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溯予宁》祈辛

4、他的神明

　　“走吧，都已经晌午了，我带你去吃饭。”
　　啊，什么？带我去吃饭？
　　我何德何能让这位连亲爹都请不动的大少爷带我去吃饭啊。
　　不过叶时溯所指的吃饭也就是去赴个饭局。因此沈傲宁也不再疑惑。
　　大中午的，酷暑难耐。高级酒店里的空调的制冷效果就是要比别处好。
　　自从那件事以后，沈傲宁几乎一年都没有再来过这种高级酒店，就连这种场合也再也没有来过。
　　因为他讨厌那些人的议论非非，与其听他们说话恭维半天，还不如一个人随便吃点，起码耳根清净。
　　而里面早就静待叶少已久的客人，看见那位亲爹都请不动的大家阔少竟然带着一个人前来，自是好奇。
　　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人竟是沈傲宁。
　　他们顿时吓到了。
　　为什么他们害怕呢。
　　因为沈傲宁没有出事前，一个比一个会追捧啊。天天追着喊着，说什么我支持你，我相信你。结果到头来不过是被人陷害，却无人相信。
　　将他送入神坛的是他们，将他推入深渊的也同样是他们。曾经夸下海口说相信的是他们，后来议论非非推手不管的也是他们。
　　沈傲宁看见他们被吓的样子，自然也不觉得奇怪。他也懒得同这般凡夫俗子计较，只是神色微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但光凭这一眼，他们就已经吓的不敢动了。就连叶少走到他们面前，也忘了恭维的说一句“叶大少爷”。
　　因为当年沈傲宁自从因为那件事出了事以后，别人还未来得及深入了解，各个社交软件上却已经对这件事进行封杀。似乎那次沈傲宁从法庭走下以后，关于这件事的所有就再无人知。而至于网络上的议论纷纷不过是陷害者购买的网络水军罢了，所以叶时溯只能从那些喷子下手。
　　不过现今也只查到背后陷害沈傲宁的人背景强大，而沈傲宁又不愿旧事重提，再说一年了，也不知那人又变成了什么样。
　　叶时溯一直以为是沈傲宁不愿意旧事重提所以才没有将当年的事翻案，而真正的原因是沈傲宁压根记不起来害他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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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形形色色的人都在满大街的对他谩骂，唾弃。以至于他都处于一种抑郁状态。他可以接受失败，也可以接受平凡的生活，但他接受不了这么糟糕的自己。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这就是现在的社会，这才是现实。但他这么骄傲的人接受不了啊。
　　生来便是万众瞩目之下，身上不知扛着多少人的期望与艳慕的目光，一代天骄一时间跌为凡人，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谁有会接受呢。
　　他的抑郁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月。那段时间他恍若行尸走肉，曾经说什么相信他的人早已不知奔向何处。所以他厌烦了这种生活，更恨透了这个世界。每天只要他一想起那天的事，头就会痛的厉害，令他疼得睁不开眼睛。所以渐渐的，他也就不愿再想起。即使有冤，那又如何？肤浅的人们永远喜欢跟风。他们只会相信多数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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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内，曾经那些追捧过沈傲宁的人都默不作声。因为他们怕自己一开口，沈傲宁就会出声打断，然后再对着叶时溯讲述他们曾对他干的事，那么这样一来，他们的职业生涯也就到了尽头了。
　　不过，万一沈傲宁那种清高孤傲的人不在意这些呢？之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那件事是误会吗？但是后来也没有继续翻案啊。而是现在叶时溯说翻案，他才回来。
　　于是一种念头又在他们的脑中浮现。毕竟这次的饭局本来就是为了拉拢叶时溯。所以现在为了工作的加薪以及未来发展，他们必须得拼了。
　　有了这个念头。他们也都放轻松了，打算不再看着沈傲宁，而是把目光转向沈傲宁，开始追捧。
　　“叶大少爷如此年少有为，我等今日能同您在同一个房间内用餐，那还真是荣幸至极呀。”
　　“嗯。”
　　叶时溯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复。
　　而一旁的沈傲宁只觉得恶心。他的脸色愈发的冰冷，似乎自带寒气。就连一旁的叶时溯也察觉到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小朋友。于是便明白了。但是其他那群人还不知道，自己在叶时溯的印象分全都被降为负数了呢。
　　那群人里有了第一个人就当然有第二人，第三人。他们纷纷夸着叶时溯，然后又以表诚意，试图与他谈合同或者是发名片。
　　叶时溯本想开口拒绝，没想到一旁的沈傲宁发了话。
　　“吃个饭而已，发什么名片。”
　　然后那人递给叶时溯的手一僵，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不知我发名片，是碍着沈先生什么事了吗。”
　　“碍了我的眼。”
　　沈傲宁压根就不给面子。
　　而那人直接是被怼的气急了。
　　“不是，我就发个名片，怎么着你了？”
　　“薛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沈傲宁还没开口，一旁的叶时溯便冷冷的开了口。
　　这人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真是欲哭无泪，只得闭口不言。
　　而其他人看见了同类的下场，也纷纷不敢再谈什么合作之类的。生怕沈傲宁再一个讽刺，他们就直接可以下岗了。
　　一场饭局，倒是打消了许多人攀关系的念头。他们也明白了，只要有沈傲宁在，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攀得上叶时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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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沈傲宁吃了几口就想离席，叶时溯皱了皱眉，把他拉去了餐厅外面。
　　离了空调又吹了几下寒冷的风，沈傲宁感觉自己脑袋更昏沉了。
　　是着凉了吗……
　　看到那些人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零碎的，断断续续的……想多了就头疼。
　　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也无法避免。
　　叶时溯察觉到他小拇指微微蜷曲的小动作，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些人不舒服么。”
　　沈傲宁皱眉没回话，叶时溯就权当他默认了。
　　他说：“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沈傲宁明白了他的心思，索性开口：“刚好我的风衣落在里面了，你帮我取一下吧，谢谢。”
　　叶时溯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包厢，还算礼貌地一欠身：“各位，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许私事要处理，现在就和沈先生一道回去了。”
　　沈傲宁坐的地方离他不远，他顺手就把他的风衣取了过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些许不平常，但偏偏有那么一两个棒槌不晓得。
　　比如——之前给叶时溯递名片的那个。
　　他大概是喝多了酒，大着舌头说：“叶大少爷，你……你也许不知道，那……那沈傲宁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每吐一个字，叶时溯的脸色就冷上几分。
　　偏偏那人还并没有觉察，只把叶时溯看他的目光当成了饶有兴致：“他……嗝儿，叶少，他……他就是一个没脸色的下贱胚子，装……装挺会装的，也不看看几年前——”
　　叶时溯把手上的风衣抡了过去。
　　那人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道，很快就红肿起一大片，其他人看得嘴角直抽抽，觉得还是少巴结叶时溯算了。
　　而且又因为去捂脸，那人手上的酒杯从手上滑落，摔得粉碎。
　　叶时溯笑得很温和：“打了你，我说声抱歉。可是我觉得你也应该和沈先生说一句抱歉。”
　　“这么乱编排他，舌头不想要了，嗯？”
　　“不想要可以自己煮来下酒。别拿来恶心别人。”他嘴角换了一个弧度扬起，刚才的温和当然无存，显得有几分嚣张，让人下意识把他说的话当了真。
　　那人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么抱歉，失陪了。”他没再虚与委蛇，转身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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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傲宁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他们那个包厢被人拉上了窗帘，保密性很好，他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还在等？”叶时溯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失笑，“外面风大，你可以去车里坐一会的。”
　　沈傲宁伸手想接过他手上的风衣，叶时溯不给，亲手披在了沈傲宁身上。
　　沈傲宁一怔，耳朵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下次你不想来就跟我说一声，别委屈你自己，我看着怪不舒服的。”叶时溯打开了车门，温柔的说。
　　“啊？我没有。”沈傲宁看着叶时溯，突然眼神有些闪躲的说。
　　“算了，上车吧。”
　　“好。”
　　但是沈傲宁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现在可是风餐露宿跟着叶时溯来到一座新的城市。他又没有钱，他住哪？
　　沈傲宁压根没思考这个很弱智的问题。好像每次见到叶时溯，他那超乎于常人的智商总是要对半切。以前在别人眼里，他仿佛就是爱因斯坦的后人，而在叶时溯眼中，他不过就是个没长大还需要依靠的小朋友。
　　叶时溯也没有说要送他去哪里。仿佛那个答案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一样。
　　当然。肯定是去叶时溯的家。
　　豪宅就是豪宅。
　　“阔气。”沈傲宁小声嘀咕了一句。
　　面前的私宅，可谓是富丽堂皇，看着可气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了哪位国王的旧居。它没有青砖红瓦，它的外面全被金色笼罩，虽然是在这黑夜里，但周围的霓虹灯依然可以看出它在发光。
　　对，发光。
　　就和某个人一样。
　　无论何时，他永远是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