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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热闹喧嚣与孤独寂寞 ...


  •   尽管说我很想她,但其实那天我跟琳琳并没有聊上几句,除了对彼此的思念以外,找不到更多的话题。彼此之间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对方,生怕万一哪一句话说错了,会伤害到对方,琳琳更是如此。算了,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跟她解释吧,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更何况,今天大过年的,不要再凭空添什么堵了。我心中暗想,也许过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再提那天李燕出现在我房间的事情,恐怕更能理解,效果能更好一些。所以,除了学业和打工上的事情以外,我没有问更多的,双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只听到了彼此的呼吸,还有的就是自己的心跳了。过了好一会儿,琳琳说道,“最近电话卡涨价了,已经差不多是四毛钱一分钟了。”她暗示着我们聊得时间有些久了,我长叹一声,想当初,琳琳刚走的时候,一天打七八个电话的时候也是经常性的,可是,现在,日子久了,似乎没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的了,刚刚不到五分钟,就变得无话可说了。我有些烦燥,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琳琳,其实,那天我病了……”我推翻了刚才的决定,想要向她解释。

      “算了,你别说了,好了,已经快要八点半了,我得去上学了。”琳琳很干脆的下了逐客令。

      “好吧好吧,照顾好自己,你的胃不好,少吃生冷的食物,别再胃疼了,也别光顾着省钱舍不得花,叔叔阿姨给你的钱你也别一分钱不动存银行里,也没有多少利息可以拿的,再说了,家里也不缺钱,有我呢。还有呢,要注意保暖,柏林的冬天很潮湿阴冷吧,感冒可不好了,也没有个人照顾你。晚上不要贪得太晚,要注意休息,上午还得上课,下午还得打工,晚上赶稿子不要赶得太晚了,千万千万一定要保重身体。还有,骑车上学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我把心里一股脑的担心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我知道她很厌烦说这些,但是,我对她的思念,很大程度上,就是对她的身体的掂记。

      “你也是,保重身体。”琳琳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一切。放下电话,我感觉越发的茫然,想她的时候,想着盼着就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能看到她的样子,甚至,特别特别想搂紧她,闻闻她头发上的香水味。但是,通话结束了,这种思念却越发的浓重起来,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像无边无际的潮水一样,在我心中涌动着,淹没了一切。

      当我走的时候,琳琳妈再三的托我给我的家人带好,琳琳爸也像照顾自己家琳琳一样嘱咐着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两位老人一直把我送到小区出口的出租车乘降站。我舍不得离开琳琳爸和琳琳妈,真是舍不得,我心中还在暗暗的回想着在临走之前,机场上,当着她爸妈的面,和琳琳最后一个拥抱时她在我耳边的那句话,“我走了,一去千里,不能尽孝,爸爸妈妈这边你多担带着点,替我尽孝,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能多来陪陪二老,他们很想我,他们很孤单,拜托了。”

      夕阳西下,幕色淹没了大地,华灯初上,在这灯火通明,举家团聚的时候,我看到,琳琳爸搀扶着琳琳妈,就站在冷冷清清的街边,苟娄的身影,岿然不动,任北风呼啸,卷起白发飘飘。就这样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直到我的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他们二老的身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回到家里,家里热闹非凡,与琳琳家形像鲜明的对比的是,家里不仅仅爸妈忙乎着准备年夜饭,姐姐和姐夫也都在忙着帮厨,甚至连小外甥都在一个劲的捣乱,家里的过年气氛很浓,我却感到很不自在,自己躺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手里的遥控器。“你怎么才回来?”姐姐端上来一盘热菜,转身擦擦手很奇怪的问我,“你们才下班啊。”

      “没,我去琳琳家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哦,应该的应该的,你应该多去看看。”老姐说了一句,还是老姐特理解我,谁让她当年和姐夫,也是同样经历过的呢。老姐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进了厨房帮着忙乎去了。小外甥跑了过来,一把扑到我怀里,“大肚皮舅舅过年好过年好,红包红包,我要四个人头的。”

      我一把抱起他,让小家伙坐在我身上,我很喜欢小外甥,他才刚刚五岁,小名壮壮,当初他刚刚出生不到十八天,姐姐就出国了,去了加拿大多伦多医学院读书,他是在我身边长大的,眼瞧着从一尺多长长到了现在的一米多高。小家伙综合了姐姐和姐夫的全部优点,脸型和嘴型很像我姐,小巧而可爱。而眼睛和鼻子很像我姐夫,大眼睛,高鼻梁,虎年出生的虎头虎脑的一只小老虎。我捧起他的小脸蛋,嫩嫩的,红红的,像个红富士,我不禁疼爱的狠狠的在他左右脸上各亲了一下,“好好好,大肚皮舅舅给你压岁钱,四个人头的是不是?不过,你得这么说,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对对对,就是这样,对,双手抱着拱手说,好,乖,壮壮,舅舅给你四个人头的,把你妈妈的衣服拿来。”小家伙嗯了一声,顺从的从我身上爬下去,把老姐挂在一边的衣服拿了过来,我从里面掏出了钱包,翻出了一张四个人头的一百块钱,塞到他手里,“舅舅好不好,说给四个人头的就给四个人头的,来来来,再亲亲舅舅,好,乖,好壮壮真乖啊。”

      正逗着呢,老妈也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哪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啊,给人家压岁钱还从你老姐身上拿啊,来,壮壮乖,把钱装里面跟姥姥走,不搭理你臭舅舅,你臭舅舅就是小气鬼。”小家伙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我,嗯了一句,把钱扔到了床上,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牵着我妈的手出去了,末了还不忘了打我一下。

      吃饭的时候很热闹,家里人团团的围坐在餐桌旁,今年是猴年,老爸的本命年,老妈把他打扮的从里到外一片红,红裤子红袄红袜子红鞋,老爸脸上笑开了花,特意把珍藏了许久的一瓶红酒也拿了出来,要知道,这可是我爸的宝贝,甚至都不让我碰。气氛很热烈,有姐姐和姐夫在,更重要的是有壮壮在,这顿年饭吃得很是尽兴,我妈妈的脸上也带着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酒足饭饱之后,餐桌上,姐夫提了一句,“爸今年本命年,得办一个六十大寿,咱哪天筹备筹备,再让爸高兴高兴。”老爸听了更是高兴极了,喝了不少红酒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行行行,好好好,有你们这份孝心啊,我也知足了。”说着话,情不自禁的擦了擦眼角。在琳琳家就喝了点酒,回到家里,我又喝了不少,也是酒劲上冲,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我也说道,“对对对,给老爸做个六十大寿,到时候,全家人再热闹热闹。”老妈在旁边敲了敲桌子,“那你咋办?你姐和你姐夫人家小两口的日子可美满着呢,你的终身大事呢,可别让妈再掂记了,那个琳琳啥时候回来啊。”“没问题,八月份,八月份她们有大假,三个半月呢,我叫她回来,我老爸过六十大寿还能不到位吗?”我拍着胸口保证到,老爸听了这话,更是格外高兴,一仰脖又干了一小杯,老妈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陪着老爸继续高兴。

      可是我的心里却再度涌起了对琳琳的思念,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琳琳正在打工,拎着二十多斤沉的超大号的吸沉器,要打扫五个楼层的卫生,包括办公室,走廊和卫生间,她那柔弱的身体,吃得消吗?我心里不禁一丝怅然。老妈端上来一大盘饺子,热气腾腾的,姐夫站在平台外面放起了礼花,姐姐抱着小外甥躲在房间里隔着玻璃看,老爸乐得自斟自饮,老妈招呼着大家继续吃饺子,而此时此刻,我最思念的琳琳,却是流着汗,饿着肚子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奔忙着。万家团聚的大年夜里,琳琳爸和琳琳妈却是守着孤灯度过,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浑身上下格外的不自在起来,心里难受极了。

      想到这里,继续在陪老爸老妈吃年夜饭,我已经吃不下去了,胡乱的捡了几个饺子下肚,我就借口自己累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老妈也猜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没再说什么。我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喧嚣,静静的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思念再度像潮水般涌来,无边无际的,把我吞噬了……

      事后才知道,大年夜这天,琳琳却遇到了在德国读书以来,第一次与人吵架,而且非常严重,差点动起手来,事后琳琳还后怕,如果当时,要不是工头儿拉住了她,恐怕她一顿乱棒下去,面临的就将是牢狱之灾和开除学籍,缔结出境的下场了,七年的苦读刚刚过半,就不得不面临着中途结束的一个结果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琳琳中午一放学,就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食堂里匆匆忙忙得吃了点东西,德国人不是大厨,除了火腿,啤酒以外,没有更多出名的食物了,中国人讲究的中午要吃好,到这里也仅仅是面包黄油了。琳琳简单的吃了一口,就忙着骑自行车去上班。她打工的地点是一家高档写字楼,这是她服务的保洁公司承揽的项目。琳琳像往常那样,骑了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才赶到现场,站队,听训话,紧接着就忙开了。她负责的是从十九层到二十四层楼的保洁工作,五个楼层,将近五千平米的工作区域,当她干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累得喘不上气来了,拎着二十多斤重的大吸尘器从二十四层步行到地下二层,然后吃工作餐,再准备下班。一般这种纯体力的保洁工作,保洁公司为了节省开支,雇的都是学生工,也有部分德国人,大多是上了年纪找不到更好的工作的人才会干这些体力活,在琳琳这一组里,一共十个人,带队的是个四十多岁忠厚善良的德国男人,还有两个年龄差不多也是四十多岁的德国女人,因为年龄大了,失业找不到工作,也不得不放下面子来干这些纯体力劳动,其它的都是学生工。

      同样是打工仔,赚着同样的苦力钱,但部分素质低下的德国人还总是以自己雅利亚血统的高贵而自居,其中的一个德国妇女更是如此,事后琳琳形容她就是,长得很壮实,像个发面的馒头一样。在吃工作餐的时候,故意走到琳琳的身边找茬,“嘿,你,中国人,你来德国是不是就是为了打工赚钱,你们中国人是不是很穷,你们中国人现在是不是还是一家只有一条裤子可以穿出去。”

      琳琳白了她一眼,没理她,她不愿意找麻烦,只是自己低头吃着盘子里的工作餐,她要多吃一点,这样晚上就不用回去再做了,可以省下一顿饭来。可是那个德国妇女却不依不饶,用手指着琳琳的鼻子叫开了,“嘿,你这个中国猪,竟然敢不理我,你们中国人就是差,又穷又懒,不如印度人。你们品性就是低劣。”

      琳琳放下盘子,真想上去狠狠抽她一个耳光,但想一想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如果真的吵起来,工作不保,在柏林,失业人群与日俱增,她可不比其它国内来的留学生,有着家里的支持,一个月花个千八的欧元不成问题,她打工可攒的都是自己的生活费,所以,她又忍住了,她知道这个德国妇女就是故意找茬,上一回跟土尔其留学生吵架的也是她。所以只是故做轻松的用流利的德语说道,“是啊,中国是不比德国富,但是德国的高速铁路你们德国人自己都买不起,可是中国人买得起。”这句话把那个德国妇女噎得语塞了,琳琳又继续轻松的说道,“上个月中国采购团来德国的时候,你们的总理先生还不是放下公务专程陪同嘛,中国可算得上支援德国经济建设喽。”领队的那个德国男人拽了拽那个德国妇女一把,想要把她劝走,但是她一听到琳琳如此的话语,禁不住狂燥起来,一把抓住了琳琳的头发,“中国猪,中国猪。”

      琳琳痛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她万万没想到,所谓举止高贵的德国人,所谓自以为是贵族血统的亚利安人会是这样。她下意识的扣住那个德国妇女的手,下压手腕,右肩抵住那个德国妇女的胸口,同时右脚抢上一步绊在她的身后,把她整个摔到了水泥地上。周围原本围拢在一起看热闹的德国工人和留学生工人都慌忙散开一边,惊恐万状,“中国人,她会功夫,她会功夫。”

      琳琳这才想起来,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小时候,托父亲所赐,在市武术队里锻炼了一年的结果,长期不练,早就已经忘得精光了,而在这危急时刻,下意识的反应就挣脱了那个德国妇女的紧紧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带队的德国男人连忙拦住琳琳,但那个德国妇女皮糙肉厚,这一摔,似乎没有摔疼她,她又爬起来,想要扑倒琳琳。

      在这危机时刻,琳琳环顾四周,他们吃饭休息的地下二层的储藏室里到处堆放着杂物,墙角刚好放着几只损坏的拖布。琳琳跑到墙角,捡起一只托布杆,也顾不上想什么打起来以后的后果不后果的事情了,抡起托布杆在空中用力的挥了几下,用德语骂着,“来呀,来呀!”周围的工人们又散开了一大圈。

      那个带队的德国工人发觉事情严重了,他一边拦住琳琳,一边大声呵斥着那个惹事的德国妇女,天生服从的其它德国人和留学生一拥而上,他们不敢去碰琳琳,那只在空中舞得呼呼生风的托布杆吓住了他们,他们只好抱住了那个德国妇女。

      那个德国妇女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悻悻的走开了。带队的德国男人转身批评了琳琳几句,也没再说什么。事已至此,也没有人报警,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事后经常被德国人欺负的留学生们看到琳琳,都竖起了姆指,操着不同的语言对琳琳的行为表示钦佩,甚至连那个带队的德国男人,也在私下里跟琳琳说,要学习中国功夫,有朝一日到中国去看看。

      不久,那个德国妇女因酗酒被保洁公司开除了,琳琳这才长出一口气。事后她也后怕,当时,如果万一打起来,吃不吃亏倒是小事,万一有人报了警,德国警方一定会站在本国公民的利益上处理这件事的,轻则取消签证,缔结出境,限制最少十八个月的再度入境,那样的话,学业就将毁于一旦,苦读了四年,还有三年就要拿到INFO类的硕士学位,就成了泡影。更严重的事,恐怕还会扔到德国监狱里呆上几天,到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就算琳琳本事再大,就算有中国大使馆照应着,也都回天乏术了。

      琳琳走出地下室,骑上单车,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全黑了,凛冽的北风中夹杂着细雨,阴冷阴冷的。这个时候,正是中国的大年三十夜,举家团圆的时候,看着满天的星空,琳琳不禁泪流满面,她的心里,想着爸爸,想着妈妈,想着温暖的家,家里那条叫乐乐的小狗,事后,她对我说,“方磊,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你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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