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崽的尾巴[杂粮]》竹叶长卿

11、Chapter 11 秘密

　　天气热，这会儿血腥味太重直往外冲，守在商超外面的人感觉到不对劲，慢慢握上旋转玻璃门，就要打开。

　　“别动！”

　　一把枪抵在头上，握枪的手腕后，是藏青黑色制服袖子，身后是一片坚毅有力的脚步声。

　　警察到了。

　　为了抢这家商超的黄金展厅，他们策划了整整大半年，准备干一票之后就跑去泰国那边扎几年根。

　　这下，全泡汤了。

　　商超里面，唐星看到被挟持人的脸，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光，脊背发凉。

　　唐星终于意识到，她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不……”
　　唐星一点一点的往后退，死死盯着陆辰脖子上横着的一把刀，还有另一个人抵在陆辰腰间的一把枪。

　　面具人：“往后退！摘掉面具！抱头蹲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条子手段多恶心！再狠你们也不敢拿人命打赌吧！看看你们那可笑的信仰，还有你们那些嘴脸！”

　　唐星木讷的后退，大口呼吸，她像濒死的鱼一样，根本顾不上陆辰看到她这副模样会有什么后果，抬起血糊糊的手，摘掉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年轻张扬的脸。

　　可现在却满脸是泪，琉璃眼珠泛着不正常的血红。

　　姐姐……
　　不能动……该怎么办……

　　面具人：“告诉你们的人，去准备一架飞机，马上停到露台！然后你自杀，说不定我看得心情好了，立马放了她！”

　　头……手……好疼……
　　姐姐……

　　陆辰看到了躺在地上那些面具人被割喉的每一个瞬间，唐星右手的力量狠重到甚至用不着刀具，而是用正常人想也想不到的光碟碎片。

　　那些动作轻快得如同毒蛇吐信攻击，让陆辰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

　　原来——她们真的殊途同归，是一类人。

　　面具人冲唐星叫嚷：“你们不是为了人民群众什么都肯奉献吗？动作快点儿！别挑战我耐心！”

　　陆辰看了一眼唐星，当做没认出来一样。

　　她歪了歪脑袋，朝右上方的二楼天窗看去。

　　用口语说——“开-枪”。

　　‘嘭！’一声，子弹略过唐星与陆辰，划破血腥味的空气，分毫不差地，正中身后罪犯眉心。

　　陆辰耳边一声倒地闷响。

　　与此同时，陆辰眼疾手快，死死扣住旁边面具人的手腕，朝大理石柱上猛砸。两下之后，手腕直接‘咔嚓’骨折。面具人手里的枪摔在地上，陆辰顺势一脚踢到唐星脚边。

　　唐星还是僵直不动。

　　陆辰心情差劲到极点，狠踢‘黑痣’裆下一脚，哀嚎声刺耳。再往唐星那边看，外界异样的声音还是没能唤醒她。

　　快一分钟了，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陆辰转过头，抬脚将人踩在地上，朝他膝盖骨用力跺下，在地上捡起碎裂的水晶灯玻璃，狠狠抵住他的嘴。

　　陆辰说：“你们头子会知道你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

　　“你是否全部交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头子会怎么想。”

　　陆辰抓住‘黑痣’的头，拖死狗一样，扔到空地上。‘黑痣’连滚带爬，动一下都疼的龇牙咧嘴，警察冲进来的时候他都没能爬开两步。

　　这个是‘黑痣’，需要活捉的目标。

　　不能弄死……

　　唐星已经失去理智了，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陆辰，僵硬的看着翻转的一幕幕，可好像这些都存不进唐星的记忆里。

　　一直到两个队伍碰头结合，一直等到闫云海也出现在这里，唐星的眼睛还是无法正常眨动，记忆还是捕捉不到现在的画面。

　　唐星从未这么害怕过。

　　这种感觉……就像……卡帧了……

　　闫云海叹气，摇摇头，开始清理现场。

　　唐星还是没有动，垂下的双手，指尖还滴着血。

　　陆辰走过去，轻轻拍拍唐星的肩。
　　“唐星？没事了，休息一会儿好吗？”

　　唐星的精神处于紧绷状态，忽然有热源靠近，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她是谁？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陆辰掏出一小包纸巾，低头给唐星擦拭手上的血污。
　　“唐星，醒醒？是我，陆辰。”

　　陆辰没办法，让人从休息区挪来个沙发，确定上面没有玻璃碎片，打横抱起唐星，倚进沙发里，搂孩子似得，把唐星放在腿上，一下一下顺猫一样安抚脊背，轻轻拍着。

　　显然不能像跟正常人交流一样，陆辰知道唐星现在的状态是精神应激的一种，她曾特意看过这种书，一旦精神病人恐惧到极点，会出现‘神游’的现象，严重的也许会成为植物人。

　　陆辰眉头越皱越紧，尽可能的克制住声音里的异样。
　　“唐星，唐星。醒醒，你的任务完成了。”陆辰顿了顿，轻轻拍着唐星的背，继续说：“我的也是。”

　　重逢第一面，她在唐星嚎啕大哭的时候，就让闫云海去查了个底朝天。

　　可查到的全是明面上的信息，陆辰开始怀疑。
　　但仅仅只是一点怀疑。

　　现在，确定了。

　　“你什么时候加入这边组织的，什么时候真正成为‘暗子’的，这些都不重要。隼头必须有人顶上，不是我哥，也会是别人。让这些落到别人手里，对社会运转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可以装作永远都不知道。我哥找我……是我哥绑错了人，是我亏欠你……”

　　陆辰让唐星靠在肩膀上，在耳边呢喃着，说的话乱七八糟，没了章法。

　　“唐星，在你动手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你会走我一样的路……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走上和他们一样的路。”陆辰想起她那一双烈士养父养母，认命地闭上眼睛。

　　“怎么办呢？唐星？我好累啊……如果你不醒来，我就陪你一起睡了。”

　　唐星眼珠子动了动。
　　接着，手指、脖颈、呼吸，好像都在慢慢变得正常。

　　脑袋一片空白。

　　唐星从没有这么正常地看着一个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辰。

　　唐星说：“陆辰。”

　　陆辰心里一紧，接着是兴奋。
　　终于醒了？

　　不，不对，唐星刚才叫她什么？

　　唐星靠在陆辰怀里，感觉眼睛越来越沉。

　　唐星小声说：“陆辰，我也好累啊，抱我……睡会儿好吗？”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一楼被清理的差不多，陆辰懵了好久，冲王虎招招手，要了根烟，点燃之后，只夹在手里，一直烫到手指了，才回神。

　　王虎是个浓眉大眼的十六岁少年，他身形高挑，离远了看就很像成年男人，是个半路被凌封救下来的‘行走的器官’。王虎务实，学得快，心也够忠，凌封跟他说让他接唐星的手，要不了两年，等彻底端了这里的根系老窝，他们就都能‘见光’了。

　　王虎看到陆辰的脸，多少猜到了她的身份。

　　“女生少抽烟，不好。”

　　陆辰抬眼看他，看得王虎心里发憷。

　　“女生杀人不好，唐星替你们杀过多少？”

　　王虎噎住不说话了。
　　他没想过会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陆辰，刚开始以为封爷亲自来了，后来确定是女的，然后以为自己眼花。直到确定自己就是见到了活生生的……

　　王虎背上灰色背包，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微型摄像机，交给闫云海身边的一个穿着藏青夹克的中年人，然后大步离开了。

　　闫云海身边的那个人，和唐星有关系？

　　陆辰低头，怀里是唐星睡着的脸，眼泪干涸了两条线，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样子。可谁能想到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是个‘暗子’？放在城市里应该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去游乐城或环游世界的年纪，可唐星杀一群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陆辰扔了烟蒂，翻转唐星的手。

　　唐星的手腕很白，常年穿长衣长袖，再加上她本来就是白化病，黑袖子里面的手臂简直白的不像个活人。

　　陆辰轻轻揉搓唐星的手腕，想缓解紧绷的皮肤骨骼。可摸到唐星左手的时候，发现手腕骨头的形状凸出来一块。

　　不是腱鞘囊肿的那种凸出，而是骨骼变形。

　　她到底……经历了多少难捱的日子……

　　陆辰望着收拾残局的那些帽子们，眼前慢慢变得模糊。

　　“唐星，睡一觉之后，要醒来啊。”

　　陆辰小声哄着，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又怕怀里的人不再醒来。

　　“唐星啊，你说，我怎么能有‘心软’这种情绪？这种东西，对我来说……”

　　致命。

　　-

　　陆辰点了支烟，靠在阳台栏杆边透气。

　　一大早，闫云海发来讯息，‘黑痣’根本没熬过后半夜，交代个干干净净。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将温暖福利院放出来的‘暗子’收回来，这里最难缠的头目就要落网。不久后，她和唐星都会自由，并且会有一大笔几辈子享用不尽的酬劳。

　　这是个好消息。

　　可是陆辰开心不起来。

　　卧室里躺着个身材很好的短发美人，香槟色的薄毯盖在身上，露出的皮肤浑身苍白得吓人。

　　小黑猫不懂人类繁杂事，四只爪子慵懒踩在上面，走进唐星，朝她鼻尖嗅了嗅。

　　它想这只‘大白猫’身上有血腥味，一定是出去捕猎受伤了，看她这身子光溜溜的没有皮毛，可真难看啊，下次捕到食物一定分她一半，毕竟有一盘奶的恩情。

　　小黑猫舔舔爪子，趴到唐星胸前。

　　唐星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的出生，梦见腥臭的鸡窝，冰冷的地窖……母亲怕她饿死，每天夜里出去解手的时候，会把偷藏起来的半碗糊涂稀饭用葫芦装起来，系上绳子，放进红薯窖里……

　　怎么……这么难过呢？

　　她梦见死去的父亲，抓起榔头往母亲脑袋上砸……

　　“不……不！！！”