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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半载之约 ...

  •   顾莫微站在汤池中,穹顶星光之下,她可以看得清祁洲航脸上的笑意,那笑容肆意、恶劣,但眼中却藏了警惕。
      她自上了净初山,便再无求人之说,而今自然也不会。她站在那里,并非是犹豫,而是疑惑,既疑祁洲航,亦疑自己。山上长年积雪,诸弟子初入门中,内力不济,难耐苦寒,需日日浸泡汤池,乃至夜里相拥取暖。彼时坦诚相待不知几何,从不觉有异,而今二人同为女子,自己却觉不适。究竟仅是因她撩拨,还是自己亦道心不定?
      祁洲航见她不作声,轻笑道:“王妃现在不愿求孤,倒也无妨,总归过会儿便要求了。”
      她口上说着浑话,手上作势要解人家穷袴,顾莫微终于开口,“我知王爷亦是女子。”
      祁洲航闻声瞬间清醒,旖旎尽退,她收回手来,面色未变,目光却是冷凝,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在威胁孤?”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顾莫微早晚都会知晓她的身份,她并不畏惧,笃定对方不会揭穿此事。一来净初山之继承者不可能是多嘴多舌之人,二来净初山宗旨为万世民安,她若身份暴露将引起轩然大波,自与其意不符。
      但她未曾料到顾莫微会知道的这么早。
      顾莫微与她对视,淡淡道:“我若要威胁王爷,毋需用此事。”
      祁洲航知她所言不假,作为道境高手,莫说如今汤池只她二人,便是外头乌泱泱的人头俱挤进来,顾莫微也有资格这么说。也正因如此,她方不敢真的肆意妄为,而是仗着人家容让步步为营,试探底线。
      “所以你肯嫁予孤,是因为早就知道孤是女子?”祁洲航挑了挑眉,出言试探。她心里其实多少有点怂,虽然知道顾莫微不可能杀了自己,但武力差异太大,真要是给自己点教训什么的,想来大先生也不会为自己出头。
      她已想好,若顾莫微要讲条件,万不得已的话也只能相敬如宾,只难得猎奇心喜,犹有不甘,琢磨着顾莫微的性子,又换了个路数,怅然道:“净初清修,许是不知女子之间亦可有情,亦可行鱼水之欢。孤对王妃初见倾心,舍命求娶,后圣山赐婚,王妃应允,孤欣喜若狂,原想着自此琴瑟和鸣,相伴一生。”她顿了顿,苦笑道:“然则既王妃不愿予孤,你是道境高手,孤自不敢强迫便是了。”
      顾莫微闻言定定看着她,认真地问道:“女子之间,亦可有情,亦可有欲。那王爷对我,是情还是欲?”
      星光之下,女子仅着抱胸,受了水汽紧紧贴在身上,原本是极尽妖娆之景。偏这人一双眸子清可见底,宛若能倒映人心。祁洲航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本该花言巧语的嘴,此刻却发不出声音,便是刚刚被戳穿身份之时,也未曾心悸若此。
      她不答,顾莫微也没有继续等待,移开目光,轻声道:“凡王爷所求,莫微尽可予之。只是还请王爷容我一段时间。”
      祁洲航在她移开目光的一瞬,方才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问道:“多久?”
      顾莫微犹豫了一下,“半载。”
      这是个目光可及的时间,但若在平时,祁洲航少不得要讨价还价一番,此刻她心中却有些复杂,问道:“你应知孤其实奈你不得,又缘何应允?你肯嫁孤,又有何所求?今日既亦言至此处,不妨摊开来谈,”
      顾莫微转身坐到池中的石阶上,池水淹没至她的腋下。汤池水暖,她的声音也分外温柔。
      “我不会伤王爷分毫。”
      ——————————
      其后两日,二人可谓相敬如宾。每日顾莫微至百川园用三餐后便离开,或习武、或读书、或学着看看账簿。而祁洲航也未曾闲着,一是钱家终来拜见,但却十分沉得住气,不言所求,只是恭贺,顺便讨回了那玉佩;二则暗中打听夏使一行近日行踪。
      今日齐皇设宴款待夏使,少中山王自然也在出席名单当中。祁洲航点了饭团与祁陆亲随,临着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出发,这俩人一个都不见踪影。
      “都去哪了?王府是发不出月给了吗?”
      菜籽正展平挂起她一会儿要穿的云纹玄衣,闻言答道:“听闻王妃与演武场练剑,院里胆子大的都去偷瞧了。”
      “这些混帐东西。”祁洲航笑骂一声,又想起顾莫微,便道:“待会传话到天水院,孤入宫赴宴,王妃晚膳便不必折腾过来了。”
      菜籽应了,踌躇道:“恕奴婢多嘴,爷与王妃新婚而离居,怕是会惹闲人多嘴。”
      祁洲航闻言怒道:“哪个敢嚼孤的舌根?”
      菜籽见她不悦,忙拜下道:“府中人自然不敢胡说,只是难免有人揣摩爷的心意……”
      祁洲航这才反映过来,她是在为顾莫微说话,一时哭笑不得,自己身边这些人竟没一个熨贴的,成婚这才几日,要么是人要么是心,通通跑到人家那边去了。“王妃给你什么好处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着人去把那几个给孤喊回来。”
      菜籽讪笑道:“奴婢等人自然是心向爷的,只是王妃独身入府,不比他人。”她小声道:“照理说今日应当回门,王爷不提,王妃也不作声……”
      “孤知道了,”祁洲航打断她,“且去叫人,莫误了事。”
      关于二人相处之道,祁洲航这两日也在思量,只是不似菜籽这般体贴细腻。她站在自己的角度,府中并非没有他人眼线,甚至有的就被她刻意留在身边,如今见原本风流好色的小王爷与王妃分院而居,难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再往她身上泼污。娶顾莫微这步棋,她算了多次方才落子,谋的是一石二鸟,有意借净初之势割裂前尘洗去污名,故而一直这般不冷不热总归是不行的。
      只有一事她仍未想清楚,竟叫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自处。
      但并不耽搁正事。她换上华服,把不尽责的两名亲信痛骂一顿,方乘马车去往宫中。
      夜宴设在麟德殿,祁洲航比肩亲王,坐在左四席,她与顾原朝关系好,二人素来同席,但今日齐皇不知为何把十一往前提了提,又在她身边插了个十五皇子顾原启。
      这十五今年十四岁,与自家十一哥颇为亲近,偏偏不喜这位少中山王,总觉得混账王爷污了自己皇兄的名声,见她过来冷冷的一哼,端起酒只做看不到。
      祁洲航也懒得理他,歪斜着坐下来,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似醉非醉,悠然瞥向对面,低低念着什么,十五忍不住转头道:“少中山王念经呢?”
      祁洲航也不恼,兴致勃勃的拍他一下,指着对面礼貌与诸大人攀谈的青年,“阿启,你说孤较那位夏使如何?”
      顾原启厌恶的看了看被她拍过的位置,“孤与王爷很熟么?”
      “好好好,十五殿下,且说说如何?”
      顾原启道:“黑白高低,明如云泥。”
      祁洲航自然听得明白,却素喜逗弄他,“那孤与慕容熟白?”
      顾原启对比了一下,若论小王爷之俊美,世间的确少有,只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满肚子坏水。他无意扭曲事实,“若论白,自然是王爷更白,便是这殿中舞女也要自愧不如。”
      祁洲航毫不在意她话中的讥讽,得意道:“孤便知如此,白黑高低,明如云泥,看来是孤在天上,他在地下了。”
      顾原启这才明白她为何有此疑问,欲贬损她一番又不愿长他人志气,咬牙作罢。
      二人在这边又比划又打量,慕容赐自然发现异状,说起来他亦生得十分清俊,带了股子温文尔雅的味道,与寻常夏人大不相同,此刻被别人无礼盯着也依旧挂了笑容,还不忘举杯。
      顾原启见状知道失态,连忙举杯还礼,祁洲航却往嘴里塞了块糕点,仍十分有兴致的看着那边。
      “那位可是大齐的少中山王?”慕容赐向左右问道。
      “正是。”
      昔年中山王祁浩驻守西陲,与夏国交锋极多,在敌国境内也是赫赫有名。后来祁浩战死,众将悲痛,中山王系将领誓血此仇,两边彼此拼杀掉数十万军士,方得来这十数年面子上的和平。慕容赐对这位中山王的继承人也早有耳闻,但却不大相信那等军神的后人会成个纨绔,携盏走过来敬酒道:“远在千里即有闻中山王威名,而今得见果然一表人才,不负乃父军神之风,我敬王爷一杯。”
      他话音未落,祁洲航还没做什么反映,顾原启却蓦地皱眉抬头,他心中不仅觉得祁洲航污了自家哥哥,更觉得她坏了一代军神的好名声,这回见到慕容赐这么说,只觉他是嘲讽,刺耳无比。他难得期待的看了看祁洲航,希望嘴贱的小王爷可以回击两下,谁知祁洲航却颇似志得意满,只不过自傲托大了些,坐在席上不动,勉为其难的端了端酒杯,“侯爷谬赞。”
      慕容赐不以为忤,仍笑道:“昔中山王年少入军,在王爷这个年纪已是禁军第一人,后虽一度与我大夏为敌,但却令我军方无不敬仰。”他话锋一转,又试探道:“只是看王爷如今,却似志不在此?”
      未待祁洲航回答,正走近的顾原朝便朗声道:“父皇亲近阿航,素以亲子相待,故循皇族的规矩,加冠后便要与我一起驻守西陲。中山王府战神之名,必代代长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半载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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