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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堂春 ...

  •   “哟,张公子,前日兰儿姑娘还念叨你这没心肝的,今儿可算得空来了。”云妈妈扭头吩咐道:“快去给兰儿姑娘传个信儿”,又摇着身子凑上前拿团扇扑了扑,媚态横生。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张生自然不会拒绝这份艳福,随意在丰满处捏了一把,又轻轻一拍,“且住。轻欢姑娘可有空?”
      “今儿个可是不巧,轻欢姑娘已被包下了,公子若是不属意兰儿,我便给公子选几个娇嫩的……”
      张生皱了眉,折扇一拢,“我这位朋友远道而来,实为不易,早闻轻欢姑娘之名,愿以三倍之价偿与,只求一盏薄酒一曲霓裳。不知那位是……”
      云妈妈瞧了瞧左近,附耳低语了一个名字,张生手上一滞,脸色微变,回头道:“叶兄,今日……”他话音未落,门外忽地闯进一个一身艳红的女子,手中马鞭嗖嗖抽倒两个新来的护院,柳眉一挑哪管众人惊诧?指着云妈妈问道:“他在哪?”
      云妈妈打了个激灵,苦笑着指指后院:“玉暖楼。”
      那女子也不多言,脚上一蹬,于桌上借了把力,火红的一团凌空飞了过去。她这一脚踢翻了桌上的酒菜,溅了别人满身,那人却一脸倒霉半声未嚷。
      喧闹的春厅瞬时安静下来,门前那位叶公子的赞声也就分外明显:“好身手!”他又问:“只是她一个女子来青楼……”
      一个女子来青楼是为了做什么?无非是卖身亦或捉奸,以唐宛的出场方式自然不会是前者。她怒气冲冲一路不知踢了多少桌子椅子石头栏杆,往来护院小厮见了这位“熟客”,纷纷躲到一旁又有哪个敢拦?
      她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到了玉暖楼前也不走门,径自腾身从二楼窗子往里面一窜,稳稳地落在地上,往那榻子上叠起的两个身影上一瞧,眼珠瞪的溜圆,手中鞭子立时抽出去,“祁洲航!你!你!你!”你连男的都玩?
      榻上黑衣背对着她的那位公子身形微微前压,受了鞭子低低呻吟了一声,不像是吃痛倒像是引诱,下面白衣倚着床梁享受依偎的倒是抬了眼,一扭头露出两撇小胡子。
      一见他这模样唐宛更是来气,娇叱道:“搞得什么鬼样子?”她说着夺步上前,一把揪起那黑衣服的,拎起来却觉得手上颇轻,仔细一看,此人虽是男子装扮但这五官却颇为熟悉,手又蓦地松开,由着那人砸到下面的身上,“轻欢?”
      祁洲航被她这么一砸也再难淡定,扶了轻欢,冲唐宛眨眨眼:“不过是搞些把戏,新奇些,干嘛这么冲动。”他拍拍榻子边上,“来,坐。”
      唐宛一掐腰:“谁与你来坐?本小姐要找你,你不是说被罚闭门思过吗?怎么又与……”她曾与轻欢学过两年琴,彼此十分熟络,也说不出什么恶言,跺了跺脚,“又与轻欢弄到一块去了!”
      她话里醋意毫不遮掩,一旁的轻欢不由一笑,瞥了祁洲航一眼,十分幸灾乐祸的模样。“小王爷的青梅竹马到了,轻欢还是回避回避。大小姐下手轻些,莫扒了他皮。”她口上是这般说着,行动上却好像恨不得唐宛把这小王爷多扒几层,凑近祁洲航的脸轻轻一吻,带着笑声离去了。
      唐宛看得眼中冒火,嗖的撕了他唇边贴着的胡子,端详一下,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她心中委屈,不悦道:“明明说好了今日陪我看莲灯。”
      祁洲航一看不好,他与唐宛一同长大,这大小姐娇蛮任性惯了他不怕,但若是一扮起可怜来却是让人手足无措,连忙倒打一耙:“你还知本王是闭门思过,弄这么大声响,不是又要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参孤?”
      “参就参呗,参你的折子叠一起都得三丈高了,你还怕参?”
      转移话题成功。祁洲航得意的一笑,懒懒地靠在床边,“前日圣上特意嘱咐本王收敛两日,这不是打算避居人后才来轻欢这小住,既然你来了,本王便为你牺牲一回,可要本王陪你去看莲灯?”
      他料准了唐宛的性子,仰着下巴等她来央,唐宛却一下子低沉下来,摇摇头:“不想去了。”
      祁洲航一怔,“怎么无精打采的,谁欺负了本王的宛儿?”
      唐宛白了他一眼,俯身揪住他耳朵:“今日有人上门跟我家老爷子提亲了。”
      “哎哎哎手下留情!谁不知你唐大小姐威名,这京城里哪个敢向你提亲?”
      “你管呢!”她手下用力一拧,疼得祁洲航连声求饶,“你就说,你究竟什么时候娶我?”
      祁洲航一愣,也顾不得喊疼了,歪头道:“本王不属于这京城的男儿吗?”
      唐宛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揪着他耳朵直接一摔,大怒道:“你以为这京城中的良家女子哪个便甘心嫁你吗!”
      祁洲航得了自由,听她这句喜道:“本王不愿娶你,你不愿嫁给本王,岂不是正好?”
      “你!我不管!你本就许了娶我还轻薄于我!”
      祁洲航苦着脸,“咱们那时候才四岁,能不总提这茬吗?再说你我……”他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瞧着唐宛跑出去的背影,苦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爷。”房梁上倒挂出一个人来,“可要再去叫轻欢姑娘?”
      “叫你个头,追!”

      说是要追,只是唐宛轻功在身,小王爷却是被人背着跑还不住的动来动去折腾不停,这一耽搁便直接追到了镇军侯府。
      “爷,还追吗?”
      镇军侯是已故中山王的袍泽,镇军侯夫人则是新宁长公主的手帕交,两家往来颇多,但这毫不减低唐侯对少中山王恨铁不成钢的恼恨以及唐老爷子对他带坏自己孙女的愤慨之情。终究是看自己长大的长辈,祁洲航对这二位还算有点礼貌,见面都是饶着走,既免了老人家气晕也免了自己耳朵受罪。
      祁洲航仰头看了看那再熟悉不过的牌匾,镇军侯三个金字在红灯笼下熠熠生辉,叹口气从他身上翻下来,“爷今天算是自投罗网了,饭团,递拜帖。”
      饭团疑惑:“哪来的拜帖?”
      祁洲航指了指他的脸:“这不就是?”
      他俩在外聒噪,侯府门前的侍卫早认出了这祸害,侯爷如今不在府上,他们也不敢去找一见祁洲航就头晕的老太爷,连忙跑到后院,“不好了夫人!小王爷来了!”
      唐夫人正裁枝的手一抖,咔嚓剪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来不及心疼便慌忙道:“快把威虎厅那幅初雪梅花图藏好,还有前朝的……”她还未说完,又一个小厮喘着气跑过来,“不好了夫人!小王爷进威虎厅了!”
      唐夫人定了定心神,“快把大小姐藏好。”
      她一边说一边匆匆赶往威虎堂,正瞧见祁洲航带着饭团对着那幅谢晋的真迹指指点点,一颗心立时七上八下起来,这画才得了不出半月,老太爷喜欢的似个宝,作孽啊!
      她强勾了笑脸迎上去,那祁洲航却是满脸的情真意切,丝毫不拿王爷架子,长揖道:“婶婶,许久未曾拜访,当真想死小侄了。”
      “航儿还是这般嘴甜,快坐,恰有你喜的白毫银针,一会儿拿上两包回去。”拿了茶就别拿画了。
      祁洲航笑嘻嘻的应了,坐下随意问道:“宛儿呢?”
      唐夫人立时紧张起来,她不知唐宛偷跑出去之事,闻言道:“今日老太爷捉她去考校,这会儿大抵是还没放出来呢。”
      她拿唐老太爷做挡箭牌,果见祁洲航面露难色,但今日祁洲航却没有知难而退赶紧滚蛋,反而是在那左一言右一语的熬上了。那模样好似非要等唐宛出来不可。
      唐夫人见状更是着急,好在宛儿今日也像是吃错了药,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急着出来与祁洲航见面。二人絮絮叨叨聊了得有一个时辰,茶都换了几盏,祁洲航才满脸遗憾地道:“看来今日是等不到了。”
      唐夫人精神一震,笑眯眯地点头,扭头看了看时辰,又皱眉道:“已是宵禁了啊。”
      祁洲航眼睛一亮,“确是宵禁了,婶婶可要留小侄住一夜?说起来已有十几年没与宛儿…….”
      唐夫人打了个寒战,“虽是宵禁,你贵为王爷之尊自然不会被阻的,早些回去,别让你母亲担心。”
      “可是侄儿还没等到宛儿。”祁洲航有些失望,眼珠又在那画上打了个转,“也没看够这幅……”
      “拿回去看!”唐夫人咬牙。
      祁洲航自椅子上一跃而起,难得的灵巧,“饭团,卷了。”
      “得令!”
      这主仆俩毫不掩饰的得意叫侯府中人暗中火起,更叫唐夫人哭笑不得,心底淌血的送二人出去,小王爷还打哈哈笑说什么过几年看够了就还回来。谁不知自十四年前他祁洲航初开心智而起,那中山王府就有如饕餮,只吃不泻有进无出?
      祁洲航绝非真的有进无出,起码在得月楼上是丢了大把银子的,今儿个更是又扔在那两匹马。出了侯府大门俩人往街上一站,对视一眼,饭团瞥瞥后面,“爷,要么咱们再去讨两个脚力?”
      祁洲航闻言回头,那守门的侍卫连忙把门关上,他揉了揉鼻子望望天,“难得今日好月色,也没多远路,走走吧!大不了遇到金吾卫巡夜再要两匹。”
      时维五月,白日里天气是渐渐闷热的,夜里却微凉的恰到好处。祁洲航把折扇插在腰间,负手慢悠悠走在前面,就着朗朗月色好不自在,走出约莫一刻钟,前面是京城有名的望山楼,宵禁之中仍挂了一圈影绰的红灯笼,祁洲航有些走累了便央着饭团背他。
      饭团愁眉苦脸的应了,一手撑住背上的人,一手拿着画轴,哀叹道:“爷,你又重了,叫你讨马你不讨,却叫我当牛做马。”
      “谁知道那金吾卫天天蹦得勤快今夜却没了踪影,你好好跑着,回去爷赏你最好的草料吃。”
      饭团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没人时说起话来也没太多规矩,嘲讽道:“您还是自己吃吧,也当真得吃点素的,否则……”他脚步突然一停,盯着地上摇曳的灯影。祁洲航从后面探出脑袋来,“怎么了?”
      那“了”字还未散去,灯影忽得一摇,一道带了月华的寒光迎面袭来,饭团来不及也没有手去拔剑,偏身带着祁洲航一起躲过,又猛地前倾避过从身后袭来的寒气,就地一滚,刚滚过小半圈却发现把自家小王爷压在了下面,反势又滚了回来。祁洲航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剑锋与自己的脑袋擦肩而过,连忙缩了缩脖子,却又瞥到右侧一剑而来,呼救道:“饭团!”他话音未落,只听嘶啦一声,那画轴在他面前挡了一下掉下几块碎纸片,本将脱口而出的救命瞬间便得更为凄楚:“你个败家子!”
      饭团闻声身形一滞,索性直接把那价值万金的真迹丢了,从腰间拔出长剑抵挡起来,这瞬间过便过了数招,他以一敌六背后又有个不安分的家伙,难免落了下风,左支右档力有不逮,那灯笼又晃了一下,他余光瞟了一眼,被旁边一个蒙面刺客一脚踢中胸口,哐的一声撞碎了望山楼的窗子。祁洲航这下子首当其冲,捂着后背从他身下挤出,正看到雪亮亮的剑尖冲着自己的眉心而来。
      他瞳孔一缩,猛地闭上了眼睛,一吸气,又补上了两只手掌。
      那剑尖嗖地抵在了他的手掌上,微微刺破,流下一丝鲜血,却再未寸进,祁洲航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剑便又自动自觉的拔了出来,他分开指缝往外面看了看,呼吸蓦地停止。
      好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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