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推倒王妃的策略研究（GL）》又当别论

66、无边落木

　　“这是什么药？”
　　沈亭亭二人来去匆匆，祁洲航被搅了清梦，此刻无意补眠，反而把那药瓶抛来抛去。顾莫微听她此前曾万金求取，而今又与人定下一笔看不到尽头的交易，难得生出些好奇心来。
　　“神农谷秘药。”祁洲航神秘兮兮的地道：“这种药无色无味，仅一滴就能叫人七窍流血、肠穿肚烂，不到一刻钟就会化为一滩脓血，而后灰飞烟灭。”
　　“王爷话本看多了。”顾莫微淡淡道。
　　祁洲航耸耸肩，嘟囔一句无趣，“据说这种药可以使人失去内力十二个时辰。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又素来擅长得罪人，防身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她把那药瓶抛着玩又不似很在意的样子，“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了，这玩意其实可有可无。但我又怕她真把这个东西给太子，太子再拿来对付你。”
　　方才只言片语之间，分明可以听得出这药是她刻意到神农谷求取的，顾莫微并不相信她毫无目的，但既然祁洲航不交底，她也就不再多问。
　　“既然不需要，就毁了罢。”
　　祁洲航一怔，讷讷道：“这个……瓶子还是挺值钱的，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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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沈亭亭复杂的看了云子苓一眼，“真的有那种药？”
　　“神农谷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但我会。云子苓坐在马背上，目光静静投向远方。药只有两瓶，一瓶早在多年前当着祁洲航的面试用了，一瓶落入祁洲航手中，昨夜交易的不过是一滴清水。她不知古人以诚信为立身之本，就算小王爷自己耍滑，却还是信了江湖人的义气和神农谷的口碑，只道是祁洲航好唬弄。
　　此药珍贵，他想必不会轻易使用，若是不巧用了……左右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活该吧。
　　“我要回神农谷。”
　　沈亭亭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的病还没好。”
　　云子苓忽然感觉自己压抑的心情好像松了松，歪头瞧了瞧她，“那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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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被搅了清梦，但总算也得了瓶“良药”，加之如今大局已定，祁洲航心情不错，眼见日头初升，索性便不再回去补眠，赖着顾莫微一同去练武。
　　她把旁人撵走，自己却缠着人家问东问西，缠了半天问出顾莫微比自己早入门个把月，眨眨眼，突然开口唤道：“师姐。”
　　顾莫微：“……”
　　祁洲航见顾莫微不理自己，更觉有趣，倒挂在树枝上荡来荡去，“微微莫不是不喜欢孤唤你师姐？孤痴长一岁，唤一句师妹也是好的。”
　　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捏着下巴碎碎念道：“微微师妹、少宗主师妹……夫人师妹……”
　　她的嘴一张开好似就永远不闭合，顾莫微默念了两遍清心律方屏退外物把她抛到脑后，练起剑法来。
　　祁洲航本来还在自己嘟囔，渐渐却被她吸引了目光，又一翻坐回树上，“明极还真是偏心啊，这么好看的武功不教给孤。”她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庭院中舞剑之人，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天人之姿亦不过如是。
　　顾莫微原本多少有些受其所扰，但随着剑势起伏，一颗心却愈发平静，剑招如行云流水，渐隐风中。
　　她自八岁上山便开始修习剑术，勤学不掇，从无一日懈怠。以道剑为基，博学百家，又静心归一，以剑入道。
　　自此后，便再无师长指点她武艺。
　　倒不是她已超过师长，道境者虽鲜有，但于净初山却不稀奇，不提先辈长老，明极、净仪亦皆于此列。只是一则道者万千，各有不同，便是互相参详也只是借鉴；二则顾莫微入道着实是太过年轻，诸师长对其寄予厚望，生怕自己的道影响到她，故而只是给她喂喂招。
　　只是哪位老师瞧着这等好学生不是满心喜悦、呵护备至？又如何下得了重手？是故那日对峙沈亭，她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明白，什么叫“道无分高下，但力却有云泥之别。”
　　此刻她手中执剑，不由便想起沈亭留下的那片树叶，那是沈亭的道，锋芒毕露，不肯泯于天地之间，茕茕傲立，割破阴阳昏晓。她微微眯了眼，脚下踏八卦之位，腾挪之间剑招愈来愈快。剑风所至，落叶纷飞，层层叠叠，若惊涛拍岸。
　　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祁洲航坐在树上，分明日头渐高，她却愈发觉出一股寒意，缩了缩脖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高点坐晒晒太阳，下面的人动作却陡然慢了下来。
　　祁洲航心中一动，低头瞧着顾莫微的侧脸，她这俯视的角度，见不到人家全貌，却能感受到顾莫微神情认真，一丝不苟。这招式她曾见过一回，约莫着是白九式，小王爷没什么人品与自觉，睁大了眼准备偷师几招，心头却莫名有些怪异。她双指成剑跟着比划了几下，愈发觉得晦涩难明，一举一动都十分困难，而且这人分明便在自己面前，分明慢吞吞施着剑招，然而落叶间隙之中，她却好似眼前蒙了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祁洲航心头猛跳几下，忽然明白过来，慢的不仅是顾莫微，亦有飘摇落叶以及自己！是顾莫微的道影响了这片天地，令这周遭一切都慢了下来。
　　祁洲航瞬间通彻，蹦起来踩在颤巍巍的树枝上，低头看着下面的人，她分明就在那里，却又好像渐渐淡化，似脱离又似隐入。叶落的极慢，小王爷的心却砰砰的快速跳动起来，她有种错觉，好似这些黄叶落地的那刻，这个人便会彻底脱离这浊浊世间。
　　但孤不允。
　　祁洲航紧紧抿了唇，轻轻向前踏了一步，未运轻功，便那般直直坠了下去。
　　顾莫微本沉浸在顿悟之中，忽有所感，眼中一定。她并未流连，瞬时飞身过去拉住祁洲航的衣襟，轻轻一提，正要放到地上，祁洲航却已贴身过来。
　　这动作过于流畅，顾莫微哪里还不明白她是假装？松了手就势一推，祁洲航却缠得紧，硬凑上来，飞快的就要亲上去，顾莫微既是提她，身形本就稍高，一仰头这一吻就落在下颔上，温温软软，那无赖还用舌尖舔舐了一下。
　　祁洲航正有些懊恼没有瞄准，顾莫微下颔猛地往下，重重撞在她刚移开的唇上，小王爷痛得一声闷哼坠了地，哀怨的抬头看着自家王妃。
　　“王爷不是喜欢？”
　　她声音虽然仍是轻轻淡淡的，却可以听得出词句间有些恼怒。
　　这下撞的极狠，祁洲航捂着嘴，唇间溢出一股血腥气，她一时分不清顾莫微这是羞恼还是不悦于自己扰她悟道。小王爷有些心虚，便装傻充愣、倒打一耙，唔唔地道：“本就是孤的人，不过是亲一口，怎生下手这么狠，孤嘴里都破了。”
　　顾莫微闻言微垂了眼，反手归剑于鞘，伸手去扶她。
　　祁洲航气哼哼地拨开她的手，自己爬起来往回走，顾莫微只道是小王爷娇贵，吃痛生了闷气，抿唇跟在后面，不曾言语。
　　她不作声，祁洲航却又有些沉不住气，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她问道：“修道真的能飞升么？”
　　顾莫微不知她因何问起这个，怔了一下方答道：“据山中经卷记载，祖师白日飞升，诸弟子得见。”
　　祁洲航不服，“诺大一个净初山就这么一个飞升的故事么？”
　　顾莫微耐心地解释道：“祖师曾留下箴言，三十六天，皆有壁垒，飞升亦不过是从此界入彼界罢了，此事并不算难。凡入道者，只要修为积累到一定境界，皆有机会窥得天门。只是人如风筝，有红尘牵扯，若是拉着自己的那根线不断，那便出不去这扇门。”
　　“既是如此，净初山避世不出便是，又哪里来的红尘牵扯？”
　　“道者，视之，破之，而非避之。”顾莫微道：“避世不出，不知而无为，非知之而不当为则无为。天门玄妙，近之可致幻，一瞬百载，非道心至坚者便会被困其中。是故祖师曾言，欲飞升者，闻道、历世、断尘，而后过天门，缺一不可。且历世，需历情。”她顿了顿又道：“上次回去，师父曾与我言，净初百载，历情者唯三人，便是祖师、师伯和我。”
　　祁洲航闻言心中一窒，沉默了一会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想飞升么？”
　　顾莫微抬眼瞧着天上，悠然诵道：“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凡修道之人，孰不心向往之？”
　　祁洲航定定看着顾莫微，顾莫微有所察觉亦回看过去，与她对视，才发现她眉眼间有些阴沉。
　　祁洲航不松不紧的握了拳，“所以，孤不过是你修道路上、飞升路上、历情路上的过客么？”
　　她虽是问句，语气却平静而笃定，当初所有的“为什么”都在此刻变成了“怪不得”，此前心中的一切疑惑都已有了答案。顾莫微八岁上山，父母俱亡，亲缘不鲜，自己便是她红尘之中最大的牵扯。若想坚定道心、斩断尘缘、过天门寻飞升，便要了却与自己那段恩怨。
　　顾莫微这才知道她想问什么，只见她眼中幽深，俊秀的脸上写满了五味陈杂。顾莫微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摇摇头，“我不知道。”
　　“哦？”祁洲航闻言挑眉，似笑非笑，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