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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三重屏公子痴凝睇 ...

  •   游人中的男男女女多结伴来小摊前掏出钱来,换取笔墨在木牌上写字,然后挂在花树上,算作祈福之意。
      杜雍为知道那是何意,便不作声,只是要走,温巳蛰却眼睛亮亮的,非要上前去写一块。
      杜雍为扶额,心道温巳蛰真是人傻钱多,便伸手去拦他,"你我去写牌子,不太妥当。"
      温巳蛰有点懵,露出个委屈巴巴的神色,"为什么?"
      突然一男一女,抢在他二人前面,写起了木牌。杜雍为蹙眉,"公然之下男女拉拉扯扯,很是不妥。"
      温巳蛰闻言,拍手哂笑,"确实不妥。"话毕,反倒执起了他的手,道:"这便无不妥。"
      杜雍为神色微微一动。
      温巳蛰给了那摊主钱,要了两块牌子,也拿了笔在那牌子上写,杜雍为也只好跟着写了。杜雍为写了希望仕途顺利,写完后去看温巳蛰的牌子,温巳蛰捂住不让他看。
      两个人一先一后挂了牌子,就在巷子尽头分开。
      马车来接温巳蛰,温巳蛰便吩咐下人借杜雍为一匹马,杜雍为见他好意,而天色实晚,也不假意推辞,就接受了。
      "杜状元,发带还你。"
      杜雍为有些好笑的接过去,道:"那便就此再见。"然后驾马消失于人海。
      温巳蛰装模作样的进了马车,然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确定杜雍为走了以后,又偷摸的下车跑到那花树下找刚才杜雍为写的那块小木牌。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看见杜雍为许的愿望是希望仕途顺利,温巳蛰大失所望,他又返回车上准备回府。
      车上没见到阿黎,却见到萧琛,温巳蛰也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萧琛支着头,笑着说:"可许了什么愿望?"
      温巳蛰苦笑:"倒是许了,不过不是关于我的,因为我自己是无愿可许的。"
      "什么愿望?"
      "我祝杜雍为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萧琛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我去把你那晦气的牌子摘下来好了,你这信手胡写不如不写。"
      "我玩的开心,就不用摘了。"温巳蛰耸耸肩,叫车夫驾车回去。

      温巳蛰回家,进了书房,抬头看见一扇有画的云母屏风,唤道阿离,"这画真好看,是委托荆南徐元洛绘的那副吧。"阿离回是又道,"那次在绣红楼一块吃酒,徐公子看公子赞助了他万两黄金,就画了此画,特地差人送来,说是供公子卧游足够。"
      那画上有温巳蛰,萧琛和苏琼三个人在桌前饮酒谈天,背景是一块屏风。这屏风上面画着一位公子侧倚在床上挑耳,公子背对着观画的人,因而观画的人看不了公子的样貌。
      不过那公子似乎是在看他身后床旁的另一扇屏风,屏风里取了《月出》的诗意。描绘了月夜山涧之间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稍矮的那个似乎是个孩童,毕恭毕敬的举着一个卷轴递给那个稍高的男子。那清辉月色倒映在泉水中,像是交织的水藻,像是重叠的眼神,像是交错的命运。
      原来是三重的屏风。
      阿离发现他自己也在画里,他在一旁侍候着,不过他并不是寻常人家下人那样卑躬屈膝的姿态,而是挺直了颈背,他的眼神看向酒桌旁的三人,这幅画就此作结。阿离在看他自己,他从画中的自己的视线看到了画的结束。
      "少爷这是为了纪念友人才求得此画的吧,少爷和萧琛少爷,苏琼公子的友谊一定会永存的。"阿离信誓旦旦的说。
      温巳蛰闻言,笑了笑,他的眼睛似乎绕过了别的什么,跑到了屏风的最深处。与此同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大叶国亡国后,天下四分,北褚南堇,东兆西晏。四国签订条约,以期和平相处,定于每年九月举行四国宴,重新商议军国大事,
      话说当年大叶国少帝时年十三,携家眷群臣共两千余人南渡逃难,被兆元君姬裕截下。姬裕扣押少帝,意欲挟天子,令群雄,他内心胜券在握。谁料朝嵇戕在邗都率先称堇王,而后北有韩岑随之称褚王,西有成珉称晏王。姬裕气急败坏,手刃少帝,血洗大叶皇室,拥兵称兆王。
      一时间,四国并立,战事频乃,民众苦不堪言。后天降瘟疫,人多以为是战争所致,四国君主赶忙停止战争,签订和约,赴岳山连日举行祭天大典。而后天命玄鸟,降世神女,以祝祷舞祈求天降甘霖,患疫病者淋雨居然瘟疫自愈。
      后神女乘玄鸟离去,四国国君在国家界线交界中间立雾山塔,供奉神女。每年的雾山塔落成之时,四国国君每年就在附近行宫休整,开展祝祷仪式后,在各国国都轮流举办四国宴,商议国事。
      虚伪粉饰的和平下,是野心膨胀和暗流涌动。
      "所以呢?这个世界上应该已经没有神了吧?"福满楼兔唇的小伙计托着腮,吃着干桂圆,看着人群中那个满脸麻子的说书人。
      说书人正讲到兴奋处,吐沫星子乱飞,"这可说不准,虽然已经过了八百年了,雾山塔至今矗立在泪江畔。眼下四国宴就要召开,这堇国君朝戈刚在樊丘之约吃瘪,元气还未恢复。但兆国迟迟未提和亲事,晏国也是个墙头草,早就虎视眈眈中原这块肥肉。"
      下面听书的人议论起来。
      "国君才继位一年,真让人心忧,眼下就要参加四国宴,不知道他能否担此大任。"
      "国君继位一年来整治权臣还不忘收买人心,恩威并施。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官吏择选的制度改革,国君废除官学,只采用科举取士,对贵族世家荫封也提出了诸多限制。"
      "嗬,那官学早该停办了,世家子弟垄断教育的时代要过去了。"
      "那樊丘之约不辱使命的苏琼,苏惜之,你们听说过吗?他之前也是官学出身,据说是归山子的入室弟子。但他在朝中一直籍籍无名,还被贬官,国君就是借樊丘之约这个契机才重新起用了他。"
      "如今皇室子女里也尚未有公主吧?不知国君还是否会效仿先君,送高阶嫔妃和亲呢?"
      "陈菟,你又在这里偷懒?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掌柜的看见兔唇小伙计在这里听书,随手抄起一个笤帚疙瘩就要往他身上抡。
      陈菟冷不防挨了一下,悻悻的离座,拿着抹布收拾残羹剩菜,连带擦桌子去了。
      温巳蛰又进来,照例要了碗面,小伙计看见他,偷偷摸摸的捣捣他,"公子应该国事比我们清楚吧。"
      温巳蛰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听听你的问题,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回答你。我不过来你们家吃了几次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陈菟斟酌道:"獐獠之辈……小人早有耳闻了。"
      其实陈菟想说京城里面上傅粉,唇上点绛,还瘦的皮包骨的俊俏公子除了温巳蛰也没别人了。
      按理说这么打扮实在有点用力过猛。别人这么打扮很容易让人觉得娘了吧唧,可是温巳蛰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阴柔气质,这样的打扮反而让人觉得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妥。
      面前的美人干笑了几声,原本慵懒随意的闲适感登时间荡然无存。
      温巳蛰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的尴尬,他那双手指节颀长,白皙的指尖泛着微微红色,清隽出尘的眉眼像是生宣纸上泅开的一抹水墨。陈菟一时间有点看呆了,甚至忘了自己手里还攥着一块脏抹布。
      另一位英俊公子进来,大喇喇的一屁股坐温巳蛰对面,看来是他的朋友。陈菟默默退下,伺候旁边的客人的时候偷听他俩的谈话。
      温巳蛰:"国君把官学取消了,咱们夫子不是退休了吗?"
      萧琛:"对啊,要不咱俩合计合计,买几坛酒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官学大儒不比朝廷命官,应该没有退休金吧。"
      两个当年班里的吊车尾正在兴高采烈的商量去探望恩师的事。
      温巳蛰:"要不要打个赌?"
      萧琛:"什么赌?赌夫子在你进门多久把你揍飞吗?"
      温巳蛰:"……当然不是,我是想赌……"
      陈菟有点听不清,他往那边歪了一下头,结果给客人倒酒倒出来了,被客人好一顿数落。
      他依稀听见温巳蛰说那多没意思,应该赌夫子先骂谁。
      萧琛发出一声无情的嘲笑,"我都不知道是谁逃课被抓包,被罚面壁思过,站着都能睡着。"
      温巳蛰也毫不客气的回应:"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上课玩火把夫子的胡子给点着了,然后被罚倒立半日。"
      萧琛一拍桌子,"小样,今天少爷我就跟你赌一次,谁赌输了就从这里舔到城西的哇哇桥。"
      温巳蛰:"谁怕谁啊?来啊,吃完饭咱俩就买酒到夫子家里去,谁怂谁是孙子!"
      陈菟:"……"
      他在花了五分钟了解温巳蛰和萧琛谈话的内容后,意识到自己浪费了生命宝贵的五分钟。
      赌上荣誉,一决胜负吧!
      温巳蛰和萧琛像小时候一样争先恐后的吃面,然后默契的同时放下碗,冲到柜台抢着付账。温巳蛰提了坛金坛于酒,萧琛提了坛卢酒。俩人跟两头犟驴一样,较着劲直奔夫子家去,卷起一地沙土,荡的过路的人都咳嗽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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