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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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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兄长那边自从上任以后,便隔三岔五惨兮兮地回府,苏砚那边一切照旧,好像并不关心。
大理寺彻查了宁文侯府,在她主动停职这段时间,对方一无所获。当她在回到朝堂上的时候,所有人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样同她虚与委蛇。
崔旌的死成为一桩悬案,最开心的是藏在她身后的三殿下。
原以为他要消停一段时间,但才过不久,他便又找到苏砚,说要前去金城治水。
苏砚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现在金、曲两城的最新情况是被苏砚牢牢掌握在手里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有决堤了、哪里闹事了,苏砚要比大昱水部的人还要先一步知道。
三殿下在她这里安插了人,她也并不奇怪。他不会主动去做治水这种事,如今怕是知道了两城情况转好,要揽一件功劳回来。
岑煅泽不止她一个幕僚,许是其他人给他出了主意。毕竟他现在,越来越着急了。
大皇子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钦天监又在重新选立储的好日子。但大昱有事隔三月的习俗,怕沾了上次遇刺的晦气,下一次立储之日最迟也要在三个月以后。
本来陛下立大殿下为储君的决定也不算特别坚定,否则也不会拖这么长时间还是迟迟未做决定。
他急着用这段时间,争取更多更多的支持。
三殿下见苏砚并不反对,第二天便在暗卫的陪同下,组建了一列由皇族护卫组成的车队,在众人的簇拥中南下。
不清楚情况的一些大臣倒是真的被他的壮举所感动,明里暗里地在朝堂上谈起三殿下的爱民之心。
“很少有在宫里见你的时候,三弟没黏在你身边。”大殿下揣着手,笑着从楼梯上跳下来。
“大殿下说笑了,往日臣上朝的时候,几位殿下都是在的。”她抱手行了个礼。
大殿下龇着牙一笑:“这次三弟南下,是你出的主意吗。”
“三殿下主动前往,勇气可嘉……”她把这个太极打回去。
“老三这么多年,本宫倒是没看出来他有一颗为民的赤诚之心。”大殿下阴阳怪气道。
从他们两人旁边走过去三五成群的大臣,见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都会停下来恭恭敬敬行礼。
苏砚含糊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殿下可别以貌取人。”
“说得你好像是什么注重礼节的人一样。”他伸出手,没在乎什么男女之别,大方地拍了拍苏砚的肩膀。
苏砚视线瞥过那只令人不愉快的手,微笑道:“殿下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
苏砚要回宫的路和他去东宫的路有一截是重复的,免不得要多听几句聒噪的话。
“还是和你说话有意思。”大殿下顿了顿,想到下一句要说出口的话,提前笑出了声,“有时候本宫倒是觉得,说不定我们俩是最合得来的。”
“是吗。”苏砚浅浅一笑,“臣倒是觉得和殿下说话,无聊透了。”
此刻虽在宫中,但暗中潜伏着的都是双方的人,互相斗了那么久,真刀真枪暗杀投毒都做过,都没什么好装的。
“说不准呢……”他跟着苏砚的步伐走,“万一哪天你司长的位置做腻了,我们能坐下来喝杯茶聊个天什么的。”
“……听上去不错。”苏砚道,“等殿下哪一日腻了,臣扫榻相迎。”
“那还是算了。”大殿下吸了一口气,望向远处三两交谈的大臣,“吃惯了东宫的饭,便喝不了宁文侯府的酒。”
他们面前又走过去两个人。
“秦大人。”大殿下看到走过去的矮胖大臣,忽然道,“秦家二小姐下个月便要和周家公子喜结连理,想来也给宁文侯府送了喜帖。”
“是吗,家中未曾收到。”苏砚收回视线。
“是未曾收到,还是故意不收。”大殿下挑了挑眉,“若我没有记错,秦二小姐曾经与令兄有过婚约?”
“殿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苏砚停下脚步,没有接对方的话,只是思索片刻提了另一件事,“下月,殿下该开始选妃,为大昱分忧了。”
“苏从影。”大殿下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
苏砚揉了揉耳朵,笑道:“不做些出格的事情,岂不枉为佞臣。”
“佞臣,要做可就要做到底,可千万别把自己的弱点推到人前去了。”大殿下话锋一转,“本宫听说,最近有一位御音使过得倒是不太如意,苏司长倒是沉得住气。”
“小小的一个御音使与我何干。”苏砚轻蔑道,“若真有人替我除掉他,求之不得。”
“是吗,那真是可惜。”大殿下指了指宫内的方向,“昨日教乐司的商宫偏殿起火,新使君险些葬身火海……”
苏砚的表情一点点起伏也没有,倒是叫人觉得无趣。
“……不过最后被人救了,救人的小厮倒也不是什么神秘人。”大殿下拖长音调,声音加重,“是老二的人,真奇怪……”
“难不成,这两人之间倒什么时候成了熟人了?”
大殿下笑得格外阳光,语气中的恶意和脸上的笑容几乎把他一分为二。任何在远处观望的人,都会觉得两人在讨论什么有趣的闲谈。
他喜欢站在绝对冷静的位置,看着别人慢慢崩溃情绪失控的样子,尤其是苏砚这种人。
她这张好看的皮囊下面,明明是一条偏执的毒蛇,披着人皮在世间行走,还要在天下人面前装出一副理智冷静的样子。
苏砚歪了歪头:“朝堂这么大,有人认识有什么奇怪。倒是殿下,你有个认识的人眼下不好说还在不在了,要不,您回去看一看。”
“认……”
他咀嚼着苏砚话里的意思,然后面色一变,连招呼也没打,匆匆离开。
边走还能听到风里的指令声模模糊糊飘散在风里:“去……朝安……快……”
很脏。
苏砚拍了拍肩膀,厌恶地皱皱眉头。
每次进宫就好像走进一片被毒瘴笼罩的丛林,头顶上的太阳是一只硕大的眼睛,在窥视每一个人。
好在,她并不讨厌这种角逐的滋味,只是觉得脏,包括她自己在内。
她刚回府后用了晚膳,傍晚时进了藏书阁,老钱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恭恭谨谨地递过来一张字条:“大人,俞涂传的信。”
那是一张叠起来密封的纸条,苏砚接过来,两人往藏书阁的地方去。
这张字条必须用独特的拆解顺序才能打开,密文也需要他们自己的暗语才能读懂。
这张纸上写的无非是,苏阅又被下了几次毒,挨了几次手心板子,遭了几次刺杀等等。
与此不同的是,从昨日开始,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了二殿下的人。
“话本……”
老钱耳朵没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苏砚一手还压着自己正在看的书,另一只手两指将字条撑开。
字条躺在书页上,上面是一道道置人于死地的暗杀,下面则是一页话本。
“我说,话本。”苏砚的指腹摸了摸字条边缘,“被陷害,欺凌,孤立……好像都是话本子里面,女角都遇到过的事情。”
甚至还有英雄救美,更像了。
可是,苏阅是个男子,却也仍旧陷在这种惨境中爬不出去。
如果他们俩位置调换,此时此刻受欺负的是苏砚,仿佛更符合世人口中常见的话本故事。
“权力。”苏砚将字条扔进灯盏中的火芯子里,“真好。”
可惜他们很少会让女子触碰这种好东西,好在,她是个咬住了就不松口的人。
门口砰的一声响,最近上刀山下火海的兄长吱呀一声把门从外面推开了。
苏阅抱着谱子踏进来一只脚,眼睛向里面扫了一圈,身体下意识地转了个圈又走了出去。
“站住。”
苏阅在门口停下。
苏砚敲了敲桌子:“进来。”
苏阅背对着她,肩膀垮了一下,最后认命地低着头,哄着自己转回来。
老钱笑着道了一声公子,然后识相地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他应是刚刚才从教乐司回来,头发上落了一片那边独有的细叶。眼神带着浓浓的疲惫,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他最近在教乐司过的日子,就凭这短短十几天瘦了一大圈,也知道他受了不少的苦。
苏阅坐在她对面,推了推两旁的笔架,把手背搁在桌面上。
“藏书阁里,可没有琴谱。”在衣服的遮掩下,只能看到他的手腕下面红彤彤的一片,“把手心翻过来。”
苏阅淡淡道:“只是来找两本闲书看。”
却没动。
苏砚的笔杆压住他的手腕,对方的速度没有她快,轻易被翻了过来露出通红的手心。
苏阅耳尖一红,将手缩回袖子:“不得无礼。”
“教乐司的司长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苏砚站起来,从第一层藏书的架子上抽出一个小盒子,“但他心眼不大,你曾经压他一头,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苏阅想到了什么,嘴巴一抿,瞧着有些生气。不过到底还是压下了怒意,闷闷地说:“不劳你费心。”
“这么有底气,怕不是攀上了别的高枝。”苏砚把盒子里的药膏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他面前,“不管是哪一位,都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我不想对付任何人。”
“那你想帮助谁。”
“至少,不是三殿下。”苏阅想到岑煅泽的那些恶行,即使现在他学会了假装仁善。
“那么……”苏砚掰开他的手心,苏阅虽然表情很抗拒,不过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没有行动上的拒绝,“我们算是政敌了。”
“你要对政敌动手了吗。”苏阅仰着头,看着她将药膏涂抹在他手心,仿佛现在她拿出的是药,下一刻可能拔出的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