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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贺军第一次在贺岩面前弯下腰流露出痛苦还是在他读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在学校,突然他家的亲戚找过来问他有没有见到他妈,或者问他妈有没有跟他说过什么。

      对那时候懵懂的贺岩而言,他妈跟别人跑了的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对周围人的怜悯嘲笑不知该如何回应,唯有挥动手中的拳头。

      三番五次请家长他无所谓,老师对他劈头盖脸的骂他也不痛不痒,屡教不改,那段时间班上除了梁博以外,所有人都避着他走,生怕他又发什么疯被殃及,他由此还获得一个疯狗的绰号。

      贺军那时候还没去外地打工,他在淮安市跟着亲戚朋友到处做些散工,勉强糊口。

      最严重的那次,贺岩把外面的人打进医院,那人的家长找到学校闹事,贺军疲惫地替他擦完屁股后,把他领回家,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衣架狠狠抽他的手。

      贺岩的手被抽的皮开肉绽,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直到一抹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鲜血往下滴,一直滴到贺军的手背上,贺军仿佛被烫了一下,手中的衣架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贺军猛地蹲下身,捂住脸,身体微微颤动。

      贺岩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父亲的头颅,父亲的脆弱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底,正值盛年的父亲生出了华发,父亲的背也不像以往那般挺直。

      家里堆满了杂物,啤酒罐扔满一地,穿过的衣服横七竖八躺在家里的每个角落,吃完的餐盒堆满垃圾桶,招致蚊蝇乱飞。

      少了一个女主人,他们的生活彻底乱套了。

      贺军已经很多天没有认真拾掇过自己了,他的头发打结,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天,儿子那滴鲜血刺红了他的眼,让他的理智回笼。

      “小岩,是爸爸无能,拖累你了,你怪我吧。”贺军颓废道。

      “爸。”贺岩心中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他开始反省自己,母亲跑了,作为她伴侣的父亲要比他更难受,承受别人异样的眼神要比自己多几倍。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孩子天天给他惹事,何等糟心可想而知,他竟然忘了体会他父亲的难处,单单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我错了,你再打我吧。”贺岩把自己完好的另一手递过去。

      贺军厚重生茧的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我刚才打疼你了,小岩,能不能听爸爸的话,以后在学校乖一点。”

      “好,爸,我听你的。”

      贺军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儿子单薄的肩膀,“爸以后会振作起来,努力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你比有妈的孩子过得还要好。”

      “好。”

      父子间的温情时间过去,贺军起身找碘酒给他的手消毒,家里没有绷带,他又提出去药店买,让贺岩在家里等他。

      而贺岩趁他出门这段时间,把家里的卫生弄了一下,地上的垃圾用一个黑色大塑料袋装起,厨房垃圾也扎起来丢里面。

      他的手受伤,水池里的碗不太好洗,单手洗碗,费好大劲才洗完一个。

      贺军回来时,水池里的碗被贺岩洗完一半。

      家里和贺军出去前对此已经大变样了,贺军听到动静去厨房,看到贺岩单手洗碗,赶紧上前阻止,“小岩,剩下的碗我来洗。”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挽起袖子,拿过贺岩手中的碗。

      贺岩被他赶到一边,看着他洗碗,笑了笑,用清水把手冲洗干净。

      他振作起来,他父亲也振作起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后面贺军为了实现对儿子的承诺,去了据说工资更高的外地,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对幼小的贺岩而言却又是一次打击。

      贺军不是没有想过把贺岩送去亲戚家带,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想帮忙也难得腾出手来,再加上贺岩自己也不愿意。

      这样扯来扯去最终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贺军妥协了,他给儿子办齐银行卡,手机卡,又给家里装上防盗门,叮嘱他在家好好学习,才依依不舍远赴外地。

      贺军每隔一段时间会打钱回来,但极少来电话,只会发信息告诉他钱到账了。

      刚开始贺岩能够支配这样一笔巨款时乐疯了,超市里,网吧里,小卖部里,电玩城里总能找到他的身影,他还大方地请梁博下馆子。

      花钱如流水,很快贺军打回来的钱被他霍霍干净,距离下一次打钱还有十多天,可他就要吃不起饭了。

      于是他逃课,用最后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去外地找他爸。

      一是问他爸要钱,二是他想看看他爸口中挣大钱的地方,第三…则是他想他爸了。

      出火车站后,贺岩给他爸打电话,是他爸的工友接的,这个点他爸正在工作中,不方便接听,听说贺军的儿子过来了,立即热心说去接他。

      贺军的工友叫沈辉,贺军平时比较照顾他,聊天中贺岩得知他只比自己大七八岁,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给贺岩讲了一些发生在工地上的趣事,虽然贺岩并不觉得好笑,但他总会说着说着就自己笑出来。

      当贺岩提及他们的工作内容时,沈辉沉默了,良久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公交转了两次,他们终于到达贺军所在的工地。

      这是一个正在建造中的商业区,灰尘噪音接踵而至,沈辉遥指远处一个手掌大小的人告诉他,那是他爸贺军。

      …

      时间回到现在。

      贺军草草洗漱后回房换衣服,因为他回来得突然,没有提前通知,他不在的日子里贺岩从来没有进去过,一开门全是灰尘。

      父子两人一齐打扫完房间卫生,去年收起来的被垫全部拿出来套好铺到床上,一切大功告成。

      贺军的银行卡身份证都要补办,手机也要重新买,贺岩先让贺军用他的手机打电话给银行挂失银行卡,然后去手机店给贺军买新手机。

      “小岩,你怎么存了这么多钱?”贺军对他的存款能全款买部手机感到吃惊,他以为儿子只是夸大其词,“难怪一年过去都没长高,还是这么瘦,是不是打给你都舍不得花,儿子,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钱没了你爸还可以再挣。”

      “呃…”贺岩无语了,是谁刚进门说他长高了来着。

      贺军满眼怜惜地看着儿子,“小岩,等会事情都弄完后,我们去吃大餐。”

      选了个新的手机号,贺军把卡插进手机里,给自己以前的手机号拨电话。

      毫无意外手机里的声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爸,对方是专业的扒手,手机到手的那一刻就会关机,哪里还会等你打电话。”

      贺军呵呵笑道:“我就是试试,干这么缺德的事,那个扒手迟早烂根。”

      贺岩诧异地看了眼贺军,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他爸嘴里听到骂人的话。

      过年前一天银行里人员爆满,贺岩陪贺军排队,整整用了三个小时,所有的一切才办完,贺军拿着新到手的卡高兴不已。

      “小岩,还好你爸聪明,回来前知道存一部分钱到卡里,不然钱全部被扒走,一年到头白干了。”

      看着洋洋得意的贺军,贺岩有些羡慕他爸的乐观。

      贺岩去精品店买了一根专门挂手机的带子给他爸的手机套上。

      “爸,头低一点。”

      贺军闻言,听话地低下头,手机带牢牢挂在他脖子上。

      “以后出去就这样戴着,手机就不容易被偷了。”

      “好的,儿子,听你的。”

      一时间两人对视而笑,一年不见的疏离感在他们之间消散了。

      “走,吃大餐去。”贺军揽着儿子的肩头大步往前走。

      贺岩被他的喜悦感染同样咧开嘴巴。

      “盒子!”梁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贺军认识这个一直跟在儿子身边的小同学,朝他点头打招呼。

      梁博走进才发现贺岩身侧的人是他爸,赶紧打招呼,“伯父好。”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贺军问。

      “我妈喊我出来买盐。”梁博甩了甩手中的钞票。

      “那你快去,别耽误了。”

      “好嘞。”梁博朝贺岩眨眨眼,离开了。

      没过多久,贺岩的手机颤抖,此时他和贺军已经坐在餐馆里。

      趁着他爸看菜单的功夫,贺岩解锁屏幕,点入梁博给他发的消息界面。

      梁博:[时姐过来了,在桌球室,要不要过去玩?]

      HY:[没看到我爸回来了吗?没空。]

      梁博:[真不过来?时姐带了好玩的。]

      梁博:[图片]

      贺岩点开一看,是时迩给时染买的游戏机。

      “小岩,在和朋友聊天?”

      “嗯。”贺岩抬头,顺手灭了屏幕,“随便聊了两句,爸,你点好了?”

      “差不多了,你看看还缺点什么。”

      贺岩接过菜单,按照自己的爱好又点了两样。

      贺军招来服务员把打上钩的菜单给她,交代他们放多点辣椒,他儿子爱吃辣。

      虽口头上说吃大餐,点的其实都是一些家常菜,五菜一汤。

      等待上菜的过程,贺军和他聊了他的学习情况,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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