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26、空青番七—阴错阳差

　　月老一步步走来，似是看不见其余人，那目光的压力都在欢儿身上，语气也极冷。我不愿见欢儿为难，便出言回了月老。哪怕知道他身份又如何，他即不敢站出来承认，当个长辈护欢儿周全，又有什么资格训斥她。

　　月老平时总醉着，今日倒是伶牙俐齿，竟嘲笑我不敢认自己的姻缘。我生怕他把那日取姻缘牌时的对话告诉欢儿，明明我没做什么，却觉得自己似负了她。

　　那一瞬的杀意是真的，却没料到欢儿会冲过来拉我的衣袖，我怕是吓到她了。

　　转头，便更瞧不上月老，一个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直面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便搬出了西王母，希望他知难而退。连西王母都同意的事儿，

　　他，能改吗？敢改吗？

　　我拂袖而去，忍着不看欢儿的神情。其实……应该跟她说句话的，让她照顾好自己，等着我。可周围人多眼杂，我却什么都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行。

　　神识放出去，知道月老虽然怒极，却只是关她紧闭，未曾说一句重话。想必，他许是担心欢儿随我下界有危险，才如此失态吧。而神仙不会发白，他那额前几缕银白明明是最近才有的，若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定是用了什么禁术，伤了精气逆了筋脉才至此。

　　可这事儿，又是什么呢？

　　无暇顾及月老，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做。若想同欢儿在一起，旁人不说，最起码，得先试探下阿娘们的反应。别人不知欢儿身份，阿娘们如此聪明，想必早就猜到了八九分。只是不知，这身份，是利还是弊呢。

　　于是转日，我便带着凤钗去了阿娘的房间，一来是想比对，二来也想顺势问问当年两位阿娘在一起的过往。盼着她们能推己及人，就算不支持，也不至于非像月老似的，要棒打鸳鸯。

　　果然，那凤钗好好的放在阿娘的首饰盒里，一打开就能看见，想必是经常带的。而我将自己手里那支也拿出来，细细比对。只见两支凤钗钗尾处落的凤凰虽然都作回首之姿，却一个向左，一个望右，而羽毛翼间花纹也皆是相对。不用注入任何真气，单单放在一块儿，那两双凤眼便亮起，连出一条暗红色的线。左边这只仙界金文泛出一个偃字，而右边则是一个司。

　　我又用上一点真气，双钗便金光大闪，果然如我猜的一样，这两点凤眼是两位娘心头精血所化，隔千里仍能互有感应。怪不得，我会觉得异常熟悉。

　　可如此重要的东西，又为何会流落凡间。而娘亲们，居然也没再去寻。

　　我隐隐觉得此事跟上次娘亲被重伤，差点魂飞魄散有关，可又没什么线索。问，总是要问的。阿娘人虽温柔，那心思却极细腻，说不定没问出消息，便被套了话。还是娘亲好，向来快人快语。我便打定主意，捏了钗，往书房去。

　　娘亲果然在这，拿着一本阵法书读着，似是入迷，

　　“娘亲，”我唤了声，她没反应，“娘亲。”我又唤了声，还是没反应。

　　“阿娘，你怎么来了……”

　　果然，听见阿娘来了，娘亲才回过神，赶紧放了书张望。却只见我，那神色尴尬了下，却也赶紧笑着过来。

　　“空儿，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娘亲，想娘亲了。”

　　果然，这一套对娘亲很适用，她问过了我的剑术，又考了几演阵法，似是对我的功课满意。我便拿来围棋央着她陪我对弈。

　　我知道娘亲是个极好胜的人，哪怕我仍是稚童时，她下棋也从不让我。小时总委屈向阿娘告状，可现如今，娘亲这专注却是件好事儿，她心思都在棋上，话，不就套出来了。

　　她执黑子，我执白子，点在这金丝楠木棋盘上。

　　“娘亲，你说你为何如此偏心，我唤你你不应，阿娘来了才抬头。果然，在你心里还是阿娘更重要些吧。”我开了腔，专打七寸。

　　果然娘亲脸一红，结巴道，“哪……哪能啊，这不是你阿娘柔弱，我便总得帮她弄弄这个，忙忙那个。她唤我若没应她，她一急便自己动手，伤了便不好了。你与你阿娘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的。”

　　阿娘柔弱？若真过起招来，未必谁输谁赢。自小没少看阿娘笑意盈盈的惩罚娘亲，这人啊，还真是动了情便傻了。

　　“就算在娘亲心里阿娘更重要，也实属正常，毕竟阿娘们要是感情不好，也不会有我了。”我顺势说，“就是不知道，阿娘们是一开始感情就如此好，还是有什么机缘促成的呢？

　　娘亲听着我说话，心思却全在棋上，我故意露了一处破绽，果然，她一子落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哪啊，我跟你阿娘小时，那可是水火不容，天天一见面就打。”

　　咬勾了。

　　“哦？”我装作不信，“阿娘那温婉的性子，哪能与人起冲突呢。”

　　“哼，那你是不知道，她性子温婉是没错，可心思却极多。小时我与她都是天界殿下，西王母所出，自是长在一起。功课、修炼俱在一处。我醉心武学，每日拿了长剑便左劈右砍，她呢，只喜音律，又侍花弄草，从不与我比剑。小空儿，你知道，这剑术有些长进，最想的就是与人博弈，好体悟剑招奥妙，可她就是不理我。气的我一怒之下，就把她那些花花草草全砍了，这下她总该生气了吧。”

　　……

　　“可没想到，她也不来与我比试，偏跑去王母那，说醉心女红，要在王母生辰时搞个什么比赛，看哪个姐妹绣的最好，送与王母做寿礼。这绣花哪是一日能学会，又几天能修得的。王母欢喜应允了她，苦了我，半年屁股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天天盯着针，眼睛都要瞎了。好不容易绣了个凤凰，却被她看一眼，夸我说这山鸡神韵不凡。我便气的把绸子扔在地上，狠狠的踏，谁料正好让王母看见。愣是觉得我顽劣，不服管教，直接关门禁足，剑也没法练了。”

　　明知娘亲坐不住，还诓她做女红，阿娘这心思也是够狠的。我执白子，手一偏，又留下个破绽。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阿娘自是绣的最好，得了王母喜爱。王母问她要点什么赏，她倒好，居然求情，让王母把我从房里放出来。我毁了她的花，还盛了她的情，硬生生矮了一头，再看她，总觉得心里变扭。她却突然转了性，拿我的佩剑丢给我，让我同她比试。我心想，这不是大好的机会么！”

　　娘亲在空处点下一子，抬头看我，眼里满是兴奋，“你是不知道，那一架，我打的多畅快！”

　　……我想扶额，硬生生忍住了。

　　“我练的剑诀本就霸道，你阿娘不善舞剑，被我逼得节节败退，连脸都白了。我本想乘胜追击，挫挫她的锐气，可她左右替我求了情，便收了手。谁知道，她竟摸了把琵琶出来。”娘亲的表情从开心变成苦涩，“那琵琶声极奇怪，大弦嘈嘈小弦窃窃，我只当她在弹琴未太在意，谁料那音波竟透了真气，如飞刀般向我射来。我左闪右避，衣衫都被划坏了。好在我身形快，便想冲过去砸了她的琵琶，谁料刚近身，她身型却不见了 。也不知她何时凝了阵法，遍是迷雾……”

　　娘亲猛然顿住，神色有些古怪。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她闷声说，“我在阵法里转了三日，她早就回去沐浴吃饭了。”

　　倒确实是欢喜冤家，娘亲这脑子，是断断玩不过阿娘的。但若是小孩子家的打闹，也不会让她二人感情如此之好。

　　“后来发生了什么，把你二人牵到一处的呢？”我捏着一子，定住棋盘上黑龙的龙眼。

　　果然，娘亲眉头一蹙，认真了起来。

　　两位阿娘的故事来了，啧啧，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