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寻欢》惊禅

19、章十九—玉音殿

　　既然月老再三叮嘱，我便也收起心思，先去昆仑把信送了。我出了月宫才发现，时间已过了半年，我竟昏昏沉沉了这么久。好在这半年对天界来说不过一瞬，一路上风景没什么改变。入了天墉城，依旧是人声鼎沸的样子，让我莫名有些想念姑苏城。说来也怪，路上不少女仙回头看我，又指指点点，难不成……我沐浴太快，还有没洗干净的黑泥吗？

　　金乌照旧在西王母殿前守着，这次却意外的化作人形。我能看见她周身真气流转，而她的神识竟似探查不到我似的，待我站在她面前，她才一惊。

　　“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金乌大人，小仙有礼。乞巧一别后，不知金乌大人可好？”我问。

　　“好……”她上下打量我，“我倒是还好，不过你……”

　　我不知她是能看出我突然有了修为，还是我走得太急，脸没洗净。总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下文，我便打断她，只是说代月老送信，是公事，还请她快快禀明西王母，让我进去。她也是聪明人，便也不问，通报去了。

　　说来我对之前哄骗金乌大人的事儿有愧，而她与我的书，也叫我好歹摸到了调动清气的法门。说来，我还不知道，小玉兔怎么样了呢？

　　金乌回得极快，带着我往殿前走，分别时又看了我几眼，便让我自己进殿。

　　此处却不是寝宫，像是书房。里面层层叠叠的书籍摆在架子上，而往里过了几层，才看见一张硕大的书桌，而西王母正坐在桌前。

　　看到我来，她悠悠抬眼，依旧是细细打量我。

　　“把信拿来吧。”

　　周围并无侍从，我只好拿着信走过去，双手奉上，头低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拿了信，慢慢读着，眉头却越来越紧，最后竟是一声轻叹。

　　“抬头。”

　　又来了……我只好又把头抬起来，一咬牙，看便看吧。

　　她看我的目光却复杂，有一丝温柔，三般不舍，又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苦痛在里面。

　　“他终是想通了。”

　　西王母淡淡道，竟伸手想摸我眼角的泪痣，吓的我直退了两步。

　　说来也怪，我这有了月老的修为，这两步竟差点退到门外去，何时我有这般身法了？

　　而看我躲，西王母脸色也有些难看，竟袖袍一挥，一股邪风又把我裹了过去，直直又送回到了桌边。

　　手腕被捉起，一股磅礴的真气便直冲进来，刺的七经百脉生疼。而那淬骨断筋之痛又一阵阵向我袭来，这倒霉的月老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这千年修为是他自愿给的，又不是我偷的，至于祸害我两遍么。

　　嘴角渗出血丝，五脏六腑绞的生疼，而头也似针扎。我眼前一黑便陷入昏迷，依稀看到一个金色光团也出现在我神台之上，跟它一比，我那小白球甚是可怜。愣是被挤到了边上，都不圆了。

　　我命休矣，这是我唯一的念头。却见那金色光团分出了一个小球，贴在白色光球旁。那光缕丝丝互相渗透，只一瞬，白色光球也带上了金光，身型也大了好几倍。而那金色光球，却不见了。

　　唔……我幽幽转醒，周围的摆设净是陌生。身上袍子不知何时被人褪去，就连亵衣也是新的。我都要哭了，这又是哪一出啊。

　　“醒了？”

　　从门口进来了个人，气度雍容，穿着凤纹华服。见我盯着她，也不生气，凤眼半眯，反而淡淡地说，

　　“衣服是旁人帮你换的，盯着本仙作甚？”

　　她说完，只见门外又进来个人，暗纹白袍，那头发挽起，杏眼含笑……竟是那晚在月老房檐上遇见的，神似空青的女子。她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笑意盈盈。

　　我脸色一定很差。

　　就算喝了桃花酿也不至于忘的这么彻底，月老那厮让我沐浴，又送我衣袍，让我穿的的好看送上门来，不会是一封信，把我卖了吧？

　　“你的衣衫，也不是我换的。”

　　那杏眼女子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眨了眨眼，瞟了下西王母。

　　折磨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每次来这昆仑，不是丢人，就是丢人……

　　“你不是想学那可控人心智，乱人神识的法术么？”看我面色颓然，西王母倒是开了口。

　　果然，我也顾不上衣衫的事儿了，连连点头。

　　“司音是以音律控神识的好手，你便向她请教吧。”西王母淡淡道，“日后你便不用回月宫住了，随她搬到玉音殿。那有结界，不然以你那箫声，不定又出什么乱子呢。”

　　等等……难道那天晚上，这箫声都飘到西王母这了。没被丢下畜生道轮回，还真是有大人大量，法外开恩了。

　　我脸上一红，连连谢过西王母。可这穿着亵衣，我也出不去门啊。

　　西王母抬手一指，见床尾放了套月明纱的衣袍，白底上面带着淡淡墨纹，其形似竹。见这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便顾自的穿上衣袍，又系上鸦青色的腰带。

　　“这个拿去，算是给你压惊了。”

　　一块精巧的龙纹玉牌，中间刻着豹形图腾。丝丝幽光暗转，只握在手里，便觉得头脑清凉，身体也顿时舒缓不少。

　　我看着西王母，不知为何她要给我如此大的礼，难道月老的面子有这么大？

　　嘶，正想着，拇指突然一痛，不知何时竟刺破了。大滴血落在这玉牌上，只见那豹眼顿时涌现一丝金光，随后便传出一声嘶鸣。

　　“魂玉认主，今后你便好生带着，于你，总是好的。”

　　说完，西王母便出了殿，留下我与那名叫司音的女子。借着日光，她果真与空青长得极像，我莫名觉得亲近。再加上月老也对她毕恭毕敬，跟着她学，总比跟着半吊子月老强吧。

　　“你这披头散发的，可成体统？”她看着我，依旧是笑意盈盈的。

　　“我除了束发，不会别的……可现下也没有发冠，便只好披散着了。”我如实回答。

　　“罢了，那便散着吧。这样也好，不然还以为我们玉音殿来了个小仙君，闷葫芦该生气了。”

　　她说完也不看我，便往门外去，我赶紧快步跟上。

　　闷葫芦是谁？

　　我这莫名其妙搬去什么玉音殿，月老的桃花酿又怎么办？还有嫦娥和小玉兔，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她们好不好。我正思索着，却听见前面那人声音飘来，

　　“月欢儿，你可知，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在仙界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还没这两年遇见的多。眼前这人我只知王母唤她做司音，而一路遇见的旁人，见她都行礼，想必身份不低。估摸着，也是位殿下。

　　“小仙不知……”我只好照实回答。

　　“你为何想学那以音御神的法术呢？”她又问。

　　这我倒是会，“因为月老说，这是最上乘的法术，可扰乱人心智，心魔一出，敌人便不攻自破了。”

　　“哦？”她对我这回答却似很感兴趣，“你不觉得这是妖法，邪法吗？”

　　“这我到不觉得。”我想了想，“世间法术多为厮杀而创，正邪难分，人心难测，左右不过为了自己的目的，都是私欲，又何来妖邪一说。心魔难除，苦果自种。若心里坦荡，又怎么会被区区音律干扰呢？“

　　听我说完，她便不走了，半眯着眼，唇角噙笑，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了……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月老说，在仙界立足便得有护身的法术。而前番下界，若我能腾云驾雾，就不用带着嫦娥、金乌。我想跟空青踏遍人间天界的美景，也想护着她不受世间烦忧。这些，当姻缘殿里一个系红绳的小仙是做不到的。

　　她是天界小殿下，我得配的上她才行。

　　这便是我的目的，可我这目的能讲吗？眼前这人，又是敌是友呢。

　　我一言不发，神识却感觉到从前方的宫殿里闪过一个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往我这方向来。那白色衣袍的一角已经入了我的眼，空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满是错愕，

　　“欢儿！……阿娘？”

　　阿娘？

　　同居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