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Green-Finger ...
-
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头发变长，却能让原本了无生气的菜园，变的生机勃勃。嫩绿的芽破土而出，又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一点点长大，青绿一片煞是好看，季云思盯着自家院子止不住的想，把迟清淮放出去种地，应该也能盆满钵满吧。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手艺是稀缺资源，比坐办公室的挣钱，怎么都饿不着了。
就在季云思盘算着怎么卖迟清淮的时候，对方毫不知情，仍然兢兢业业的除杂草。小白菜鲜嫩，还带着露水，十几颗被从土里拔出来，上面还带着泥。迟清淮认真的在院子里冲洗，然后举着给季云思看，笑的傻极了。
你们想象不到，在英国，能吃到家乡的新鲜蔬菜，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儿。国内买菜论斤，在这，论棵。三颗油菜超市里能卖到二十块人民币，抢钱都不如这个有效率。
所以蔬菜自由是件挺困难的事儿，可有了迟清淮，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一点干辣椒带出辛香，小白菜被切成四瓣，丢进锅里翻炒随意。一点点盐，一点点糖，又烹了一勺黄酒。季云思吃了一口青菜，觉得咬到整个夏天，清脆可口，鲜甜水灵。
“清淮，我从来不知道，青菜居然这么好吃。”季云思眼睛里满是惊奇。
“咱们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好像还真没吃过刚刚采摘的菜。”迟清淮笑，把饭碗递过去，又把其他菜端上桌，“西红柿苗出来了，可能得三个月才能吃到，豆角什么的长得也挺好，再有一个月也就结果了。其他青菜也都不错，我今早捉了好几个鼻涕虫……”
一听到虫子，季云思的表情僵住，一脸嫌弃，“讨厌虫子。”
迟清淮笑，凑过去亲了她脑门一下，“别担心，被我扔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迟清淮从国内回来之后，似乎变了一些，而两个人的相处也更自然了点。季云思发现，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好像是……爹系那一类的，每天会把她的饮食起居照顾好。偶尔她加班半夜会饿，开门总能看见小桌子上放着宵夜，而迟清淮已经睡了，躺在自己那边，缩成一团，乖巧又可怜的。
反差这两个字，就没离开过迟清淮。
季云思不想说自己四体不勤，但也……是事实，所以她需要一个能在生活上对她悉心呵护的。而迟清淮呢？敏感细腻，虽说性格不够坚毅，但生活上这点事儿，没有她不会的。从换灯泡，到修家具，有事儿季云思就吩咐，而迟清淮就会自己去网上学习。
东西就这么修好了，仿佛有魔力一般。
两个女生在一起过日子，总得有人干脏活累活体力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现实，小说里现在都不这么写，太误人子弟了。所以季云思跟迟清淮说，家里只能有一个小公主。
而迟清淮笑，说那我当小王子行不行。
季云思也不答应。
“王子最没用了，天天只会耍帅，自视甚高，我比较喜欢Shrek，接地气。”
迟清淮愣了下，“绿色的那个……ogre？”
季云思点点头，接着吃青菜，一盘子都快吃光了。
“可是我不绿啊……”迟清淮挠了挠头。
“没事儿，你有green finger，也算沾边。”季云思记得把最后的两根青菜夹给了迟清淮，“一不留神就给你剩了两根。”
“没事儿，好吃我再种。”迟清淮把青菜放进嘴里，嗯……还是挺新鲜的，菜味很正，“什么是……green-finger？”
“英语俚语，意思是很会种植的人，什么经过了她的手，都能长出来。”季云思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是很家常炖鱼的味道，但放了花椒提香。英国很难买到白酒，迟清淮就丢了伏特加进去。你别说，还挺好吃的。
“哦……”迟清淮点头，“那还有什么别的finger？”
问完，觉得不太合适，“我是说，俚语。”
季云思看着她，思考了下，“golden-finger，金手指，意思是很会挣钱的人。”
迟清淮点点头。
“还有magic-finger。”季云思看着她，“猜猜什么意思？”
“很会变魔术的？”迟清淮认真的说。
“是你。”季云思冲她挑了下眉，笑的坏坏的。
迟清淮脸就红了，低头吃着饭，连脑袋都不敢抬。而季云思看着她笑，觉得这人呆透了。
“清淮，我过两天带你去剑桥吧，你不是没去看过吗？”季云思看着只吃白饭的这人，夹了点菜给她。
“你不忙吗？”迟清淮看着她，把碗伸过去接菜，然后说了句谢谢。
“再忙也有时间去date啊，”季云思伸手拨了下头发，“天天在室内工作，会长蘑菇的。”
迟清淮笑着说好，她最近天天在院子里种菜，倒是晒黑了一些，看上去挺健康。而季云思说她黑点好看，不然太白，总觉得像小白脸。
嗯，后半句话被季云思咽在肚子里，她才不养小白脸呢。
风和日丽，英国的夏季不会太热，温度正好。从伦敦开过去要一个半小时，迟清淮开车，季云思看着风景，喝着迟清淮从家里做好了带出来的冰饮料。草莓气泡水，配着蜂蜜柠檬薄荷，清清凉凉，酸酸甜甜，让人的心情更好。
季云思偷偷看了眼迟清淮，对方专心致志的开车，心想，还挺靠谱的嘛。
嗯，季云思没告诉迟清淮这事儿，怕她骄傲。
剑桥大学，其实是很多大学组合在一起的统称，每个学院有擅长的科目。古朴老旧的校舍，每到考试季，会看见学生穿着黑色的斗篷，胸前别着花。第一天是白色，而到最后一天，则是鲜艳的红色，意思是，学习太辛苦，都咳血了。
而成绩越好，斗篷越好看。成绩差的，就是两条布。
等级差异这事儿，在这个国家根深蒂固。而季云思的斗篷很齐全，她是个学霸，虽然平时不显露。
穿行在校舍间，看着古旧的庭院，迟清淮觉得自己到了哈利波特的场景。
“清淮，你知道为什么牛津和剑桥不对付吗？”季云思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问。
“因为…… 牛津建校在前，剑桥是牛津的老师出走后仿建的？”迟清淮小心翼翼的答。
“错。”季云思笑了下，递过来一本挂历，清一色的俊男美女，都给了个背面，不着寸缕，“因为每年剑桥的挂历，都比他们的好看。牛津嘛，大部分都跟卡西莫多似的。”
迟清淮愣住，看了看挂历，又看看季云思，“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客观。”
季云思伸手揪着迟清淮耳朵，“我不是客观的人，你也不许是。”
迟清淮笑着点头，心想，什么时候季云思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每个学院的食堂都不一样，只面向本校生。所以经常会看见不一样学院的人，邀请别人去吃饭，而吃过了几个食堂，也变成了你人缘好不好的力证。而formal dinner的时候老师教授会坐在前面的主桌，他们吃饱离席，学生要起立相送，特别迂腐。”参观国王学院食堂的时候，季云思指着椅子跟迟清淮说。
“跟哈利波特里似的？”迟清淮问。
“对，但是我们不许养猫头鹰。”季云思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没时间，还得看书呢。”
唔……莫名其妙的有点可爱，迟清淮很想亲她一下，可是忍住了。
木质的椅子透露着年代感，在这种世界顶级学府里走着，迟清淮不由得也生出一股要好好学习的冲动。季云思靠在图书馆门口，指了指窗户里那些在好天气，仍然奋斗读书的天之骄子，淡淡道，“看到没，死读书，一辈子活在学校里，都学傻了。”
迟清淮抬头看看，都长的挺聪明的，“不能吧，这都是人尖子啊。”
季云思拍了拍她肩膀，“年轻人，学历这东西就是拿出去好看，是打工人的敲门砖。人生在世，脑袋灵活是第一位的，不然，只能一辈子做研究，领funding。”
迟清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冲她笑笑，“我也考不进来。”
季云思看着她，认真到，“你可以，傻子都能考。”
这算是鼓励……还是骂人呢？
过了圣三一学院，穿过街巷，走到一个码头，里里外外不少游客都等着在康河里泛舟。徐志摩的诗迟清淮读过，轻轻的我走了，也映在她脑海里。但是徐志摩那诗里，没写，这康河，他喵的会堵。
全是人，啊不是，全是舟。都分出左右车道了，还有撞上的。
“这人……有点多。”迟清淮愣了下，拉着季云思胳膊，“要不咱别凑热闹了。”
季云思朝她笑，“别担心，咱不跟这群游客一起，我让学弟给我留了船，咱一会儿再回来。”
啊？迟清淮愣了下。
“怎么？不信？”季云思伸手掐了下她的脸，“姐姐我好歹也是这毕业的，总得有点关系吧。”
迟清淮只好点点头，心里却想问，这学弟是哪蹦出来的。可这样问，会不会显得太幼稚？于是迟清淮把话憋回了肚子里，憋的脸红。
走了很久，两个人都饿，于是在市中心的集市随意吃点东西，可什么季云思都觉得没迟清淮做的好。
“你这手艺，放这，分分钟百万富翁。”季云思一本正经。
“你总这么说。”迟清淮笑，拿餐巾帮季云思擦了下沾在唇边的酱汁，“我那都是家常菜，上不了台面的。”
季云思看着她，轻轻挑了下眉，“我说好吃你不信，行，那我再找几个证人。”
迟清淮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压着吸管让她喝，“家里就咱俩，哪还有别人。”
“清淮，跟我去个聚会吧，见见我朋友。”季云思喝了口水，“她们挺想见你的，顺便……你也露两手，多几个评委，省的总觉得我在哄骗你。”
“见……你朋友？”迟清淮愣住。
“嗯，”季云思点头，“不乐意？”
“没……”迟清淮支支吾吾，“就是……没想到你会带我去见别人……”
季云思看着迟清淮，用脚趾头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又是自怨自艾不自信那一套，小朋友嘛，总是期期艾艾的，等着别人来哄。
“迟清淮，”季云思一喊迟清淮全名，对方就会抖一下，然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你又不是吸血鬼见不得光，我藏着你干什么。”
很好的答案，但……却不是想要的答案。迟清淮点点头，算是同意。可心里挺想问，之前来拿戒指，哭的梨花带雨那大哥见过这些朋友没有，而季云思其他的前男友们，又获得了什么评价和肯定。
人呢，最怕比较。迟清淮见过一位前任，也知道季云思的标准，自己不管是颜值还是能力，应该都是地板，她挺想自信的，但是又想问自己，底气在哪？没办法，她这人向来没什么信心，又木头。
可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都问不出口，太煞风景 。话卡在心里，憋的难受。
“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季云思看着她低着的头，紧绷的脸，觉得好笑，“呆呆，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迟清淮愣了下，她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从来没成功过？也没被认可过？她不想当个盲目自信的人，也知道畏首畏尾不好。可……她性格就这样，能怎么办呢？
“迟清淮，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季云思看着她，就这么凑过来，吻在她唇角。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可季云思不在乎。“你是我看上的小狗，能差的了吗？”
瞳孔放大的震惊，唇上的柔软告诉迟清淮，季云思确实吻了她，哪怕是大庭广众。她记得季云思说过，最不喜欢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也不喜欢公众场合牵手。
可现在，她却吻了自己。
红着脸，迟清淮看着季云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云思伸手挑着她下巴，在她耳边轻声，“我可是没少夸奖你的手艺，别给姐姐丢人。”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栗色的发上，整个人笑意明媚，那酒窝好看极了。
这一幕就这么刻在迟清淮心里。她呆呆的看着季云思，又用力点点头。
“真乖。”季云思轻轻挠着她下巴，确实像在逗小狗，“我相信你……”
这几个字，却让迟清淮想哭。
说不喜欢牵手的季云思，现在却跟她十指紧扣。街上人流很多，来来往往，却没有冲散她们。掌心的温度很暖，就像季云思的笑容。救赎这事儿听上去很狗血，可迟清淮的心却被一点点治愈。
好像，阳光了那么一点，可能是晒多了太阳的缘故。
下午五点，游客渐渐少起来，而七点的康河，恢复了安静。毕竟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也没有谁再能入水泛舟。除了季云思和迟清淮，她们让学弟留了船，正稳当的停在码头。
小伙子把长篙递到迟清淮手里，顺便把铁门钥匙也给了她。
“记得锁好大门，船也得拴好，这可是我们挣零花钱的营生。”笑的挺好看，牙也挺齐。嗯，男朋友也挺帅的。
嗯，这破地儿，鸟粑粑掉下来，都能砸个弯的，不然能叫腐国么。
没人教迟清淮长篙怎么用，好在，河道其实不深，长篙碰到底儿，你稍稍用力往后撑，船自然会走。
夏天的英国太阳下山很晚，所以光线很好。两侧的金柳被微风吹过，飘摇的枝条轻摆，却似轻纱般朦胧。徐志摩的梦，揉碎在浮藻间。而迟清淮的眼里，只有季云思的笑容。
她拿着相机给迟清淮拍了张照，笑着说迟清淮像威尼斯贡多拉船夫。
“清淮，给我唱首歌吧，贡多拉船夫都会唱歌的。”那浅琥珀色的眸子，胜过满船星辉。
迟清淮是个内向的人，也容易含羞。可她却愿意为了季云思，在满天晚霞中歌唱。
“黄昏远海天边，薄雾茫茫如烟，微星疏疏几点，忽隐又忽现。海浪荡漾回旋，入夜静静欲眠。何处歌喉悠远，声声逐风转。夜已深，欲何待。快回到船上来。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迟清淮的声音很稳，静静的扩散在水面。周围偶尔有游人在桥上拿着手机拍，可她眼睛却只看着季云思，唱的认真极了。
季云思说过，她不喜欢仪式感，也不爱浪漫。弹吉他唱歌的桥段太老套，她每一个前男友都想来这套，被嫌弃的拒绝了。可她偏偏没打断迟清淮，反而听的认真。
徐徐吹来的风穿过迟清淮的发梢，她看着季云思笑的温柔。而夕阳落在她眉眼间，让那本来平凡普通的样貌也变的好看。季云思从来没看过谁唱歌这么专注，挺像个专业歌手的。字里行间的深情，都能被清清楚楚的听见。
“清淮，你怎么会唱这首歌？”季云思问她。
“这个是拿坡里民歌……本来是船歌，挺应景的。”迟清淮的回答依旧很傻，“而且……Santa Lucia是当地人心里主管光明的女神，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迟清淮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云思，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俗套，且油腻的夸奖。换做任何人跟季云思说这话，她都得翻白眼，说这搭讪的台词太老套。可偏偏迟清淮的眼睛里满是清澈和真诚，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所及季云思没翻白眼，反而挑了下眉问她，“老实交代迟清淮，你看过几个姑娘。”
“……没几个。”迟清淮愣了下。
后半句怎么接？说你是最好看的？容易挨打。说她们都没你好看，这也是在比较。送命题的关键就在于，你怎么回答都不对。
迟清淮选择闭嘴，而季云思看着她，一脸坏笑，“可以啊，还知道不往坑里跳了。”
“云思，如果你想知道，我没什么不能讲的。”迟清淮看着她，认真回答。
而季云思笑了下，“我才不好奇呢，你那些经历，我不用猜也能知道。”
这话，迟清淮不信，毕竟季云思是直的，怎么可能猜到两个女生之间的是非曲直呢。可偏偏季云思接着说，“故事的开头是吸引，你一心一意奉献，夹杂着委曲求全。可别扭终有一天爆发，现实也摆在面前。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新欢。人家当初未必对你不好，只是你后知后觉，也不愿意为了对方改变，觉得，换个人比解决问题简单。”
说完，季云思冲她挑了下眉，“对么，小迟小朋友。”
全中，迟清淮愣了下，点点头，觉得季云思通灵了。
可季云思却笑，“别这么看着我，你啊，太好猜了，在姐姐眼里，跟透明的一样。”
迟清淮不知道怎么理解这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季云思。
“清淮，人这一生很短，老天爷不会总把正确的人送到你身边。所以当你遇到那个对的人，要抓住机会，要懂得珍惜，更要学会改变。相爱是两个人事儿，而改变一定也是互相的。我希望……你能早些明白，很多问题，不管换几个人都会存在，因为心结在你。我也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季云思看着她，笑了下，“你太小，或许还不能很快的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人。可姐姐不小了，是知道的。所以……咱俩，挺合适的。”
这是……告白？
在夕阳余晖下，康河的柔波里，季云思，向她告白了？
迟清淮反映了一分钟，反复默念着季云思刚才那段话，却只记住了最后那句，她俩挺合适的。这是来自于季云思的肯定，把两个人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这份迟清淮自以为一厢情愿的爱意，居然得到了回应。
心扑通扑通的跳，好像比开心，更开心了一点。
“呆呆，”季云思看着她，那声音温柔，“我对你的喜欢……好像比我认为的，多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Green-Finger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