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想翻身》以黛

30、美丽新世界1

　　周鱼鱼和粥粥一起离开，前往下一个世界，银蓝色大屏上显示出各色泡泡，周鱼鱼一如既往地选择‘女性’字样的选框。
　　粥粥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位面，祝宿主此行顺利。”
　　一套流程结束，周鱼鱼的灵魂已经附身在五十年前的田羽身上。
　　说起田羽，周鱼鱼不禁感叹她这悲情的一生，放在以前，周鱼鱼是决计不能理解的；现在的她，加起来也活了好几百年了，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受过的教育也很多元，这让她能够理解一点点这些人的想法了。
　　这个群体是在非常传统的社会观念里成长起来的，她们受以往文化的规训太多，以至于她们理所当然地成为这种文化的‘追随者’。
　　田雨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家里并不富裕，祖辈都是农民，她有一个弟弟，但是弟弟是先天性残疾人，十七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她的父母并不重男轻女，这使她得到了许多爱，但这种爱并不意味着她是‘自由的’。
　　母亲常常以爱为理由，给她施加许多精神上的压力，诸如‘你知道的，爸爸妈妈有多不容易’‘你是非常懂事的孩子’‘你最听话，爸爸妈妈都知道’‘你那样做的话，爸爸妈妈脸上有光’此类的话，贯穿着她的整个生命。
　　她高中毕业，在六十年代中期是非常厉害的，工厂招女工，她凭自己的实力成功有了一份稳定的的工作；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在她去找工作的时候，母亲想让她成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的母亲是这样说的，“你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那你老了谁来照顾你；我怎么生下你这么自私的孩子，你不结婚，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们；哪有人不结婚的，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等你生病了，你以为别人会好心照顾你，找来的人虐待你怎么办？”
　　田羽妈妈的不停念叨终于让她低头，她结婚了。
　　悲剧由此开始，婚后一年，她生下一个第一个儿子，父亲以她要带孩子为由，让她把工作让给伯伯家的儿子，她的堂哥，一开始，她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父亲的兄弟姐妹们一大家子人对她进行‘讨伐’，她再次屈服了。
　　在婆家，她的生活可以说是进了火坑，结婚才一年，之前对她处处献殷勤的老公露出真面目，变得好吃懒做，还酗酒。
　　丈夫的妈妈并不友善，带着天底下所有婆婆对‘儿媳妇’的敌意，天天挑她的刺，给她立规矩，并不让她好过；公公属于家里的‘透明人’，永远沉默，只听老婆的话；家里还有两个小叔子，一直闲在家，不出去做活，靠着父母吃吃喝喝。
　　她的日子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为过，失去了工作，婆婆对她更是恶语相向，她的退让并没有让她的日子变好过，她愈发艰难。
　　言语和家务再加上农活，将她压倒，她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只是木木地重复着自己的手里的活。
　　丈夫仿佛将她视作一个生育工具，时间一天天过去，现在的她生下了三个儿子。
　　粗硬的手指关节，大块的老茧，水肿的腿脚，干枯的头发，一切都让她十分陌生；以前那个梳着大黑辫子、擦雪花膏的田羽仿佛从没出现过。
　　才过去三年，可对她而言，好似经历了十多年。
　　十七岁，弟弟去世；隔年，田羽嫁人。
　　二十一岁，父母遭遇车祸离世。
　　田羽彻底被捆绑在丈夫家，一辈子都没有逃离。
　　儿子们长大、读书、结婚、生子，一大家子依旧生活在一起，婆婆去世了，这个家的日常生活就靠着田羽一个人。
　　田羽被困在窄小的厨房里，和烧火灶为伴二十多年，她每天就是不停地做饭，早饭、午饭、晚饭，做不完的饭，洗不完的碗。有一点点空闲的时间，还要扛着锄头去种地，种点小菜，种麦子，种玉米。
　　喂猪喂鸡更是必须要做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田羽像一个机器，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儿子们成家，生下的孩子也让田羽带，她的背上从此就没有空闲过，大儿子家的孩子拿给她带；二儿子觉得孩子不给妈带，自己吃亏；小儿子又跟她说，你帮大哥二哥带孩子，不帮我带不公平。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这个女人的背越来越弯，但他们从不体谅自己的母亲，只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少得到些什么。
　　周鱼鱼看着就觉得很可怜，一家子四代人，就可着田羽一个人压榨，然而这些人还觉得理所当然，从没有一丝要体谅的意思，更别谈什么感恩回报。
　　但就是这个一生为家庭奉献的女人，老来还是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化疗让她的头发掉得没剩几根，透析的疼痛更是伴随着她最后的岁月。
　　所以，田羽最后的愿望就是回到自己十七岁那年，彻底改写自己的命运。这一次，她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总之，走出这座大山，走出这个村子，走出去，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还有一个小小的执念，她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孩子，上辈子的她，很早就枯萎了，这一次，她决心重新绽放。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田羽不知道，她渴望着，渴望着新的生活，见到新的世界。
　　时间空间转化，周鱼鱼来到十七岁的田羽身上，往后就是她生命的拐点，一切重新开始，她再次起航。
　　黑瓦片搭成的斜顶房屋，黄色土墙围成四面墙壁，就算是白天，屋子里也是极度的昏暗。
　　木门和稍高的门槛映入眼帘，周鱼鱼此时躺在木床上，白色的蚊帐罩着她，床边的蚊香已经烧完了，剩下一圈圈香灰。
　　此时正是弟弟的葬礼，田羽本来想将时间提前，但想到上一世弟弟跟自己说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弟弟承受那种痛苦，所以选择了葬礼为时间节点。
　　周鱼鱼迅速起床，弟弟的遗体就放在堂屋里，因为没成年，所以他的葬礼并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乡里人来坐一下，第二天就抬上山下葬了。
　　天气并不是艳阳高照的，下着蒙蒙的细雨，仿佛在为逝去的生命伤心。
　　周鱼鱼就站在一边，看着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寿衣的白得可怕的弟弟躺在棺材里，闭着的眼睛凸起异常。
　　一切准备完毕，弟弟就要合棺下葬了，拿着铁锹的村民已经把合适的坑挖出来了，看风水的先生嘴里都是听不懂的话语。
　　几人合力把棺材放下去，再用土掩埋，最后再把提前刻好的石碑安上去，一切就结束了，周鱼鱼在内心帮弟弟祈祷，如果有轮回，那下辈子她希望弟弟可以有个健康的身体，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能开心地奔跑玩耍。
　　周鱼鱼现在刚上高三，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她这次一定要考上大学，决不能读完高三就不读了。
　　她要报考沿海的大学，那边的城市田羽从没去过，那里距离家也足够远，她一定要逃离父母的掌控，把握自己的人生。
　　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明白，想要离开这里，这是最低成本的做法，而且这也是她能力范围的事。
　　经历过一个丧尸世界，说实话，她现在对书本上的知识已经很陌生了，好在，她还能捡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她别的没有，时间是有的。
　　拿着书本去到教室，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的学生都是混班的，冬天，她们会从家里拿些柴火来，坐在炉子边的同学负责生火，走廊里都是呛人的烟雾，田羽的小学和初中都是这样过来的。
　　现在她上高中了，一周回家一次，回家的时候她们都是走路，因为并没有交通工具。
　　但是能读书，她还是非常幸运的，所以，不管有多苦，她都会坚持下去的。
　　班上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更坚定了周鱼鱼好好学习的决心，她不曾亲身经历这样的生活，可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很好。
　　站在门口发呆的周鱼鱼回过神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上课。
　　现在是八月，新学期才过去一周，老师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写字，各色的粉笔在黑板上显得很好看，不过，老师拿着的粉笔头都只有指甲盖大小，书本更是被翻得卷边、泛黄。
　　坐在教室里的，都是很认真的孩子，家里都很贫穷，她们自己也知道这个读书的机会有多难得，因此，没有人不认真对待课堂。
　　教师也挖空心思地教学生，在这样的氛围下，周鱼鱼开始了学校的生活。
　　班主任是个很漂亮的女老师，皮肤很白，身姿修长，并且很有书卷气。
　　周鱼鱼很喜欢她，时常找她问数学问题，夏老师的嗓音很好听，听她讲课就是一种享受。
　　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她们班也成为整个年级数学平均分最高的班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夏老师传授知识的方式不同。
　　周鱼鱼现在每天都早起看书，室友比她起得还早，起床后，她先去跑两圈，清醒一下，之后才去灯光亮的地方背书。
　　等到吃早餐的时间，就拿着饭票去食堂吃早餐。
　　很多人为了省钱，不吃早饭，但周鱼鱼不想这样，早餐不吃，她一早上都会没有精气神，不吃晚餐倒是可以，大不了买个馒头当夜宵。
　　时间一天天过去，第二次月考即将来临，这期间，周鱼鱼已经把书本上的知识都复习完一遍了，正在跟着老师的节奏查缺补漏。
　　月考成为周鱼鱼检测自己的很重要的方式之一，所以她会很认真地对待。
　　这时到没有什么不允许公开成绩的规定，周鱼鱼看着唯一的一份成绩单，将自己的成绩抄下来，逐科进行分析，并且在系统里找出对应的题库进行练习。
　　粥粥时常在旁边提醒她，保护好眼睛。
　　周鱼鱼还是常常去找夏老师，听夏老师讲数学题已经成为她的放松方式之一，那声音可以冲走她的疲惫和焦虑，成为她的良药。
　　很快，到了周末。
　　每个周末，周鱼鱼都得回家一趟，在没有脱离这个家之前，她还要和田羽的父母周旋下去。
　　回到家，就要帮家里做事情，砍猪草，喂猪，做饭洗碗。最近还赶上了收玉米，因此，还要去地里掰苞米。
　　一大早起床，周鱼鱼和父母简单吃完早饭，就拿着麻袋、带着手套去地里干活，三个人从这头忙活到那头，枯黄的玉米杆被踩倒，金灿灿的玉米已经干了，表面很硬。
　　日头越走越高，也越来越热，衣衫被汗水浸湿，再被烤干，黑色的裤子上留下白白的盐渍。
　　周鱼鱼满脸是汗，这汗熏得她睁不开眼睛，咸辛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干到十一点多，她赶紧回家做饭，做完就端来地里和父母一起吃。
　　两天过去，周鱼鱼返回学校，红肿的手心和酸疼的身体无不显示着农活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