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千鸠【短篇故事集】》鱼亭晚

12、重来

　　潭居岸再次睁眼，重生到了七年前，回到了柳在溪救人的那一年，这一年，他跟父亲在边关打了胜仗，这年他十八岁，一战封为大将军，他笑了，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小姐，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你看，他站在这里一顿傻乐，也不嫌冷。”一道女声在耳旁响起。

　　柳在溪瞥了一眼说话的女生，又看向嘴上虽然在笑，但眼角却一直在流泪的男子，她从身上取下手帕，递到男子眼前，语气轻柔道：“这位公子，你擦一下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潭居岸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不见了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只有自己的心在胸膛乱跳着，恍若隔世，柳在溪见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看向自己时，眼睛里含着复杂情绪，她心口莫名揪了一下，不知缘由，她没在意，而且摆了摆手。

　　“我们以前认识吗？”

　　潭居岸这才反应过来，他用手捂住了眼睛，随后又拿开，他笑着问她：“柳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柳在溪歪着头，眼睛眨了一下，有些纠结，纠结他竟然知道她姓什么，想他万一是心怀不轨之人该怎么办。

　　潭居岸看出来了，他也没恼，而是不自然地轻轻咳了声道：“不记得也好。”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他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开心，他笑容满面，继续开口道：“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潭居岸。”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像个太阳一样耀眼，柳在溪突然想起来，八岁那年，她在街角遇见了一个差不多十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很瘦小，衣服脏的跟小乞丐一样，脸上还被人打肿了，身上大概也受伤了，她当时递给小男孩一块梅花糕，准备给他擦脸时，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笑容晃人眼，不知道怎地，这一刻，她竟奇迹般然觉得这两人莫名重合，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记忆戛然而止，她竟把这位清风朗的少年郎和那位小男孩联系在一起，她莫名笑了一下：“柳在溪，我叫柳在溪。”

　　就在这时，二人之间这奇妙的气氛，被人无情打断：“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给谢公子送饭了。”

　　潭居岸看着柳在溪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看向他道：“潭公子，我还有事，就先……”

　　潭居岸笑着打断她，道：“我送你们过去吧，正好我有马车，会比你们走路要快一些。”

　　柳在溪有些为难，她身旁的婢女明月倒是没想那么多，坐马车确实要快些，这样晚上他们能早点回府，省着小姐又被老爷骂，柳在溪无奈，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柳在溪发现他好像不是很爱说话，就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别处，也不说话，难道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动了动唇：“潭公子，今日谢谢你。”

　　潭居岸道：“不用客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柳在溪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一旁的婢女明月笑着看了一眼她家小姐，随后出声解释：“两个月前，我家小家救了一个人，一直把他安置在郊外，小姐每天都要来看看他，同他说说话，我们家小姐这每天都魂不守舍的少女怀春模样，这不今日小姐就是来给谢公子送饭的。”

　　柳在溪瞪了一眼明月，脸上泛起红晕，又抬头看向对面之人：“你别听明月乱说。”

　　见她如此模样，让潭居岸克制已久的心，还是不争气的开始害怕，他怕这一次还会重蹈覆辙，怕他依旧改变不了命运，他想说什么，可又怕吓到她。

　　潭居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躺在床上，思绪混乱，他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宫中举办的宴会，各家世女公子齐聚，那日她姐姐柳纤云很出风头，有人让柳在溪也表演一个节目，她当时出声解释，自己不会，没人教她，可其她世女却不管这些，只会出声笑着诋毁，说她的闲话。

　　“你一个宰相府的千金，连这些都不会吗？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这同为宰相府之女，这差距怎么这么大？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你忘了，她啊，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娘亲还是个下贱的妓子。”

　　“可不是嘛，山鸡就是山鸡，始终变不成真凤凰。”

　　“纤云饱读诗书，精才绝艳，她这妹妹倒是这般？唉，算了，不提了。”

　　她姐姐是柳纤云，是宰相府嫡女，从小到大被精心呵护，从诗词歌赋，在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一不会，单单那张脸就已经能够迷倒一大堆人，可在柳在溪被人诋毁的时候，她这位好姐姐始终都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依旧坐在里面被人众生捧月，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喜欢她姐姐的人有很多，从皇子到王公世子都喜欢她，但大家都知道，她将来会是太子妃唯一的人选。

　　在别人诋毁柳在溪的时候，就算柳纤云冷眼旁观，什么都没做，柳在溪也还是会回答一句：“是啊，姐姐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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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柳在溪坐在书桌旁，陪着看着谢景行看书，她待的有些无聊，开口问：“景行，你喜欢吃什么糕点呀，我给你做。”

　　“芙蓉糕。”

　　柳在溪闻言一愣，芙蓉糕啊，她姐姐也很喜欢，每天家里都会摆着芙蓉糕供姐姐食用，其实她自己不是很喜欢的吃，但她重来都没说过，她忽然想起一件很小的事，那是在她十二岁那年，明月拿自己攒的银子给她买了一份梅花糕，可还没等她吃，就被府里的婢女抢走了，她们不止抢走了她的食物，还在背地里嘲讽她。

　　“你一个下贱之女，也配吃这些好东西吗？”
　　“没有那个小姐命，竟成天想着过小姐福。”

　　“ 哈哈哈……。”

　　柳在溪其实都习惯了，今日突然听到他喜欢吃芙蓉糕，这才又响起来，随后她笑着看向谢景行道。

　　“好儿，下次我给你做芙蓉糕。”

　　柳在溪从郊外的院子里出来后，和明月在街上溜达起来，哭过一个小贩摊子上，她看到一只梅花簪，很漂亮，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喜欢这个？”

　　柳在溪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是潭居岸，她一愣，随后才开口回答他。

　　“我就是看看。”

　　潭居岸笑着看向她，又拿出一块银子，冲着小贩道：“这支梅花簪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

　　小贩将簪子包好递给他，潭居岸接过来，又送到柳在溪面前，语气说不出来的好听：“柳姑娘，送给你。”

　　从小到大，这是柳在溪第一次被人送礼物，她有些不知所措，潭居岸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身手直接把梅花簪子轻轻插在了她的头上，然后又笑着看向她。

　　“我们不是朋友吗？一个礼物而已，你别多想。”

　　“谢谢。”

　　二人之人又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潭居岸打破沉默问。
　　“柳姑娘，你很喜欢梅花吗？”

　　柳在溪有些失神，她喜欢什么从来都不会往外说，就连明月都不知道，但这个仅仅两面之缘的男人，只是因为她的一个目光，却看出来她喜欢梅花，为什么谢景行就看不出自己喜欢他呢？

　　柳在溪喜欢谢景行，从来都没有遮掩过，但她始终没有得到过对方的回应，她不在想这些，而且轻声回应。

　　“嗯，喜欢的。”

　　潭居岸又道：“那你应该也很喜欢梅花样式的糕点吧，改天我买一些送给你。”

　　柳在溪闻言，看向他，语气娇软：“你怎么知道呀。”

　　“你猜。”

　　柳在溪摇头，她猜不出来。

　　“大概走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吧。”潭居岸笑着打趣道。

　　柳在溪被他逗笑，二人就这样站在桥上，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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