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22、心动

　　姜因膝盖着地，地面上只有光秃秃的水泥板，不是一般地疼。

　　“同学快起来呀，咱们不兴行拜礼！”

　　姜因绝望地看着老刘，不是她不想起来，是酸麻触及全身，她得先缓缓。

　　身旁同样被绊倒的梁秉川率先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好丢人，姜因想，他的膝盖就不痛吗？

　　人与人之间果真是有差别的。

　　在被拒绝的人面前出糗，不亚于上次姜因叫蒋志伟给她的过肩摔。

　　突然间，姜因感觉手肘被一双有力的手拉起，少女眼前出现少年修长的一双腿。

　　梁秉川把姜因扶了起来，要是在平时，无论是谁遇到困难，他都会这样做。

　　但这次他看见姜因摔倒，第一反应并不是他认为这是自己身为学生会长该尽的义务，而是觉得他是因为姜因这个人，所以才想去帮。

　　小池的微风带着凉意吹进室内，惹得风铃作响。

　　少女的馨香再一次包围梁秉川。

　　他发觉，多日来的烦闷于此刻消散一大半，他好像有点怀念这熟悉的香气。

　　好奇怪。

　　等姜因站稳后，梁秉川松开了手。

　　姜因摸不透这个人，也不想再摸透。

　　梁秉川一直觉得自己在做着与言语相反的事情，也不怪她会误会。

　　姜因自觉地和梁秉川保持距离，她不会自作多情。

　　两人走到老刘身边确认学籍，姜因在俯身签名的时候，不小心瞄到梁秉川那页纸，父亲那一栏是空白的。

　　什么东西？

　　姜因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不是前几天才说去医院看他爸吗？

　　不会是……

　　他是单亲家庭啊，原来。

　　姜因觉得这男的简直buff叠满，不当小说男主角都不行。

　　“嗯，你们的字真好看。”老刘有些感慨地合上资料，人生已过五十载，不知送走了多少才子，“很快就高考喽，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梁秉川&姜因：“好的，谢谢主任。”

　　啧，这人干嘛老是和她同步。

　　姜因谢过老刘后，转身出了教导处，本还想好好欣赏一下园景，但还是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在有梁秉川的地方多呆一刻。

　　“姜因。”梁秉川在她身后喊她。

　　姜因当听不见，十一月的空气有着淡淡的潮气，微凉，少女身上一件棕色及膝风衣，修长笔直的小腿继续旋风般横扫长廊。

　　他该不会还指望着自己继续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凑上去，问他：怎么了？

　　想都别想！她才不关心梁秉川叫她名字干嘛。

　　已过黄昏，水洗的蓝天逐渐变得深蓝一片，半点青云都没有，太阳以落，天边有一层淡淡的粉色，少女走在其中，如一副油画。

　　“姜因。”梁秉川跟在她身后又喊了一次，他平静地注视着姜因的背影，“你的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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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因很头痛，面子和钱——面子值几个钱？

　　她只好停下脚步，大大咧咧地转身故作没事发生，斜睨了梁秉川一眼，“在哪？”

　　梁秉川双指夹着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帮你捡起来了。”

　　姜因直接摊开手掌。

　　纸币稳稳当当地被放在了姜因的手心。

　　“谢谢。”姜因客套假笑，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梁秉川快速道：“你是在躲我吗？”

　　这男的还真别多想。

　　“请不要这样说，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在关注我。”

　　梁秉川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明明眼下才是最好的结果，井水不犯河水，但偏偏他在犯贱。

　　Ok.

　　左右脑子在打架，梁秉川一边知道就这样顺着姜因说下去，两人关系会有所缓和，一边又在不断鞭策自己，不准靠近姜因，要是被姜因的父亲知道，指不定会怎么想他妈妈。

　　但他对于姜因，从未有过一丝关于利益的想法。

　　姜因瞥了沉默的梁秉川一眼，“没啥事我先走了。”

　　梁秉川看着姜因远处的背影，一个人站在走廊处不知想着什么。

　　姜因点开微信和梁秉川的对话框，一条信息都没有。

　　这个免打扰设置来干嘛，她又自作多情了，梁秉川根本不会找她！

　　她吭哧吭哧地大腿一迈，气死啦！她已经给过机会他了。

　　等姜因回到班级时，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林景宜用钢笔偷偷地戳了姜因一下。

　　“碰到点事儿。”姜因掂了掂口袋中的纸币，嗯，还在。

　　姜因看了一眼黑板的数学公式，别人都说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很快乐，她只觉得遨游得好困，再见。

　　下课铃一响，班里的同学跑得比鬼还快。

　　真是不爱学习的家伙，姜因看着那群人，要是梁秉川的话估计还会学习多一会儿。

　　怎么又想到他了。

　　晦气，呸呸呸。

　　最近市内交通堵塞，学校内也限车牌接送，姜因今日恰好是被限流的那一位。

　　姜因有个神奇的技能，就是能记住过往每一辆车的车牌，技能虽特别，但无用。

　　“怎么就无用了？如果做保安的话那是相当有用。”林景宜在旁边收拾书包，对她吐了吐舌头。

　　前几次限流都是林景宜捎上她，今日林景宜放学后和要她家人去饭局，不能载她一程了。

　　“好好好，以后我当交警了天天追你屁股后面。”

　　“过分了啊。”林景宜看了一眼时间，脚步有些匆忙，“我先走了啊，回到家说一声。”

　　“ok。”

　　姜因也收拾好准备去校门口打车，等她挤到人山人海的校门口时，甘宁也在。

　　学校门口车多人多，豪车一辆接一辆，为保安全，不少学生会成员在两侧大门负责维持秩序，姜因发现了梁秉川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难怪甘宁在。

　　梁秉川投来眼神，姜因躲开。

　　为防学生经常玩手机，学校的信号不太好，这会儿人一多，姜因手机直接没网。

　　好无语。

　　姜因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四周围到处走走停停，寻找有信号的地方，小腿上的蚊子印多了几个，手机信号倒是没多一格。

　　她是头一回在这时间段打车，没想到这么夸张。

　　搁着今天大部队发奖学金是吧。

　　姜因坐在离校门口不远处的小花圃里，这儿只有她一个人，静谧得很，就是蚊子有点多。

　　过了十五分钟，信号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梁秉川站在成堆的车流之间，站在斑马线上伸出一双大长臂引导同学们过马路，他倒也不嫌弃这漫天的车尾气，尽心尽责的样子仿佛下课的是他家孩子。

　　姜因远远地瞧着他，这人是真的好，长得好，性格好，为人靠谱，就是说话不怎么好听。

　　她还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梁秉川当初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唉，想不通就不想了，徒增内耗。

　　姜因甩甩肩上的书包，打算回去班级坐一会儿再下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才少。

　　下来一趟要二十分钟，她可不想又下来喂蚊子。

　　“你先回去吧，人少一点我叫你。”梁秉川手上拿着一个铁栏杆，准备放在校门中央，走了几步后发现姜因在一个小花圃前，拿着手机一直点按着，看样子也是打不到车。

　　听到梁秉川的声音，姜因瘪着唇，有点烦。

　　她已经尽量避免两个人见面，不然谁都尴尬，这人为什么偏偏还往上凑。

　　渣男。

　　“不用。”姜因才不要接受他的帮助。

　　梁秉川其实也不想管，但思索再三，还是好脾气解释道：“学校人多，大家没那么快走光。”

　　姜因看到少年那透着冷意的双眼，语气认真诚恳，没有掺杂任何别的情绪。

　　大概他是以学生会长的名义帮助同学。

　　行吧，这里的蚊子也毒。

　　“人少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我手机没网。”

　　姜因脸上带着自以为潇洒的笑容，殊不知落在他人眼里是一种掩饰的紧张，多少有点儿狼狈。

　　“好。”梁秉川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姜因。

　　二人的互动被远处的甘宁看在眼里，心里是不甘又不安宁。

　　姜因回到空无一人的班级背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单词，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是梁秉川。

　　姜因感觉自己的心跳和这振动的频率一样，急促又紧张。

　　真没出息。

　　姜因深呼吸一下，才按下接听键。

　　好听如清风流的声音缓缓传出。

　　“可以下来打车了。”

　　“好，我现在——”

　　姜因还没说完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啊梁，我手机没信号，你可以开个热点给我吗？”

　　梁秉川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那道女声的音量似乎更大了点，“那你先挂电话好不好，开个热点我打车早点回家。”

　　姜因认出来了，是甘宁。

　　一下子心里头有些酸涩，梁秉川真受欢迎啊。

　　他肯定会挂电话吧，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姜因等了一小会儿，那边还没挂断。

　　“要不你挂吧。”她小小声地提议了一句，其实她也明白这代表不了什么，同学之间开个热点而已，举手之劳的小事。

　　更何况还是梁秉川这种乐于助人的性格。

　　她已经决定把梁秉川的对话框取消免打扰了，既然对方当作没事发生，那么她也大度一点，不去计较了。

　　大不了当个朋友呗，反正绝对不能有那方面的心思。

　　就当姜因以为梁秉川会挂掉电话的时候，梁秉川突然说话：“这里是一百块钱，现在这个点……你走出校门右拐五十米应该会有出租车了，你微信给我转回来就行。”

　　而就在这一瞬间，姜因感觉心里头像是有烟花在砰砰砰地炸开，仿佛是整个宇宙最纯粹的力量。

　　上一秒才说服自己当朋友，下一秒就锤自己两下，当什么朋友？

　　她很缺朋友吗？

　　梁秉川这样的行为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多年后她明白了。

　　原来这叫安全感。

　　能给一个人安全感，其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姜因收拾好书包，脚步加快往校门口奔去。

　　等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之后，姜因才小声开口问，“梁秉川，你前几天也算是在躲着我吗？”

　　过了好久，姜因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想为自己找补的时候，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嗓音，“我以为我可以把握好男女之间的关系，可现在看来并没有。”

　　剩下的一句梁秉川没说。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对姜因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