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14、久处怦然

　　这周是校运会。

　　阳光灿烂的清晨，操场上各班级彩旗飘飘，同学们熙熙攘攘地走成一团，身上穿着自己班设计的班服，一眼望去是五颜六色的多巴胺配色，让人感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

　　学校破例让高三学生参加比赛，缓解一下学习压力。

　　姜因没报名，她算是个跑步废柴，别的项目也不想动，只想坐在树荫下乘凉，但他们外联部由于接了和摄影有关的赞助，姜因被派到一任务，负责拍摄参赛同学的照片。

　　姜因胸前挂着个长焦相机，今天她cos了玩具总动员的翠西，头顶西部牛仔红色帽子，身穿短款白衬衫，手上带着黄色针织袖套，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超短牛仔裙，标配的黑白泡泡袜套在小腿上，看上去精致可爱。

　　“诶诶诶那个美团！”林景宜从姜因身后跑上来，她最近老爱叫姜因美团，特别是今天姜因还戴了黄黄的袖套。

　　姜因拿起相机就往后拍了一张林景宜的大脸照，这是她作为‘答谢’的礼物。

　　林景宜今天也cos了兔子警官，这个角色的打扮非常适合她。

　　她一把扣着姜因的脖子，“赶紧删了啊！”

　　“那不准叫我美团。”姜因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怼了怼林景宜。

　　来往不少同学都看着她俩，本就是小有名气的美女，加上cos一出，更加吸睛。

　　有些热情的同学还直接拿着卡西欧自拍神器上前合影。

　　林景宜把一叠名单放在姜因手上，“看着参赛人员的时间，尽量多拍一些冲刺的场面。”

　　说完，就丢下姜因跑去当NPC跟大家合影去了。

　　名单在姜因手上，她第一个锁定的是梁秉川的名字。

　　这家伙报名了4x100接力赛。

　　还是最后一棒。

　　校运会的场地划范围很大，分南北区，她在南区，接力赛在北区。

　　姜因看了看时间，把这个区域的人拍得差不多之后，赶紧飞速赶去了北区，她想拍梁秉川冲刺终点的照片。

　　尽管她知道一定很多人拍。

　　毕竟到现在的校园表白墙上还有人拿着梁秉川上次唱歌的照片在疯传，这次的接力赛人只会多不会少。

　　姜因觉得女孩子们真的很美好，在这个年纪敢大大方方地勇敢追爱，内心始终保持纯良，没有任何顾忌。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拍摄梁秉川中的一员。

　　北区明明不是她负责的地方。

　　大概是要答谢梁秉川那杯热姜奶吧，姜因这样想着，走进了比赛区域，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大大方方地找到了最佳拍摄区域。

　　梁秉川站在赛道上，瘦削高挑，皮肤冷白，头发散发着淡淡光泽，身上穿着宽大运动服，脸部轮廓线条紧绷，正站在原地活动着脚腕。

　　姜因在相机的取景框看着少年的身影，愣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

　　取景框里像是有另外的一个世界，那儿只有主角少年和旁观者姜因，二人的距离如此近，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少年朝气蓬勃，像一只雏翼的鸟，骄傲又坦然。

　　姜因找准角度抓拍了几张，一下竟不知少年和阳光哪个更耀眼。

　　一丝雀跃和惊喜涌上少女心头，那是只在她镜头下的梁秉川。

　　梁秉川早就看见了姜因，她身上的黄色实在是太耀眼。

　　未免被倒打一耙，他忍着没往少女的方向看去，即便知道她在拍自己。

　　裁判手中的枪声一起，操场上的少年如风一般飞旋出去，梁秉川班级的小队伍还不错，和另外一个班级一直保持在同一水平，一时之间分不出高下。

　　直到第三棒的两人，都还在差不多的位置上。

　　所以，第四棒至关重要。

　　呐喊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选手们，班里的啦啦队几乎要把身影都喊破了。

　　场上热血沸腾，激情四溢，这不仅是运动会，更是他们高中最后生涯中难以忘怀的一页记忆。

　　姜因在相机中关注着梁秉川的一举一动，心有些微微地悬起来，即便知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她也一向没什么功利心。

　　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她想梁秉川赢。

　　旋风掠过梁秉川白色袖扣，他一把拿住队友递过来的接力棒。

　　接着少年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终点，他的脚步在阳光下交错着，姜因不断按下快门，甚至跟随着梁秉川的背影小幅度地跑了起来。

　　姜因的视线里，全是少年奔跑的背影。

　　梁秉川运动细胞该是很好，不到三秒他就与另一位本该同步的选手拉开肉眼可见的距离，少年肆意奔跑，迎着骄阳，冲向了终点。

　　姜因松了一口气。

　　广播同步播出，声音有些激动，是林景宜，“恭喜高三一班梁秉川同学在男子4x100决赛中获得冠军！不服输的青春，真好！”

　　阵阵掌声和欢呼声簇拥着梁秉川，在他周围围着满满一圈的同学，包括不少女同学上前送矿泉水。

　　甘宁拿着一瓶宝矿力递给梁秉川，梁秉川收下了。

　　姜因放下相机，远远地看向站在人群中心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没有和任何人互动，而是默默地喝着手上的水。

　　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赢不赢输不输的，对他来说好像没任何影响。

　　姜因的心猛然抽了一下。

　　人声鼎沸中，少年似有感应般地回望了她一眼。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烈日高挂蓝天，心动迸发的瞬间，眼下是风暴。

　　想象中的恋爱开始具象化，姜因知道这叫什么——喜欢。

　　“来来来，班级合个影！”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组织着场上的同学拍照留念，“哪位同学方便拍一下呀？”

　　“来，同学，帮我们拍个照！”姜因把相机塞给站在隔壁的外联部师妹，接着脑子一热地抓起地上一瓶矿泉水就往梁秉川班级人群中冲了去。

　　姜因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了梁秉川的身边，紧握着手里的水，没交出去。

　　她用了一个拙劣的举动靠近他。

　　梁秉川看了几秒姜因，没说话。

　　“那就来合照啦，主角站中间啊！我们的梁同学拿冠军啦，以后必定一直走花路！”

　　“我站这里。”

　　“那我站你后面。”

　　“中间的同学，往右站一点点。”

　　“准备怕了，我数3、2、1——”

　　梁秉川和姜因占据着C位，二人非常有默契地不说话，但在面对镜头的那一刻，姜因还是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终于，姜因和梁秉川有了第一张合照，同校、同级、不同班，二人被阳光包罗。

　　这是他们留下最后的青春，他们共同拥有过的美好瞬间。

　　年少光阴最终会以寥寥几笔收场，往后就要步入大学，进入成年人的社会，守着成年人的规则，紧接着会接受社会无情的鞭打，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庸，三观被不断地揉碎重塑，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燃起对未来的渴望和勇气。

　　人生有无数次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人与人之间不断转化和变迁，谁都不会再有比今日更年轻的日子，也不会再有无尽夏与白日梦。

　　梁秉川鼻腔里都是姜因身上的花香味，他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姜因如此明目张胆，爱意表达如此明显，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但他不会早恋，也注定和姜因没结果。

　　梁秉川一直盯着姜因手里的水，她不是给自己送水吗，怎么一直握着，都快要捂热了，她该不会是想要自己主动开口吧？

　　姜因接收到梁秉川明晃晃的视线，有些试探地晃了晃手里的水，“你是口渴吗？”

　　“不是。”梁秉川一秒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姜因撇了撇嘴，这辈子怕是化成灰她都认得梁秉川的背影。

　　她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重新拿起了相机，继续给场上的同学拍照。

　　为期三天的校运会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天的下午天有不测风云，不到三点就下起了雷暴雨。

　　幸好比赛项目都已经基本进行完了，于是学校便组织大家早早放学，散了。

　　姜因还要去舞蹈室练舞，她没有带雨伞的习惯，正准备冲进大雨中，被一个人按住了肩膀。】

　　回眸一看，是梁秉川。

　　这人怎么时时刻刻都在？

　　梁秉川有点疑惑这两日姜因的反常，她不吵不闹，见到他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了从前的口出狂言，像变了个人似的。

　　如今的姜因心境已经大不同从前，她心想，如今二人也算是双向奔赴了吧。

　　“没带伞么？”

　　废话。

　　姜因小声道：“没有呢。”

　　梁秉川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练功服，“我撑着你过去，你练完舞等我。”

　　姜因点点头，默认了梁秉川的举动。

　　天色越来越暗，姜因练完舞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她还不见梁秉川。

　　姜因给梁阿姨发了短信，说没雨伞要晚点回去。

　　才发完短信，姜因就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抬眸一看，原来是甘宁。

　　她也在隔壁练舞。

　　甘宁拿出一把伞，撑着就准备走出走廊。

　　姜因瞄准她手里的雨伞，一下子觉得样式有点熟悉。

　　想了几秒，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前两个小时梁秉川才用过的雨伞么？

　　如果梁秉川说要来接她的话，不可能把雨伞给别人。

　　甘宁的这把也有可能是同款。

　　不行，姜因还是追了出去。

　　“等等！”

　　甘宁走得很慢，才几步姜因就追上了。

　　“甘宁，这把伞……”

　　甘宁和姜因的身高体型差不多，此刻正一脸无辜地瞪大眼睛望着姜因，像是在疑惑她为何能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梁秉川的呗，怎么了？”

　　姜因懂了，梁秉川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甘宁，不问自取则为偷，别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甘宁晃了晃手中的雨伞，白嫩的脸庞上出现一抹笑容，“姜大小姐无凭无据地就可以随便诋毁人吗？”

　　姜因挽起耳边的碎发，慢悠悠地道：“那我们在这里等等吧，梁秉川说他会来接我。”

　　甘宁狠狠地瞪了姜因一眼，眸底有些慌张，“我、我才不跟你浪费时间！”

　　说完便撂下雨伞，有些匆忙地走了。

　　看着女孩子走远的身影，姜因像泄了气的皮球，得了，这下梁秉川的雨伞在他这了。

　　她发了一条微信给梁秉川：【你在哪里？你的雨伞在我这。】

　　人家没回她。

　　姜因在走廊晃荡着，空气中湿冷湿冷的，让人的心情也不怎么畅快。

　　望着灰蒙蒙的烟雾，姜因的思维渐渐发散，梁秉川现在在干什么？

　　不会在找雨伞吧？

　　她想起梁秉川那副较真的模样。

　　哎，姜因又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人呢？我来接你。】

　　对方还是没回。

　　雨势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因打着哈欠时候，她看见不远处一位少年的身影在朦胧的雨雾中若隐若现，手上拿着不知从何得来的粉红雨伞。

　　梁秉川估计的跑得有些急，白皙的脸上一双眉眼潮红，惊艳了姜因一瞬。

　　屋檐下，暴雨中，他撑着伞来到姜因面前。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