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巳惊蛰》战龙四驱

35、窗棂旧暧语梦落时

　　高殿内。
　　江有复沉着脸听着两位下属的汇报，"你们被温巳蛰打的落花流水，还有脸回来？"
　　黑魅还要辩解，"是那小子实在实力不容小觑，属下并没有懈怠修炼，为了缚龙枢的大业为了韦国的复兴，属下也是日日夜夜勤勉修炼，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跪在她一旁的寇柱："回禀枢尊主，属下败了就是败了，自知辩解无用，任凭枢尊主责罚。"
　　"兄长，依我之见，不如就饶了他们这回吧。"
　　宝座旁边的江有裳缓缓走过来。
　　她脸上是一副面孔狰狞的暗灰色鬼面具，穿着色彩鲜艳的金丝绣白羽毛裙，小腿上缠着凤鸟纹绸带，赤着雪白双足。那鬼面具上两个瞳孔处是无边无垠的两团黑暗，看的跪在下面的黑魅不由得发抖起来。
　　江有裳取下面具，显现出一抹妩媚丽色，额间有一腊梅花钿。
　　江有裳把手放在江有复的肩膀上，"兄长不必生气，我们缚龙枢的大业还在继续，这次四国宴成功炸毁雾山塔，还伤了褚国国后。这次四国宴我们可是最大的赢家。"
　　江有复转头看她，"阿裳，你九死一生才到今天，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江有裳薄露笑意，敛眉看向他，"兄长，当时'影子'已替我们死去，我们的亲人们他们都活了下来。我们共同聚在这里成立缚龙枢，这都是上天的旨意，韦国火种不熄，我们也要争夺这天下之主！"
　　韦国传统就是每有一位王室成员降生，就由宫里下人全国私访中金寻求无皇室成员长相相似者，抱入宫中抚养成人。这些被抱养的孩子，会经历杀手的训练，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称，叫作"影子"。这些"影子"的存在会被隐瞒抹去，专门为应付针对王室成员的刺杀行动服务，说白了就是当替死鬼。
　　当日韦国大势已去，韦国公主就让自己的"影子"假扮自己，吊死在大殿之上掩人耳目，自己和其他的王室成员从王城后门金蝉脱壳。
　　悬在房梁上穿着艳红嫁衣，宛如浴血之燕的冒牌亡国公主震惊了攻入王城的兆敦候姬礼等兆军，从而为韦国王室成员的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江有复露出残忍的笑容，"阿裳，从远古时期，人们在心中就敬畏母神的力量。后来进入封建之时，雾山神女的信仰又撒播大地，如今雾山塔已经毁灭。什么天灾也没有发生，睢南王世子被我们利用已经探路成功，看来这世上已经只剩修炼者了。我们缚龙枢一定可以复兴韦国，到时候我君临天下，阿裳，我会让你做这天下的女神。我们一起统治这片大陆！"
　　江有裳微微颔首，那抹惊人的丽色之上，凝固着冰封的漠然。

　　温巳蛰没回府上，而是去了杜雍为的府上，他站在他家楼下看着合上的透出灯光的轩窗。一切就像七年前杜雍为进京赶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杜雍为住的那家旅舍下面，看着他的窗户。
　　已是亥时，明月挂上柳树梢头，邻里坊舍都相继入眠，唯有那扇朱漆的雕花窗棂还透着灯光。
　　他又是装作路过，久久驻步于此，想象着杜雍为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又不忍心打断那片刻的宁静。
　　杜雍为那段时间总是看书看到很晚，也很少出门，出门也是去买手工纸。
　　温巳蛰就一直站在那里看他的窗户，直到他熄灯入睡，温巳蛰才会离开。
　　温巳蛰一直不清楚杜雍为的愿望是什么，于是他就选择了守护他。也许有朝一日，杜雍为会亲口告诉他。
　　心中难捱的思念在作祟，很快就打败理智，占据了上风。温巳蛰从地上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往那扇窗户上一砸。
　　房里的杜雍为听到了动静，就打开窗，看见了楼下的温巳蛰，"这么晚了还惊扰他人休息，我会报官的。"
　　温巳蛰哪里管他，施展轻功就钻进窗户里了，杜雍为站在窗口堵着他不让他进去。
　　温巳蛰挑眉，"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坐坐？"
　　杜雍为沉着脸，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你私闯民宅，我没报官已经很不错了，赶紧给我出去。"
　　温巳蛰轻笑一声，一只手伸出来勾住杜雍为的脖子，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然后偏头轻轻咬住了杜雍为的右耳垂。
　　杜雍为大窘，挣扎着要推开他，"温迟，你疯了吗？"
　　温巳蛰的呼吸温暖均匀的洒在杜雍为的右颊，痒痒的，"想你了，来看看你。"
　　他趁着杜雍为还在发怔，就环抱着杜雍为往房里去，利用身高优势轻而易举的把杜雍为困在墙角，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温巳蛰语调懒懒的道："拉手了也不负责，送礼物也不接受，先生好狠的心。"他脸上带着坏笑，挑眉看杜雍为，"不过我是不会放弃追求你的。"
　　因为我的确，非你不可。
　　杜雍为咬牙切齿，"我说过，你不懂我。"
　　温巳蛰饶有兴致的挑眉问他："怎样才算懂你？
　　杜雍为微微侧首，郑重回答："我的愿望，便是为褚国奉献一切。我希望路无饿殍，万民和乐，风调雨顺，海清河晏，天下一统。我的余生就志在于此。"
　　温巳蛰沉默一瞬，问他："你的盛世里，可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杜雍为颔首，"当然，你也是褚国子民。"
　　"……"
　　原来仅仅是这样。

　　温巳蛰想起白天的事，问他："你和那个叫薛荔的光禄寺少卿是什么关系？"
　　"他和陆团团都是我的故交。"
　　"哦，陆团团我知道，他是你当年在旅舍的同学，这个薛荔我不认得，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这与你无关。"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你走。"
　　"幼稚。"
　　温巳蛰："我只对你幼稚。叶小蛇是我，温迟也是我，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只对叶小蛇那么好？"
　　"那是因为叶小蛇是个天性纯良的好孩子，没有你那么……"杜雍为想了一会，涨红着脸，憋出一个词，"心术不正。"
　　温巳蛰听了，把杜雍为拎进怀里又抱着他啄了一下脸，"嗯？那你喜欢叶小蛇吗？"
　　杜雍为点头。
　　"那你就是喜欢我。"温巳蛰不顾杜雍为的反抗把他捞进怀里，心满意足的又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
　　调戏完了，温巳蛰从窗户纵身跳下去，大笑着跟杜雍为挥手告别，"再见了，杜状元。"
　　杜雍为气结，"你，快，滚。"

　　薛荔进士及第那年，国君设下鹿鸣宴，表彰众登科士子。
　　鹿鸣宴外，章郸提着束脩等候在外面，宴会过完了，一众神采飞扬的及第士子们出来了。章郸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薛荔，薛荔的旁边是两三个衣披锦绣，谈吐不凡的少年公子，章郸忽的有些自卑。
　　章郸的身上满是干肉的臭味，薛荔的……身上却有蕙草与杜若的芳香。他章郸就像个刘姥姥进大观园，土里土气，穷中带酸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薛荔一看见他，眼睛变得就亮闪闪的。他径直朝章郸走来，揽着章郸的肩向他的朋友大大方方的介绍着:"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家兄，章郸，字台留。"
　　一切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样。
　　章郸习惯性的露出狗腿似的讨好笑容，殷勤的给他们分干肉，"这是我们老家亲戚晒了送来的，炒菜吃味道很好。"
　　薛荔的朋友们也很有风度，礼貌的故作几次推辞后就收下了章郸的心意。其中有一个头带儒巾，身着月牙白罗衫的举子站在他们中间，有如众星拱月。那个举子气质儒雅，一举一动意态从容，亭亭上直，罗罗净疏。
　　章郸听得周围的人都唤他＂杜兄"，时不时有路过的人来向他道一声恭喜。
　　那个举子很是谦虚，垂手回应："小生不过是凑巧忝列及第士子中罢了。"
　　章郸并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他只是松了口气，所幸，送礼之事没有让他太难堪。 夕阳西下，回去的路上章郸逡巡片刻，下定决心道:"弟，我想回桑子县去做生意，你自己就在京城里好好过，我听说进士及第了就能当大官了。"
　　薛荔笑笑，解释道："不是的，还要参加朝廷的选官考试，通过了那个考试才会正式授官职的。"他又道，"哥为什么突然说想回家了？就在留京城里，等我正式入职后，领了俸禄，让我照顾你不好吗？"
　　章郸摇头，"我想回家接手当铺的生意。爹如今年事已高，应该颐养天年，我不能再让他接着为家里的生意忙碌奔波了。"
　　薛荔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怅惘。他坚持挽留章郸，"你现在可以先留在京城等我，等我工作稳定了，我可以把咱爹接过来，这样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不，你不懂爹，他不会抛下家里的生意进京享福的，他是个乡土情结很重的人。我会回家接手家里的当铺生意，你就在这里安心的当你的官。"章郸对着薛荔笑了笑，"我以后会带着爹来京城看你的。"
　　薛荔沉默须臾，开口道:"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我想家了，毕竟离家这么久，想回去看看。"章郸拍拍薛荔的肩，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
　　"……你可以不要走吗？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缚龙枢内部等级：枢尊主（韦国太子江有复和公主江有裳）等级最高，其次是尊主（由韦国皇室成员以及外戚组成），然后是普通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