽模糊地回忆着弟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