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21、对视

　　这天二人不欢而散。

　　姜因是憋着一口气，被梁秉川拒绝之后，她在广场的游戏城里怒玩一个下午发泄完情绪才回的家。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小区里路灯泛着幽幽冷光，花草香杂糅冷风吹进卧室，让少女原本混沌的大脑稍稍缓解下来。

　　姜因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梁秉川亲口和她说，他根本没有心仪的女孩子，也压根没想到要谈恋爱，即便是高中毕业以后。

　　姜因有些心灰意冷，她想不通，却依旧隐隐明白了事实，梁秉川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有自知之明。

　　之前的大概都是自己的错觉。

　　原本以为按照梁秉川的性格，冷漠、从不和任何一个女生有过多的接触，就可以看出他是万万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的。

　　甚至还送了她好几次回家。

　　现在对方的一番话，姜因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也对。

　　喜欢一个人，是会想了解她的全部，包括兴趣爱好生活细节，甚至是洗澡的时候回信息。

　　梁秉川从来没在洗澡的时候回过她信息。

　　而且，再愚钝的人都知道，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她伤心的呢？怎么能忍心说出拒绝的话语呢？

　　姜因起身关掉窗户，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少女颓丧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算了，一觉睡醒后就忘掉梁秉川这个人，直到毕业都不再见他了。

　　姜因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把梁秉川的对话框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虽然别人没有答应的义务，但实在太伤人心了。

　　要是不喜欢自己，就说嘛。

　　做的和说的都不一样，难道这是他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吗？

　　不管怎么样，姜因都决定不和她玩了。

　　好好学习！

　　“因因。”梁阿姨在外头敲了敲门，“我给你做了夜宵。”

　　“进来吧。”

　　梁阿姨一头浓密的秀发用橡皮筋绑在后脑勺，整个人是肉眼可见地瘦了起来，五官显得更加清晰。

　　姜因心疼梁阿姨之余，觉得梁阿姨真美。

　　梁阿姨是看着姜因长大的，她有什么情绪梁阿姨肯定能感知到。

　　“因因长大，有心事啦？”

　　梁阿姨的声音如沐春风般地好听，放下手里的托盘，那上面盛放着一碗牛奶燕窝羹。

　　姜因看了一眼，

　　她走过去轻轻地拍打姜因的手臂，整个人散发一股柔和的气质，“有什么可以和阿姨说说呀？”

　　姜因心坎一下子就软了，鼻头酸酸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从小和父母就不亲，他们永远在忙，是梁阿姨将自己带大的。

　　身为他们基因的延续，姜因的父母从未把她视作一个完整的人，她所有的人格性格都要按照父母的期待中发展，但她从无怨言。

　　因为父母确实给自己提供了很好的物质基础。

　　只是那些睡不着的夜晚、电闪雷鸣的雨夜、家庭作业手工活……都是梁阿姨陪她完成的。

　　身旁梁阿姨照顾姜因少说起码有十年，如果可以选择家人，姜因大逆不道地想了一下，她或许会选择梁阿姨。

　　姜因不了解梁阿姨的过去，但从梁阿姨身上的气度可以看出，至少以前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女孩儿。

　　只是她觉得谈及她人私事不礼貌，就一直没问。

　　可想想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姜因便小小声地道了句:“梁阿姨年轻那会儿是做什么的呀？”

　　她没和梁阿姨谈及梁秉川，因为这件事在她看来，至少已经得到准确答案，不需要再多此一举提一遍。

　　梁阿姨看着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姜因会问出这样一番话。

　　这也是姜因第一次问她。

　　见状，姜因连忙摆摆手，“我就是好奇而已。”

　　梁阿姨扶着姜因的手臂，脸上有着笑意，“诶呀，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你先把燕窝羹给吃了，我就告诉你。”

　　姜因便乖巧地拿起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于是梁阿姨便浅浅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过去。

　　她全名叫梁少玉，出生于70年代，当时头上有四个哥哥，她是家中唯一一个小妹，老豆老母是石油化工厂的职工，房子、家里的洗漱用品都是单位发的，过年过节鱼肉米面从来不断。

　　厂里有医院，学校等等，梁阿姨从小就是家里最受重复的一个，自然得到了好的教育资源。

　　后来梁阿姨年纪轻轻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嫁了人后不久就离婚了，带着孩子一个人生活。

　　而梁阿姨的老豆老母由于年轻时长时间呆在化工厂里，身体出了不少问题，退休没多久就过世了，上面的几位哥哥还在，但身体都不太好。

　　“我现在啊，就等着你高考完，我也退休养老去咯。”梁阿姨这样说，姜家这些年给她的薪资不少，完全足够她安享晚年。

　　姜因没想到梁阿姨会有这样的经历，但好在目前看来，结果并不坏。

　　她早已接受梁阿姨迟早会离开的事实，只是心中有些沉闷，“我知道的。”

　　“所以阿姨希望你以后少点烦恼，身体健康就是人生一大幸事，而给予爱也是每个人的必修课，最后就是你身上肩负的使命。”

　　梁阿姨是头一次和姜因说这些道理，姜因于她而言相当于半个女儿都一点不为过。

　　她见证姜因从五岁一个小豆丁长成一米六八的亭亭玉女，其中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有当事人才懂得当中的珍贵，思及往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女孩，梁阿姨也是会很伤心的。
　　“好。”姜因心存感激，又和梁阿姨叨叨絮絮了多一会。

　　彼时夜已深，梁阿姨该回去休息了。

　　姜因不舍地把梁阿姨送下楼，“明天见哦。”

　　此刻，梁秉川坐在桌前，身前的一套竞赛题卷面干干净净。

　　他这么坐着已经有三十分钟了，只答了一道选择题。

　　其实他说完那些话之后也有点后悔，但是来不及收回了。

　　这样好像很伤一个女孩子。

　　但没办法。

　　他其实本就不该和姜因有接触。

　　他该走回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好好读书，上好的大学，然后出来工作。

　　就这样吧。

　　梁秉川继续握笔刷题，直到客厅的开门声响起。

　　一套题刚好批改完，142分。

　　“妈。”梁秉川走出客厅，扶着母亲坐到沙发上，“我去厨房给你热菜，我煮了五谷米浆，喝点对身体好。”

　　他们住的这套居室很宽敞，两母子住八十平方刚刚好，入住即精装，南北朝向，整体是奶油系的风格。

　　“你坐着吧，我还能动。”梁少玉打断梁秉川，“今天去图书馆一整天呐，还忙这忙那的，累不累呀。”

　　“不累。”梁秉川陪着梁少玉坐在沙发里，看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自己生的儿子还不懂。

　　梁少玉用膝盖碰碰他，“我儿咋又有心事儿？”

　　一听这个又，梁秉川就猜到当中有姜因一份儿。

　　“没事了。”梁秉川变脸速度之快，起身去厨房热菜。

　　“猜不透喽。”梁少玉在他身后揶揄道。

　　往后的几日里，姜因都没见着梁秉川，其实两人本就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不是有意碰见的话，平时里估计半年开一次学生大会才会见着一次。

　　这样也挺好。

　　“诶，最近怎么不见你和梁秉川走在一起了？”林景宜小声地向姜因八卦，“论坛都说你俩闹掰了。”

　　姜因不想回答，她实在说不出口她又又被拒绝了一次。

　　呜呜，这让她很怀疑自己的魅力。

　　但论坛这群人真的是，一天天正事不干，光顾着八卦。

　　有这劲儿冲一冲学习，说不定能靠自己上个211。
　　不过，她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呢。

　　她没资格说，烦。

　　“姜因，去一下教导处确认学籍信息。”班长从门口走进来，临近高考，确认信息是每一位同学都要做的事情，姜因学号36，算是班里比较晚去的人。

　　“来了。”姜因应和着，正好可以逃避林景宜的回答。

　　此刻接近放学时间，估计主任下班有事，姜因见教导处从单独一个同学前往变成了两个。

　　教导处设计非常古风，刘主任喜爱研究中华传统，门口处常年丝带飘飘，小水池永远烟雾缭绕，青砖黑瓦间散发着浓郁的文化底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小型度假村，这老刘，吃这么好。

　　姜因走到教导处门口时，刚好看见梁秉川从拐角处走来。

　　“一班和八班的49号可以进来。”办公室里传出刘主任的声音。

　　梁秉川也是班级里的49号。

　　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姜因见到梁秉川，那天被拒绝的窘迫又浮上心头，还有那家店烤鱼的味道也仿佛飘了过来。

　　她发誓，一年之内不再吃烤鱼。

　　梁秉川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对着姜因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还有脸打招呼。

　　见鬼了。

　　她已经把他微信都设置为免打扰了！

　　真人也是免打扰，不管！

　　姜因吭哧吭哧地鼻孔出气，就是不理梁秉川。

　　但余光总是忍不住打量少年。

　　不见几天，怎么觉得他头发长了，人也长高了？

　　好像变得更加帅气了。

　　糟糕的心情因为帅哥而好了起来。

　　完蛋！

　　能不能别看他了，有点骨气吧姜因小姐。

　　其实梁秉川也在看姜因。

　　大概是于心有愧。

　　姜因是他平生第一次拒绝的女孩，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毕竟姜因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不可触碰的富家小姐，和他的世界有着天壤之别，两个人的生活是完全割据开的。

　　姜因偷看梁秉川，梁秉川偷看姜因。

　　两人的心思全没放在确认学籍这件事情上，自然也留意不到教导处的门口有个砌起的木头门槛，于是，双双被绊倒。

　　嘶——好痛。

　　姜因：痛苦面具。

　　梁秉川：……

　　“什么声音！”刘主任立马从书桌里钻出来，看在半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一时之间有些惊讶，口舌打结，“啊？不、不不用那么客气，二位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