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携壶酒不复少年游 ...
-
韩召濯:"温统领果然聪明,其实小王有一事相求,朔北最近边境处时有暴民四起。我此次进京也是为了回禀国君,请求援军,国君收了一半的虎符,朔北调兵也受限制。听闻温统领在四国宴上的英勇事迹,便想斗胆向国君借您去朔北增援。"
温巳蛰:"所以你就提前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了?朔北王好谋划。"
韩召濯:"不敢当,明日上朝议事,还望温统领多多配合。"
"好。"
"小王还有一事,想问温统领。
"何事?"
"温统领四国宴此举,一则立功,二则也在暗示国君您修炼了方术,其实据我所知兆国,晏国和堇国宫廷都会供养一批方士。眼下战事频乃,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国君定会重用您。但难保往日,天下一统后国君不会猜忌您,如若真有这么一天,温统领该如何自处?"
温巳蛰微笑,"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无人不懂。在下不才,不过是想终其一生,陪在想陪伴的人身边罢了。"
韩召濯看他的神色幽若寒潭,深邃不可见底,"敢问温公子一直不娶,也是因为在王宫中有中意的女子?如若不难办,小王可以代为求情,请国君破例赏赐给你。"
温巳蛰:"我心悦之人,并非女子,而是男子,就不劳朔北王费心了,我自有分寸。"
韩召濯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宫中贵族好男风者他也偶尔有听说,于是他也不愿细究,就岔开了话题,"温统领认为暴民的源头在哪里?"
温巳蛰耸耸肩,"既然是在边境上,那和晏国脱不了干系。虽然我们历来互不干涉,但眼下雾山塔炸毁,天下大乱也在所难免。试问谁不想分一杯羹,争夺天下呢?"
韩召濯:"我听说晏国君身边的谋士葛桦沙,此人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温巳蛰沉吟道:"四国宴我们打过照面,他穿着麻衣葛鞋,很是低调。看来倒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了。"
韩召濯:"我后天就进宫请国君讲你派遣来助我平定朔北暴乱,你还有一天时间和朋友告个别。"
温巳蛰:"那敢情好,我找萧琛喝酒去。"
说去就去。温巳蛰兴致大发,也没管这是办给他接风洗尘的家宴,直接从后门溜了,随手从小厨房顺了一壶桃花酿,找萧琛喝酒去了。
韩召濯则回了家宴上接着与众人寒暄,他打算待完然后再告辞,他来的时候提前吩咐了下人给他预定京城的旅馆。
温巳蛰从厨房摸酒的时候正好被他房里一个叫喜鹊的丫鬟看到了。喜鹊正是豆蔻年华:鹅蛋脸,小山眉,杏仁眼,樱桃口,娉娉婷婷,清丽可人。
那丫鬟惊呆了,"这么晚了,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啊?家里给你办的接风宴还没结束,这要是被老爷知道,奴才有的挨骂呢。"
温巳蛰嘴角衔笑,"那还麻烦姑娘保守秘密了。你若有什么夜市上想买的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出去喝酒回来一并买给你。"
喜鹊脸一红,"公子又在拿奴才说笑了,奴才怎么敢要公子的东西,我自守口如瓶,不说给旁人就是了。"
"那谢谢你了,再见。"
温巳蛰轻车熟路的翻墙,很快就溜了。
不远处的芸枝碰巧来小厨房加菜,她也看到了,就大着嗓子说:"哟,大少爷这是又出门去了?一会我端菜回去,就给老爷报告去。"
喜鹊瞪了她一眼,"公子平时对咱们这些下人也不薄,你何苦给他找不痛快?"
芸枝冷笑,"我不过是二夫人房里的丫头,这与我何干?大少爷平时贪玩心性,看来也是你这种丫头给没大没小的惯出来的。我这回去就报告给老爷,让他把你发卖出去,省的惯的大少爷一身娇纵任性的坏脾气。"
"你不准去。"喜鹊伸手去抓芸枝的衣服,恶狠狠的说。
"我偏要去,你管不着我。"芸枝白了她一眼,端着盘子就要走。
喜鹊没辙了,只能跟在她后面,怕盘子里的菜撒了,只能在一旁求情:"好姐姐,我这个月俸一半的银子都给你买胭脂水粉可好?你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这点芝麻豆子大的事哪里值得怄气,你就这回行行好,装作没看见罢。"
"哟,现在知道求我了,晚了。"芸枝扭着盈盈纤腰,哼着小曲,依旧往前走着,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在那抄手游廊里,两人一前一后,芸枝风风火火的往前走,喜鹊可怜巴巴的跟在后面苦苦哀求着。
芸枝进宴,一径去二夫人旁边,耳语几句,二夫人也是朱唇冷笑,遂起身对温匀道:"巳蛰这孩子这回立了功就愈发不守规矩,没大没小,家里的长辈给他办的接风宴他不参加,出去找人喝闲酒去。"
温匀正寻思为何唯有朔北王韩召濯归宴而温巳蛰迟迟不归,听了二夫人的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这混小子甚没规矩,是该好好管教他,来人,搜遍全城今晚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他又问下面,"这回是谁把那孽畜放走的?"
芸枝吓得赶紧跪在堂下,指着喜鹊道:"老爷,就是这个不懂事的小蹄子。我是碰巧撞见,急急忙忙的就来汇报您了,这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无关。"
喜鹊吓的哆嗦,她哪里见过老爷发这么大脾气,早已不敢动了。
温匀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个丫鬟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喜鹊哭着央求,可是没人为她求情,她被拖下去,硬生生受了二十大板。等她被拖回房中,背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汗浸透的衣衫都和皮肤伤口沾到一起了。
温巳蛰已经到萧府门口了,却吃了个闭门羹。原因就是因为萧琛是个妻管严,他妻子祝双儿不让他夜里外出。
温巳蛰大剌剌的在门外叫萧琛:"曾瑜出来,喝酒去。"
一个小厮给他开了门,低声道:"这位爷,我们家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是我们少爷的兄弟,就别大晚上还让他为难。外一惹怒了我们家夫人,发起飙来可够我家少爷喝一壶的……"
温巳蛰不理睬他,又是一阵固执的拍门,"萧琛,你小子给我出来。"
那个小厮认得温巳蛰,央求起来,"温少爷就别让小的太难做人,这里面是祝夫人,外面是您的,都不是小的惹得起的主。您何苦在这里喧哗,赶不走您,回头挨罚全是小的一人受着。还请少爷开开恩,快些离开吧。"
温巳蛰眄他一眼,心里窝火,用脚踹起了门,这回还没开口,里面就依稀传来妇人叫骂的声音。
那小厮慌了神,又催促起来,"爷,你就行行好,快走罢,何苦为难小的……"
温巳蛰只得悻悻依言松了拉门环的手,心里很是扫兴,道:"罢,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夜里来叨扰。"
成家有什么好的,家里天天有人管教着,哪有之前兄弟们一起出来聚聚喝个酒自在。
温巳蛰边想边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怅然的仰头喝了一口。
苏琼自从立功被调回京城,天天处理完公务,一条命就吊在伺候那棵梨树上。萧琛又成家立业了,难免不自在,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痛痛快快的出去厮混了。
以前官学一起斗蛐蛐逃学的狐朋狗友成家的成家,外任的外任,其实大多都没联系了。
携壶桃花酒,却无少年游。
温巳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后来把他养大的爹娘死了,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此刻是第二次,原来他也是个怕寂寞的人。
温巳蛰又借着酒意,晃晃悠悠的去了杜雍为家,楼下看不见灯火。温巳蛰又是一阵拍门,开门的小厮对他说:"先生和薛大人告假出了趟远门,得十几天才能回来。"
温巳蛰懵了,怪不得昨天上朝没见杜雍为,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他还是不信邪的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薛大人,是光禄寺少卿薛荔吗?"
那小厮点点头,催促道:"正是,公子若无别的事就请快走吧,小的要歇息了。可有什么话要我通传的?"
温巳蛰心里苦涩,摆摆手,"没有。"
那小厮也不客气,直接把门一关,温巳蛰自己失魂落魄的走回家去。怀里的石头神像摔了出来,他垂头捡回来,又揣进怀里。
我要走了,却不能再见你一面。他想。
温巳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前来搜寻他的众家仆发现了。他们冲上前,依靠人海战术,将温巳蛰五花大绑,往步辇上一扔,就扛着他回府了。
回府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小温公子就从社稷功臣一下子沦落为不听话的纨绔,地位悬殊不可谓不大。但是很明显他老子温匀没让揍他的人用多大力,打完了温巳蛰还能勉勉强强不用搀扶走回房去。
温巳蛰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了两个丫鬟在嘀咕什么,他就没着急回房,默默在一旁偷听。
一个丫鬟说:"这喜鹊也太惨了,老爷打下人真下的去手。"
另一个丫鬟说:"没办法,谁让她私自放温公子夜里离宴出门喝酒去,让老爷觉得没面子,才发火的。"
温巳蛰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因为他偷跑出来找人喝酒,害得无辜的喜鹊也挨了打。他唤阿离取了金疮药,带着要去看喜鹊。
夜深了,丫鬟们大多更衣休息,不便打扰。温巳蛰无奈只得让一个还没休息的丫鬟拿着金疮药放到喜鹊床头,给这丫鬟给喜鹊传句话:就说他很抱歉连累了她。
彼时,房里还有两三个在油灯下做针线活的。
其中新来的一个小丫鬟,唤名芍药,和她旁边的大丫鬟晞莲聊着:"这大少爷对喜鹊是一片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