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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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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礼目光沉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个叫青络的青衣男子走到苏晏身侧,像是来复命实则是在请示苏晏的下一步安排。
“大人,齐府已无活口。”
“嗯。”苏晏冷冷回了一声。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雪地上落下点点红梅。
大雪像是没完没了,下了半宿不停,反倒是越来越大。
“你还真是,”池礼抬手解开披风的系带,“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黑色披风随即落下,露出里面的暗红色衣裳,茫茫白色中,他这一身颜色格外炸眼。
眼底的阴郁散去,池礼弯唇一笑,霎时间让人有股如沐春风之感。
只有苏晏皱了眉,果然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袭来,不过眨眼间,她身子一转,双手被钳制在身后,一把短剑在悄无声息间贴上她的脖颈。
青络脸色大变,长剑出鞘,气势不减半分,俨然一副随时要拼死救主的架势,“放开我们大人!”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利刃出鞘声,镇玄司的人慢慢把池礼一众围起来。
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四周安静的可怕。
池礼扬了扬眉,低头在苏晏耳边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悦耳,“他对你倒是忠心。”
苏晏冷着脸,不急不燥,鼻间全是池礼身上的气息,她偏了偏头,离那短剑远了些。
“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本是骂人的话,池礼却像是听到夸奖一样,极其不要脸道:“多谢夸奖。”
苏晏不耐烦地又踩了他一脚,“撒开。”
她感到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些,池礼没有松开她,而是对青络说:“你们大人杀了我要的人,我无法交差,那就只能绑了她回去交差了。”
“你们要是觉得你们家大人活够了,尽管追来。”
池礼硬拽着苏晏往后退,就这空档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乱动啊,苏大人,刀剑无眼。”
他说的暧昧又缱绻,像是在对心上人咬耳轻语,看着让人好不误会。
苏晏贴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后走,踩过他脱下的披风,又踏上台阶。
眼见她越退越远,青络脸上更加焦急。
池礼是铁了心要绑走苏晏,他的人把二人围在中间,掩护他们一步步退出镇玄司的包围圈。
双方剑拔弩张却是谁也没动手,都在等,等有人撕破一个可以出手的口子。
镇玄司和宣明堂各控一方势力,实力旗鼓相当,若是真动起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青络,好生办理齐大人一家的丧事,不用来救我。”
苏晏出声,压抑的气氛被打破。
青络自是知道他家大人不会轻易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收了剑,“是,大人。”
池礼看了眼青络,又垂眼看苏晏,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怀中之人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甚至还借着衣物遮挡掐他腰上的软肉。
敛去眼底的笑意,嗓音微冷,“他倒是听话的紧。”
苏晏明显感到池礼身上的气压低了几分,一身肃杀之气,暗示着风雨欲来。
察觉到他在生气,苏晏的心情顿时好了点,“确实比你听话。”
苏晏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
次日,前中书令全家一同出殡的事,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送葬的齐家旁系子弟皆是一脸恐惧,面上的悲色不像是因亲人离世后的悲痛之色,更像是被他们护送他们的玄司卫吓出来的。
站在道路两侧的百姓无一人敢吭声,静静看着这诡异异常的出殡队伍。
“怎么?你们齐家送葬都不哭的吗?”青络余光瞟见扶灵那人手一抖,手中的牌位险些摔地上。
“哭……哭……马上哭。”那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立马转身给身后的人使眼色。
不一会,队伍里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哭泣声,这下场面更诡异了。
苏晏把齐家这场葬礼办的极大,可谓是风光大葬,几乎所有齐家旁系都被抓来送葬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缓慢移动着,一眼望去一整条街都是白色。
今日天上落下的不再是雪花,而是漫天飞舞如下雪般的纸钱。
苏晏坐在京城最大酒楼的顶层雅间里,窗户大开,她手里捏着一只白瓷茶杯,看着窗外跟蜗牛爬似的出殡队伍,漫不经心地问:“杀个人很难吗?”
一杯茶水下肚,仍未得到回答,苏晏转头看对面之人。
他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无语中透着几分无奈,想死中又夹杂着两分想活。
他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良久,顾寻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人,你要真想让我死,大可不用这么委婉。”
苏晏挑挑眉,隐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还是那副波澜不惊没太多表情的样子,放下茶杯,“我没有想杀你啊。”
她这诚恳的语气,顾寻良差点就真信了。
顾寻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先别疯,一次深呼吸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四次。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他深呼吸几次都没用,情绪瞬间暴走。
“那可是你追杀数载都没杀掉的人,若是放在以前我还能使些钱财雇佣江湖刺客暗杀于他,虽然可能也不太容易,但起码我能散尽家财耗死他,可现在呢?”
“他背后是长公主,更是圣上亲封的宣明堂执事,还在京城,你说我怎么杀?就算花费重金又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在天子脚下杀害朝廷命官?”
顾寻良如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出许多话,因为说的太快太急脸都红了。
苏晏若有所思,点点头,把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这么急干什么,我又没让你马上杀了他。”
顾寻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一年前长公主回京,苏晏就暗中命他杀掉长公主带回来那个护卫。
起初他觉得那人无非就是懂些拳脚的普通护卫应该不难杀,随着他派出去的人相继殒命,他察觉到这人应该不简单。
于是跑去问苏晏这人是什么来头,苏晏只道,一故人之子,觉得他此次回京当是思念长眠黄泉的亲人了,所以特送他下去团聚。
顾寻良知道苏晏手中鲜血无数,随即便反应过,这个人该是她某个仇人的孩子,当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花费重金请了十个顶级高手前去刺杀。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十人无一人回来。
也就是在此时,朝廷下旨设立宣明堂,查奸除害,监察百官,那个护卫也成了圣上钦点的执事。
顾寻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苏晏这究竟是给他安排了个什么差事。
他又去找了苏晏。
苏晏一边剪着花枝一边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就是当年我覆灭惊鸿阁时一条跑掉的漏网之鱼,惊鸿阁的少主。”
惊鸿阁,曾经北国势力最大的暗杀组织,阁中杀手都是一顶一的厉害角色,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无一不忌惮三分。
然而八年前适逢北国内乱,各处纷争不断,北国境内的势力被大洗牌,曾经风光无限的惊鸿阁自此覆灭,无人知晓是谁在一夜之间灭了惊鸿阁所有人,就算是在外执行任务的人也无一幸免。
惊鸿阁永远留在了那场惨烈血腥的内斗中,被人们逐渐遗忘。
当顾寻良得知所有真相后,出奇的淡定,开始细细思考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再不抓紧时间完成怕是没有时间了。
他这辈子碰上苏晏定是上辈子投胎没看路。
他派出去的刺客不计其数,现在已经没人敢接他的任务了,就算出价高到离谱,也没人接。
顾寻良觉得苏晏不止想杀那惊鸿阁少主,分明是想连他一同杀掉。
“大人,你的良心告诉我,你就是想杀我。”他生无可恋端起面前的茶,喉间发紧,他喝的不是茶是毒药。
送葬队伍已走出大半,街道上铺着厚厚一层纸钱,大部分百姓受不了这诡异的场面,已经回到家中关门闭窗。
就连沿途的不少商铺都紧闭门窗。
苏晏仔细思索一番,觉得确实是有些为难顾寻良,让他一个商人天天找刺客杀人似乎不太妥当。
苏晏终于找回自己丢失良久的良心,大发慈悲的放过了顾寻良。
“这事你以后不用管了,他现在也不能死,还是得从长计议。”
如获大赦,顾寻良觉得人生又有了光亮,一扫之前的丧气,“大人圣明。”
“不过,他为何不能现在死?”
苏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指腹摩挲着茶杯杯身上的纹路,眸光微沉。
“制衡。”
顾寻良低头沉思片刻,“你是说……”
“久居高位者难免要多些思虑,朝中势力庞杂,任何一方过于庞大都会打破现有的平衡,镇玄司也不例外。”
上头那位这是对她起疑心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风吹草动就会使它肆意生长,无限扩大。
顾寻良一改先前的态度,整个人瞬间正经起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朝堂上风云变幻莫测,一朝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说不准到最后还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苏晏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新茶,不以为意道:“能怎么办,得过且过,过不得就掀了这北国的天。”
苏晏有这个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