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信物战·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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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岳僵立于花烛对面，眼神不敢相碰，低头抿唇。
花烛了然。
万姓氏族家传一门秘术，名曰贡灵。凡是天地有灵之物皆可供奉，从而获取贡灵的力量，相应的需要贡上自己的一部分。
在万家历代中出现过多个被贡灵反噬的人后，贡灵列为禁术。但不乏有万家旁支觊觎门主之位，会授予小辈贡灵之法。
花烛未给万岳解释的余地，她们背后的家门本就对立，没有澄清的必要。
万花城看似两家同治，实际上两边都早有分家的心思。花烛从小被当做下任门主来培养，万家人在她眼里不过是未来的对手，甚至敌人。
蜘蛛网上，任自潇眼下猩红，手背上生出一道道诡异花纹。而他背后的蜘蛛，一副餍足相，抖动足肢，震得网上玉佩丝丝流光。
花烛清楚谁才是真正应当对付的人。
她道：“技法再高深又如何，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永远操纵不了。”
花烛扫视蛛网。破敌的关键，在于一招制胜。她从不打无意义的仗，不把精力浪费给无关紧要的闲人。
就在花烛暗自蓄积灵力，朝任自潇发起攻势时，万岳转而向蛛网走去，伸出手接住任自潇递来的玉佩。
“我答应你。”
花烛眉间一蹙，那积攒的灵力尽数扭转方向，朝万岳疾行而去！
叶无心闪身而来，来不及调动灵力抵挡，硬生生挨下了花烛这一击。她被剑气往后一震，险些没站稳，扶剑半跪。
“你……！”
花烛一惊。
这是看穿了她的剑招要伤万岳，所以舍命帮万岳挡下？
叶无心站起，一言不发，扫了一眼南音，而后昂首看向蛛网，心思半点不外露。
万岳搭上任自潇的手，任自潇低声嘱咐几句，万岳点头。方才的变故让双方都收敛了攻势，不敢轻举妄动。
南音意识到叶无心眼神的用意，搀住花烛，低声道：“十四，不要意气用事，我猜想她们另有打算。”
花烛冷笑：“你不觉得他们三个才像同伴？任我帮得再多，也没资格知道下一步是何打算。”
南音不为旁人辩解。她的任务她自心知肚明：保护花烛，拥护她，垫高她。
花烛嘴上那么说，心中却也思忖：他得了玉佩不走，偏要万岳一同，定是他一人无法收回贡灵。
只见万岳伏拜在蜘蛛腹前，合掌默念，眉心飞出紫色的烟雾，充盈了蜘蛛的腹部。
叶无心眸光微暗。
现在花烛状态不佳，想必药已失去效用，但按花烛的性子，她不会坐以待毙。
蜘蛛的灵力越充盈，任自潇眼下的血便淌得越厉害，滴滴答答落在玉佩上。血红与翠玉交缠，好似诡谲梦魇。
血流不止，任自潇眸中闪烁，定定看向花烛：“我现在有了最多的玉佩。你会被淘汰，而我，一个外姓人，反倒摘得桂冠。你可曾后悔当初？”
花烛惑然。
任自潇一哂：“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当时瞧不起我，现在最卑贱的我反倒夺走你的荣光，你是不是心中不快？”
“你留在这里就为了说这些？”花烛抬起眼皮。
“因为你生来站在山巅，听不见沟壑里的溪声。”任自潇声音慢慢平静，“你拥有的声望、绝学，是我用尊严和名誉、经年累月的努力才能换取到的。你只不过是轻飘飘一句瞧不上，我却因此自卑自践十来年，到如今也比不过你。”
从前的二三琐事在脑海里闪过，花烛略微记起来了。就在年幼时，任自潇想和她攀扯关系，当她的随从。
大概被拒后记恨到今。
花烛道：“攀着同门水涨船高，不叫努力。利用善心牟取利益，理应受人作践。我的荣光来自姓氏不错，但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曾俯视任何人。”
她手指轻点剑鞘：“你不如再好好想想。”
多年护法，南音了解花烛的言行举止，提前为花烛垫下出招耗费的灵力。
她摘下一片花瓣，放在唇边，婉转清越的哨声流出，四方阵法再次启动。巨大的圆盘如同瓷碗，仿佛托举着整个蛛网，而花烛是网中心的花蕊。
蜘蛛饱腹后膨胀了一倍，一步步匍匐前来，花烛周遭剑气缭乱，剧烈的侵略性让蛛网开始抖动。
任自潇控制不住蜘蛛的动向，大概是花烛身上溢出的灵力吸引了它。可如此便无法离开，他此时才有些后悔刚刚逞一时口舌之快。
他强作镇定：“你这样会斩碎玉佩……”
余光中有道早被忽略的身影闪过，绷到极限的声音如筝弦般尖锐鸣喊。
“师姐！快接住！”
叶无心应声伸出双手，眼看就能接住万岳抛下的玉佩。蜘蛛遽然吐出百道银丝，缠住掉落的玉佩，绞成粉碎！
“你为什么骗我？你把我们的情谊都放在哪去了？”任自潇扼住万岳的咽喉，像是把所有压抑的怨气都转移在了弱者身上，眼睁睁看着她濒临窒息而流泪。
叶无心冲任自潇背后一击，他被震得松开手，万岳往下一滚，掉在杂草丛中。
还不等叶无心扶起万岳，蛛丝往下延伸，勾住万岳送回了蛛网上。她雪白的咽喉暴露在空中，最细的蛛丝也会是最坚韧的利刃，将她的脖颈勒出道道血丝。
万岳已经彻底叛离，眼下局势有些糟糕，但没关系，还有挽救的余地。任自潇重新审视局势，终于察觉花烛的异样。
她看似胜券在握，剑气却没有往日的凌厉，甚至方向都没有找对。
“大小姐，你在走神吗？”
花烛眉心愈发疼痛，视野变成血红一片，几个人影都辨不清眉目。嗅觉阻塞，麻木得闻不见血腥气。
分明药已经控制住病症发作，为什么又在接近蜘蛛的时候复发了？
说不明的诡异在心中蔓延。
花烛稳下心神，辨别耳边的风声。很好，她并没有丧失作战的能力。蜘蛛就在侧方不远处。
剑尖刺向蜘蛛，却正中了一段藕节样脆弱的……脖颈。剑刃划过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液。
任自潇狂笑不止：“花烛大小姐，你睁眼看看啊，你的玉佩因你身边人而碎。现在还差点杀了万岳，你看得清吗？”
花烛微不可闻地吸气。她慢慢收起剑，擦去血渍，后退两步，停住了脚。
“任自潇……”万岳开口，伤口微裂，她忍痛仰头，“等天亮时，长老发现你用贡灵，不会轻易放过你。花烛即便玉佩碎了也照样可以……可以晋级。”
任自潇托住她的后脖，神色悲哀：“你姓万，却永远比不过花家人，真可怜。分明有那样强大的道法，却束之高阁，真愚昧。”
万岳扭过头闭眼大喊：“不要顾及我！杀了蜘蛛……斩断贡灵的线！”
任自潇一把将万岳推入蜘蛛腹下，眼看她就要被白丝缠成茧子，叶无心飞来一剑，从天而降，脚尖点在蜘蛛背上。
蜘蛛发狂抬起前腹，万岳脱离蛛丝，朝下滚去，花烛退后两步，落下蛛网，终于接住她。
任自潇手上指法变幻，模拟蜘蛛足肢的律动，被叶无心一个灵诀中断，震得他手臂发麻。
叶无心淡淡道：“你的嫉妒，未免太急功近利。”
她脚尖一旋，便以肉身入了蛛腹下，外边人看不清她在哪里，但见蜘蛛扭曲了足肢，蛛网正在极速收缩。
花烛伸手向南音要了一颗药丸：“你看好万岳。”
“十四你要去哪？”
花烛看向叶无心的方向。那是一场紧迫的恶斗，但她们竟从未谈过合作。
天边杜鹃啼晓，花烛握紧了剑：“因我而起的事端，我不能躲在幕后，让别人替我作战。”
望着花烛的背影，南音低低叹了一声。场上刀光剑影，无人在意草丛中这二人。
南音给万岳简单治疗伤口后，只听见她歉然道：“我会把所有玉佩都还给你们，南音师姐，请你替我转交。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很难堪……”
南音微怔，随即道：“她不会收任何人送的东西。”
“可是……”
南音轻握她的手，微笑道：“不用愧疚。大小姐就是那样的性子。逞强好胜，自信昂扬。你大可以相信她从不战败。”
天际翻起鱼肚白，黎明在即。
叶无心找到了贡灵的连接——贡盘，轻而易举摧毁了它。蜘蛛腹部溢出大量紫色雾气，那就是它吃下的贡品，尽数飞回任自潇和万岳眉间。
贡灵一断，所有力量都崩塌了。蛛丝全部断开，裹成一个茧，又像泡沫一样爆掉。
任自潇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叶无心向他走来。他卷起地上散乱的玉佩碎沫，飞快御剑逃走。
叶无心掸去身上的残屑，略有不虞。
显然，这次争斗对象不过是个纸老虎，并没有那么难打，但因为队伍里几个人各走各的，没有事先沟通，才横生枝节，耽搁时间。
叶无心一开始意识到万岳的灵力被任自潇撷取，便知道他定会到花烛营地作乱，没想到花烛会突然出问题。
想起当时花烛一脸痛苦的模样，叶无心还有点不敢置信。花烛会露出那种脆弱的表情吗？她从来没见过。
正想着，扭头却见花烛坐在不远处，一个人扶着头大喘气，脸色惨白。
叶无心向她走去，正盘算着玉佩的事情，心头一突。
这次前往塔中是为取灵药，花烛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还没等她探究明白，天色明了，地下的传送阵开始运作，将所有人都送到瀑布之下，等待公布最终的晋级结果。
狐狸面具的长老如约而至，这便是万家的二门主，万天镜，负责此次无渡原历练的大小事宜。
叶无心飞快翻出她的玉佩，绕到花烛旁边。此时她目不斜视，身如修竹，脆弱的姿态消失殆尽，仿佛叶无心方才看见的都是幻觉。
她将一半玉佩塞到花烛袖中，却被退还回来。
花烛瞥她一眼，不容置否。
叶无心第二次塞过去，被花烛攥住了手心，不准她送玉佩。叶无心胸口倏地悸动，脸上闪过一丝错乱，很快抽回手掌。
被人瞧见在袖子里拉拉扯扯，挺不像话的。
不要就不要吧，反正她是大小姐，估计早有办法了。
万天镜的太极拂尘旋过众人后回转，他打量片刻，心中有了定数。
“十五人中，夺得头筹者，奖赏神器做协助，可抵一次灾难与袭击。”万天镜慢条斯理说完，紧接着宣布名单。
“桂冠者——万门任自潇。”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信物战·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