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李建短篇小说集》天龙李建

4、4 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

　　在紫色的盖亚星球上，有一处客西马尼花园，花园里生活着蘑菇达卡，达卡是由菌丝体、子实体两部分组成，菌丝体是营养器官，子实体是达卡的繁殖器官。达卡，由成熟的孢子萌发成菌丝，菌丝互相缀合形成密集的群体，即为达卡的身体------菌丝体。在客西马尼花园，达卡的子实体在成熟时很像一把撑开的天堂伞，由菌盖、菌柄、菌褶、菌环、假菌根等部分组成。在一个流星雨的夜晚，达卡尽量不看天空，免得看见陨落的流星，不知为什么，这些流星让达卡有种恐惧感，夜间的潮气让达卡直打冷战。就在这个夜晚，一艘名为“发现号”的宇宙飞船，从遥远的地球飞抵盖亚星球，只见这艘飞船的厕所门口有一副对联，是由脸长得像木头一样的猫三船长亲笔题写的欧体，上联：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下联：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横批：爽。
　　“发现号”飞船，历经19个月终达盖亚星，任务是搜索类地行星、外星人。两个月后，没有发现外星人，盖亚星也不是第二个地球，船长猫三决定返航。又是一场长途跋涉后，飞船先抵达近地中转站，在这里，每隔两小时就有一艘飞船起航返回美丽的地球。船长猫三预感不可能一切都顺利，心想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啊！当飞船总管戴丽叶用内线电话着急忙慌地请猫三马上到底舱去的时候，猫三并不感到惊讶。麻烦如果是来自专家或是由于导航的问题，那对总管戴丽叶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戴丽叶算得上是一颗可心的水果软糖。“发现号”是一艘装备一流的飞船，从盖亚起飞的时候，戴丽叶就已经当着船长的面，把储存盖亚生物样本的舱室全都封闭了，但是问题仍然存在。猫三一看到总管，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戴丽叶看上去神情不大对头，双手一直在发抖。“出什么事了？”“嗯，最好是我带您去看，不然的话，您是不会相信的，就在8号舱里。”猫三耸了耸肩，“发现号”的隔舱呈扇形固定在反应堆的竖井上。戴丽叶率先走到舱门口，但她并没有马上打开舱门。“请穿上连裤防护衫，戴上防化面具，船长。”猫三满心疑虑：“绝缘防护衫和防毒面具？怕是要穿过放射性污染隔离区，这是为什么？8号舱又不是常运谷物的3号舱，哪来什么生物危害？”猫三忍不住问：“怎么回事，总管？到底要防范什么？”“还是您亲自去看吧。”
　　猫三艰难地套上综合防护服、拉下面罩，心里仍在不停地埋怨。“最近几个月对戴丽叶来说，可是够受的了，无休止的操劳可能已经把她的精神给弄垮了。这间舱室里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呢？”船长紧张地思索起来，“最后一次搬运的是生物活性土壤样品吗？是什么生物冲出来了吗？”戴丽叶让船长走在前面，她小心翼翼地把外舱门关好，“您看吧，船长。”灯光照亮了回音超响的8号舱室空间，这舱室看上去是相当的难看。暗淡的墙壁上有一些飞速流淌的湿痕，地板上有一洼洼黑色的脏水，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东西……
　　猫三和戴丽叶止住了脚步，“船长，您看到了吗？就是那些白色的孢子！”船长挪近了一点。从地板顺着南面的墙壁往上爬着一层正生长着的霉层，上面播种着拳头大小的白色鳞状球体。一会儿，霉层几乎占据了全部墙壁，约有50多平方米。这正是来自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猫三小心地摘下一个球菌，在破口处肉质的菌芽马上就开始呈现出血红色。一切特征显示，完全跟百科全书里记述的一样。“这是蘑菇吗？船长。”“正是，戴丽叶。”“这样吧，”船长停顿了一会，“把扇区入口的门关好，封起来。通知医生万卡，让他好好考虑一下防护的办法。当然，如果菌苗是由这种可恶的东西生成的，那就应当让全体船员知晓。半小时后我们一起来会商......”
　　戴丽叶和万卡医生来到船长办公室的时候，猫三正在专心地看着屏幕上的《地球外生命形式指南》。“嗯，船长，是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双孢子蘑菇，目前研究尚少，但无疑是盖亚星球上寄生生命的一种危险形式。显然，它是一种疯长的霉菌，实际上能够加工出任何有机物。即便没有直接接触感染源表面，感染也会发生。因为孢子往往随空气而来，其繁殖速度是很快的，能否适时制止，尚无把握。”万卡刚汇报完，咽了一下口水。“您有什么高见，万卡？”“我看过一些指南，您刚刚看的内容是可信的。确切的资料没有，完全有赖于环境、温度状况，有赖于营养和其他物质的存在。或许危险被夸大了，但小心谨慎不会吃亏。”
　　“到底怎么办？”船长边问，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医生既宽又方的脸庞慢慢红起来。戴丽叶机灵地出来圆场，“我们跟万卡一块来讨论吧，船长。我们必须清除8号舱的污染。”医生点了点头。“是吗？”猫三问道，站起来，背着手，“你们都这么想吗？清除污染固然不错，但之后，那些讨厌的脏垃圾会有200多斤，不会再少。请问该把它们往哪里放呢？”“放焚化炉里……”“戴丽叶，你忘了，我们可是商业航班。地球基地那些达官贵人定是要仔细查看飞行账簿的。到时候我能把能量的超支隐瞒住吗？戴丽叶，你以为那些人都是瞎子吗？不是。他们第一件事就会问我：‘请讲一讲，船长，你这里记载有200斤的焚化物，那究竟是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呢？我能说是白萝卜吗？那样一来，我马上就可能被强加上走私的罪名。我烧毁的东西就成了我的走私品，而且我销毁罪证，罪加一等。或许，你们还会建议，把飞船停下，把那一堆讨厌的东西扔到宇宙中去吧？用铲猫屎的铲子吗？”
　　“对不起，船长，但是……”戴丽叶欲言又止。“没有但是，特别是在这一趟航班里，那些达官贵人本来就对政府的补贴深表不满，为此他们就会显出一种勤俭奉公的姿态。不知多少活性物质不在了，化为200斤灰烬，仅凭这点，他们就可以把我生吞活剥了！”“船长，如果在账簿上注明：是外星生物垃圾。我们就说……”戴丽叶补充道，她沉思片刻，接着说：“我们消除的是一种可能的生物危险，情况会怎么样呢？”
　　猫三望了望医生万卡，说：“你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嗯，是的，船长。”“莫非你们没有听说过关于检疫的规定吗？要那样的话，地球基地马上就会官宣：‘发现号’是一艘被感染的飞船！那样一来，我们少说也要被拦截隔离四个月。戴丽叶，你愿意四个月都坐在这个像玻璃烧瓶的飞船里冥思苦想生命的意义吗？而且还不包括大小便化验、各种检查。”
　　这时，“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我可以进来吗，船长？”猫三转过身不耐烦地说：“请进！”推门进来的是飞船大副伊万。他容光焕发，大步流星走进来。“收到一封地球基地的远程电报，船长，我们奉命要在不晚于地球西部时间7月4日18点，在愚人码头停靠，要在甲板上接待委员会，并且……”“不！”猫三立刻打断、喊道，“不，这不可能。不会是我们，你就说，是开玩笑的，伊万？”
　　伊万惊愕地回答：“远程电报是真的，而且是用我们的摩斯解码解译的。船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无线电机务员叫来，他可以证明……”“委员会！”猫三几乎是呻吟，“娘希匹的，我们太不幸了！”“船长，可您是知道的，根据规定，任何一艘飞船在返回地球基地时都必定要经过消毒和净化处理。有时计算机会抽选出飞船的船号，这时被抽到的飞船就得接受特别细致的检查。随后……”伊万吐了一下舌头，接着说：“每个返回地球的人都会额外获得一笔奖金，外带一个月的休假。”
　　船长猫三招手请伊万到自己跟前来，“伊万，你听说关于客西马尼花园蘑菇的事了吗？”大副往后一退，双手抱头道：“天哪！”“你到8号舱去一趟，戴丽叶会把一切指给你看的。”“可究竟会怎样呢，船长？”“这我可不知道了，但是我懂得，它对我们有多大的威胁。委员会肯定有细心的流行病学家加入。他们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样以揭开轰动一时的丑闻而出名。如果地球基地上有来自全球协会检查机构的大人物，那就完蛋了。大人物肯定有，请记住我的话，因大选很快即将来临。大人物和流行病学家凑在一起，就可以拿我们做样本敲打给世人看，以此获取政治资本。”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去发个回电。表示感谢，就说，我们对抽查感到荣幸。关键是要弄清楚委员会组成的情况。”“我懂，照办。”大副伊万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还有，伊万，”猫三补充道，“30分钟后你把所有没值班的人集中到大舱室里来。”
　　在大舱室里，大伙听得很专心，猫三越往下讲，大家的脸色就变得越暗、表情越阴郁。有人低声说：“到时，全体船员都将被检疫，至少四个月，我们只能吃一些维生素果冻之类的食物……”在场的厨师列文又添油加醋道：“还要在消毒室里数小时地待着，每天还要洗一次粒子淋浴。至于疫苗接种和维持性的注射那就更不用说了。等我们回到地球、回家的时候，一个个都将脸色苍白、软弱无力、头发掉光，一点都不中用了，各个方面都不中用了。”列文边说边看看自己的□□。大舱室内，埋怨声开始此起彼伏。“因此，”猫三提高了嗓门，“为了我们的利益，必须找到摆脱这种困境的办法。现在离到达地球基地还有两天，大家都好好动动脑筋，我准备听取任何建议。”
　　于是，飞船内开始热闹起来，来自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通过空中漂浮的孢子，听到人们七嘴八舌------厨师列文抱怨：“我们搜索什么类地行星、寻找什么外星人啊？真是倒霉！”大副伊万说：“现实有时比科幻小说更离奇------苹果亿万个，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两个苹果，也没有！一个苹果具有唯一性，一个地球也具有唯一性，地球上的一种生物------人类，也具有唯一性！银河系、河外星系可能有类地行星，但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两个地球，找不到与人类完全相同的两种生物，也没有！”总管戴丽叶补充道：“光，不是宇宙里最快的，黑洞、暗物质比光更快！年，只是人类设定地球绕太阳一圈的概念，一天，只是地球自转一圈的表达，时间只是人类自己发明的一个名词，地球没有出现以前、太阳没有出现以前，还有时间吗？宇宙本没有时间、空间！人类与其花费巨资、消耗精力去寻找第二个地球、外星人，不如更多的发力在当下，更有效地保护好地球！”
　　医生万卡问：“那要怎么保护呢？”戴丽叶来劲了，她沉思片刻说：“一是花更大的精力保护好地球上现存的植物、动物，构建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环境；二是尽快做到完全禁止化石能源的开采、使用，花更大的精力，尽快研发出便捷的太阳能作为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主要能源供应；三是拥有核武器国家签订公约，4年限期内彻底销毁所有核武器，有效监督、规范使用核能作为能源供应......”
　　蘑菇达卡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有个女船员提议：“用大数据AI机器人算一算‘发现号’飞船这次能否渡过难关？”另一个男船员马上摆手说：“没用！上回我让大数据AI算算我的运程，说我当晚有血光之灾，结果，我到翌日还好好的，我就质问机器人，AI反问我昨晚干什么了？我说和一个大胸美女待了一整夜。大数据说知道原因了，这叫逢胸化吉......”
　　翌日，蘑菇达卡的霉层仍在疯长。船长猫三四次下到8号舱里察看。形势不容乐观，临近24点的时候，霉层上出现了人头般大小的球菌......
　　离7月4日18点越来越近了。等船长穿过查封的闸门回到办公室之后，总管戴丽叶上前问：“大家想出好办法了吗？”猫三摇了摇头。“这可怎么办？”戴丽叶失望地叹气道。船长再也忍不住了，“我已经头昏脑涨，戴丽叶，我一生当中还没有听到过如此多的妄语，中用的话没有，胡思乱想倒是扔给我一大堆。从老生常谈到极端愚蠢的主意，应有尽有。有位专家居然建议把8号舱的舱门给伪装起来。”
　　“怎么伪装？”“用密封胶把门缝给封起来，然后涂上跟墙一样的颜色。怕只怕，委员会里的太爷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忽悠。”这时，伊万走过来，猫三转身问他：“大副，你弄清委员会的组成情况了吗？”“弄清了，船长。一切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议员欧文斯，类地探索投资委员会的负责人、议员克林茨曼，寻找外星人基金会经理别利科夫，总统的经济顾问易卜拉欣……”猫三边听边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他们当中谁是流行病学家？”伊万忧郁地看了看船长，说：“两个议员都是。”“TM的，真该死！”
　　“也许，终归还是得把那个舱给伪装一下？”一旁的戴丽叶试探道。“戴丽叶，”船长猫三疲倦地叹了口气，说：“请你不要让我失望，你想到了吗？委员会里哪有人愿意只看‘发现号’表面的？”“对不起，船长，那么……”
　　“那什么？”“列文，我们的厨师，来找我，但这个列文，您是知道的，在飞船上的厨房里他可是一位食神。在其他方面，尽管他自认为也是天才，但他只算得上半桶水，还有他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些书，在我看来，他因为那些书，精神有点失常。”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戴丽叶？”“您要知道，列文确信，可以在几小时内把那些蕈菌肃清，而且不留痕迹。”猫三叹了一口气，道：“请你简要地说说，他是怎么考虑的。”“问题就在这里，船长。列文什么都不肯说，大概是秘密吧。您要理解，小伙子们常拿他那些书取乐，而那些书对我们的厨师来说，就是一切！他像对待眼睛一样地珍惜书，几乎所有空闲的时间，他都把书带在身上。”
　　“是的，我知道了，总管，你是不是认为，一个好的船长并不熟悉他的船员空闲的时候在干些什么呢？”“请原谅，船长。事情是这样的，列文一直在说，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他的书将拯救飞船，大家都嘲笑他，可是现在……”“他出头的日子到了，我明白了，你去把列文叫来。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妙招。”“恐怕已经晚了，他这会正在为委员会的领导准备宴席，总应当拿点什么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吧！”“好吧，伊万、戴丽叶，我们到厨房去看看吧！”此时，医生万卡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冲进了办公室，他的脸都红了，“船、船长！”他竭力想说什么，但老是呼哧呼哧地说不出来，甚至连喘气都很费劲。“万卡，镇定一下，别慌。这一次有什么好主意？”“全部消失了！”
　　“什么全部消失了？”“蘑菇呗，船长！全都不见了，8号舱已经干干净净了。”船长和伊万、戴丽叶交换了一下眼色，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冲到门口，差点就撞到门框上。8号舱室的墙面真的干干净净！当然如果准确地说，并不像消过毒那样干净。地板上有几块土疙瘩，墙上的钛合金板已经变得乌涂涂的，失去了光泽。但是，来自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的确已经消失！之前布满整面墙壁的疯长的霉层和白色的球状孢子，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
　　大副伊万轻松地吁了口气，说：“也许是环境不适合蘑菇，它们就自己死掉了吧？”猫三笑了笑，说：“伊万，你认为它会神奇地出现，也就会神奇地消失。对了，戴丽叶......”“我在这里，船长。”“你查看过其他舱室了没有？”“刚刚查看过了，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8号舱有没有专用的管道？诸如通风管道之类的东西。”“舱室是密封的，船长，它们是无路可出的......”
　　“滴……”内线扬声器鸣响起来：“全体船员请注意！各就各位，10分钟后飞船制动。”“娘希匹的！”猫三骂道，“完了！看来我们想要马上把这消失的蘑菇彻底弄清楚，已经来不及了，但愿在委员会的太爷们到来的时候它不要突然又出现。”
　　飞船准确地按照任务时间表滑向愚人码头的泊钩，船长猫三因执行命令的准确性而受到夸奖。全体船员在主船闸列队，“发现号”飞船的护壁上发出沉重的、钢铁的“哐啷”声，吸盘最终把密封联接管牢牢地固定在飞船上。各舱室上方亮起了小绿灯，这表明内外气压已经平衡。液压装置“嘶嘶”响起来，舱门的装甲合金板被推到一旁的轨道槽里。
　　此刻，猫三正困惑不解地紧锁眉头，船员队列里发出了不满的嘈杂声，因为正对着入口出现了18个身着高级别防护宇航服的人，他们要直接进入“发现号”宇宙飞船。议员们都不愿把这份荣誉让给别人，但又过分担心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个原因，首先进入“发现号”的就是一名矮墩墩的机器人。它检测辐射，采集了空气样本，简而言之，就是要找出一切会危害全球委员会成员宝贵生命的东西。议员欧文斯代表所有迎接的人们，通过全球航天播音器宣读欢迎词：“……很高兴欢迎我们英勇的‘发现号’宇宙飞船......每个孩子都幻想成为一名星光大道上的勇士，以使地球可以因他而自豪……”
　　“天啊，”猫三默默念叨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仿佛是对猫三的念叨作回应似的，机器人肚子里“嗡嗡”地响了一阵，接着便亮起了绿灯------没有检测到任何会威胁到显贵们生命和健康的因素。
　　委员会成员在技术员的帮助下终于脱下了宇航服。船长猫三等到议员欧文斯脸上的汗珠从面罩上滚下来的时候，才给他敬了一个礼。欧文斯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接着马上张开嘴巴想要继续长篇大论，但是，猫三抢在了他的前头。“尊敬的议员先生、顾问先生、嘉宾们！‘发现号’全体船员邀请您们参加特为您们举办的招待晚宴，以表我们的敬意......”
　　关于议员欧文斯，有着各种传说，其中之一说的是：他贪图酒宴，特别贪吃各种佳肴。他捞取政治资本的本事不亚于任何同事，但一桌美味华宴有时就能化解这位议员的吹毛求疵，使他心情舒畅。猫三走在前面指引通向饭厅的道路，欧文斯跟在船长后面，他压低嗓子跟总统的经济顾问说着什么，猫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竖起耳朵听他俩聊天。“易卜拉欣，但愿他们不会用水果羹招待我们。”“欧文斯，您哪来这么多担心，宇宙飞船的膳食都是高档次的，每一艘飞船必定有一两道当家美食是可以夸耀的。关于‘发现号’，我听说过一些故事，据说这里的厨师差不多就是飞船厨师堆里最优秀的......”
　　厨师列文的确没有丢脸！冷盘有：木槐沙拉、干巴牛肉、糟黄瓜、椒麻鸡、夫妻肺片......热盘有：黄金蛋圆子、回锅肉、麻婆豆腐、毛血旺……全都是惹人喜爱的美味。议员们惊喜地边吃边交谈起来，克林茨曼问猫三：“所有这些都是用筠连食材做出来的吗？”“当然是。我们的厨师列文是一位专业级大师。”别利科夫摇了摇头，叹气道：“很遗憾，在我喜爱的饭馆里就做不出来这样的美味。”欧文斯听见大家热聊，但没有吭声。只是在品尝了筠连芝麻土月饼之后，他欢喜得啧啧咂嘴，“请说老实话，船长，你们船上是不是有什么违规的事？你们是想贿赂我们吗？”
　　猫三镇定地回答：“虽然您们是作为贵宾受邀的，议员大人，但盛宴不只是为您们的光临而设。也是为庆祝全体船员今天就要返回地球、和家人团聚而设。我们已经快4年没回家了！在宇宙里飞行，是很少举办庆祝宴会的。”议员稍显难堪，但不过几秒钟而已。欧文斯正忙着品尝精心烹饪的佳肴，他不会让别的问题来打扰自己。
　　船员们对嘉宾渐渐习惯，心情也放松了，当然偶尔还是会向委员会成员投以警惕的目光。宇航员们都不喜欢这些达官贵人，不过问题不在于个人的好恶，只是不应当指望这些贵人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尽管船员们对能回家非常高兴，也开怀畅饮，但是船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真正的检查尚未开始，只不过是往后推迟了一下而已。
　　一会儿，过道上出现了手托大号托盘的列文。“现在是我的看家美食！这道美味，您们难得品尝到！”大家兴高采烈地喧哗起来。欧文斯说：“船长，您的厨师真是想把我们撑死啊！”“尊敬的宾客们，请注意！”列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托盘放到餐桌上，“摆在你们面前的这道美食叫‘对外星人的幻想’，也叫‘探索类地行星’。它一般只奉献给高贵的客人，用以表示敬意。请品尝吧！”
　　“你的‘对外星人的幻想’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欧文斯问。列文回答：“领导，尝尝就知道了。”他边说边切了几大块美食放到委员们的碟子里。太爷们尝了几口，惊喜不已，对‘探索类地行星’的评价很高，纷纷竖起大拇指。列文介绍：“这里边有5种肉，要用13种不同的调料腌制一段时间，然后再配以蘑菇烧烤。所有的材料都是从筠连带来的。这种美食即便在地球也只有一家叫“筠商”的饭店供应，而且要提前半年预定。”
　　“好吧，我们好好尝尝吧！”欧文斯对飞船提供的美食很满意，“嗯，味很美，简直令人着迷，您真了不起，尊敬的列文！”“谢谢领导。”“不，干嘛要谢，这是一种享受，但是……”议员欧文斯用手指对着猫三，威吓了一下船长，“你们的美味佳肴不能诱使我们离开主题。哦，对了，还剩几块？只剩两块了......”
　　议员大人们检查完飞船后，满意地走了。临别时，欧文斯握住猫三的手，表示感谢，并再次夸奖了厨师，甚至还保证：“今后，我要亲自随时迎接您的飞船，船长。”猫三心里却在祈祷：千万不要如此！回到飞船后，船长立刻把大副伊万、总管戴丽叶和厨师列文召来。“谢谢各位。列文，委员会因为您的才华，也因为飞船的状况而很高兴。休假、奖金和协会对我们的善意关照都有了保障。我要说，缺少你们，就很难有这种结果。”“谢谢船长。”三人齐声道。
　　“除了酒宴和检查之外我们都忘了一个主要的问题：蘑菇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它们消失了呗。”戴丽叶说，“我到处都查看过，而且委员会也……”“不错，”猫三说，“委员会也没有找到它们。但是我感觉到，我们当中有一个人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些。是这样吧，列文？”“的确如此，船长！”厨师脸上露出了笑容，“您是怎么猜到的？”
　　“一滴水在大海里渺小，一滴水在沙漠里伟大。列文，您还不肯说出自己的秘密，我当然不鼓励单干，但归根结底，您挽救了我们的休假，还有我们的荣誉。但我只想知道一点，您是怎么做的？”伊万一头雾水，直盯着厨师问：“真的是您吗？列文。”这时，厨师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本翻得破烂、油迹斑斑、厚厚的绿皮书，接着工整地把它摆到桌上，小声地说：“全都写在这里边。”
　　“《筠连美食手册》”猫三念道。“船长，请打开第38页，全都在那里。”猫三迫不及待地翻起来，伊万、戴丽叶也俯身凑拢过来看手册......
　　猫三、戴丽叶、伊万都还清楚地记得在宴会上列文给委员会成员上“当家美味”的情景。“就是那些蘑菇吗？”戴丽叶问，此刻，她脸都变白了。“是的。”厨师回答，“书上都写着的嘛。”伊万大吃一惊道：“就是说，我们的委员会成员们居然把它们给吃光了。”“Sure！”厨师顿时容光焕发。“现在那种研究尚少、但肯定有风险的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正在议员们的胃里！”猫三刚说完，即刻大笑，“是的，船长。议员很满意。”顷刻间，列文、伊万、戴丽叶也大笑起来。
　　七天后，猫三听说欧文斯、克林茨曼、易卜拉欣、别利科夫等委员会的成员们被送进了神经病专科医院第六病室。猫三前去探望，结果被欧文斯拿着水果刀一直死追，猫三被撵到一个院内的死角，无路可逃，欧文斯上前伸手把刀递给猫三，说：“喏，该你追了......”院外，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正在地球上疯狂地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